27

“肖肖，這件怎麽樣？”

孟夫人舉起手中一件薄秋裝，帶着幾分讨好和欣喜地看着他。

郭小北接過來，仰起頭露出乖巧的笑臉，“很好看，謝謝孟阿姨。”

孟夫人怔了怔，微動了動唇，最後卻只是笑了一下，“去試試吧。”

看着郭小北走進試衣間，孟夫人才又在店裏逛起來，看新的衣服。

自從那天去過郭齊玉他家後，孟夫人一直留在W市，今天打探了一下，郭小北終于沒有再去上那什麽鬼補習班，郭齊玉也在公司。

于是她就上門。

郭小北看到她時，明顯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像是真正招待賓客一樣懂事禮貌。

但這讓孟夫人感覺很不舒服，她是他的親媽，不是他的客人。

于是她提出帶郭小北出去玩，她也看到了郭小北身上穿的衣服，以郭齊玉的收入水平和這個家的支出水平來看，郭小北身上不用說也是些地攤貨。

于是她帶着郭小北直奔商場。

郭小北也出人意料的乖，一路陪伴而且十分聽話懂事，如果不是郭小北一直叫她阿姨，孟夫人真的會恍惚覺得她的兒子一直都在她身邊，現在正在陪她逛街。

但孟夫人不是那麽不知滿足的人，盡管很想讓郭小北叫自己媽媽，但考慮到目前的情況，她不想做任何可能會遭到郭小北反感的事。

她想循序漸進，任何人都需要母親。

只要兒子肯理她，她即便一直住在酒店而沒有關系。

孟世陶太忙，抽不出身來，她不怪他，這麽多年，如果不是孟世陶，抑或說如果是碰上任何別的男人，她也不會像今天這樣，仍然有孟夫人的身份，仍然過得很好，甚至與自己的兒子重逢。

就這麽住了一個月，國慶前一天，孟夫人知道郭齊玉國慶會放假，也許整個國慶她都見不到自己兒子了。

于是，她試着和郭小北商量，“肖肖，你想不想回家看看？”

郭小北正在天真無邪（……）地認真吃着手上的牛奶味冰激淩，聽了孟夫人這句話，“回哪裏？”

孟夫人想了想，覺得還是慢慢來，便笑笑說道：“回媽媽家。”

“A市？”

“對，你想回去看看嗎？”

“阿姨你在A市有家，那天為什麽住酒店？”郭小北問道，如果不是那家酒店，或許他現在就只等着郭齊玉收養他，他有了一個真正的戶口，這樣能做很多事情，很多郭齊玉都不會知道的事！

而不是現在對着一個陌生的女人明知故問。

孟夫人笑笑，“大人的事情罷了。”

其實是外國請來的心理醫生，專程飛到A市給她治療，下榻那酒店。

為了避人耳目，孟氏夫婦自行去了那家酒店。

好在郭小北很會看人眼色，也不再多問，“為什麽要去你家？”

孟夫人笑道：“去看看吧，那裏很好，也有很多人想要見見你。”

她費了很大勁才把那句“那也是你的家”給咽下去。

郭小北沒有再說話。

接下來他也沒再提起過這個話題，孟夫人不好再說，只告訴自己再等等，來日方長，更何況最終還有法律這一層。

她将郭小北送到樓下，像往常一樣親親郭小北的額頭，記得第一次時郭小北還躲了她，讓她黯然神傷了很久，但第二次他卻沒有再躲了。

孟夫人很高興，帶着無限溫情在郭小北額上落下一吻，然後揉揉他軟軟的頭發，“肖肖真乖。”

郭小北抿了抿嘴，“孟阿姨，我可以去你家玩。”

孟夫人睜大眼，十分驚喜，“真，真的嗎？”

如果郭小北回了家，那整個意義都不一樣了，家裏親戚都會齊聚一堂，她終于也有一天可以昂着胸說話了。

但是郭小北接下來的話很快将她打回了現實，“但是，孟阿姨我有一個條件，我想跟我爸爸一起去。”

孟夫人不怎麽笑得出來了，“怎，怎麽？為什麽？”

剛好，郭齊玉突然從樓上窗戶探了個腦袋出來，朝下面用了可能是平生最大的音量，“小北，你去哪兒了？！”

郭小北擡起頭看了一眼，朝孟夫人擺擺手，“孟阿姨，再見。”

然後頭也不回，朝樓上跑去。

孟夫人再擡頭看時，樓上窗戶已經沒有影兒了。

“膽小鬼。”孟夫人心裏不平，轉身走了。

“小北！”一進門，郭齊玉面上就是風雨欲來的表情，“你出去為什麽不和我說？”

“我認為你可能不會同意。”郭小北坦然道。

郭齊玉一拍桌子，“你跟你親媽出去我怎麽不同意？但是你就沒想過我會擔心？”

郭小北愣了一下，走過去，抱住盛怒中的郭齊玉，“我錯了。”

“認錯沒用！”

“什麽有用？”

“這個嗎？”郭小北湊上去，在郭齊玉臉上親了一下，又親了一下，換個地方再親一下。

見郭齊玉想過，他趕忙用手捧住，接連咗了好幾下。

“小，小北！”郭齊玉直接被親了個措手不及，只感覺軟軟的溫溫熱熱的嘴唇在自己臉上留了不少口水印。

他趕忙把郭小北給移開。

郭小北這才說道：“孟夫人讓我國慶去她家。”

郭齊玉“哼”了一聲，“你去就是了呗，那也是你家。”

無心之言。

但郭小北聞之，臉色瞬間沉下來，語氣森森的，“你真這麽想？”

郭齊玉愣了下，最後還是妥協，“你看你跟她出去玩我都沒說什麽，那畢竟還是你的親媽，她也不容易。”

郭小北語氣軟下來，“我想讓你跟我一起去。”

郭齊玉抿了抿嘴，“不太好吧？”

郭小北點點頭，“可能是吧，因為孟夫人也沒同意。”

“……”

但是國慶當天，孟夫人找上門來，希望郭齊玉能夠同郭小北一起前往A市她的家，郭小北本來應該一直生活的地方。

“孟夫人，您看這……”對着一個女人，郭齊玉實在強硬不起來，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孟夫人突然退後一步，深深鞠了一躬，郭齊玉吓了一跳，然後孟夫人說道：“我知道您和我大家都有難處，但您不能剝奪我做母親的權利，我也懇求您體諒一下一顆為人母的心。”

郭齊玉真想說，為什麽你不體諒體諒我？

但最終天性讓他只是在心裏吐槽了一句，然後還是同意了去A市。

真貴啊！

郭齊玉撫摸着一棵百年老榕，心裏不斷贊嘆道。

一開始因為郭小北是個黑戶，三人準備坐火車。

但是在前往火車站的時候，孟夫人一下想起來，她兒子怎麽會是一個黑戶？

戶口本上，兒子大名還在上面印着呢！

于是幾人又下車，準備趕往機場。

在趕往機場的途中，孟夫人又突然發現戶口本沒在身上，也是，誰出門把戶口本随身帶上的？

沒辦法，他們又只好轉車，去火車站。

就算是搭乘最早的一班火車，他們也是在國慶節晚上23點到的A市。

孟先生早就在火車站等着了，因為一開始就和孟夫人通過電話，所以看到郭齊玉也沒有什麽驚奇。

只是微點了點頭，“郭先生。”

郭齊玉連忙道：“你好，孟先生。”

只是經過一個下午的相處，孟夫人對郭齊玉的敵意已經降到最低。

畢竟今天一路上任勞任怨，也不管他們之間的破事兒，一直把她和小孩兒照顧得很好很盡心的還是郭齊玉。

她現在都有點發自內心地想要感謝郭齊玉能夠把她兒子養得這麽好。

她至今都不知道郭齊玉和郭小北是怎麽相遇的，郭齊玉似乎一直在回避這個話題，從來不曾說郭小北以前遭遇了什麽，他們曾經又過了多麽艱苦的一段日子。

郭小北也曾問過，郭齊玉只是搖搖頭，“其實任何父母都不想看到自己孩子受苦，更何況他們那麽愛你。”

“如果他們因為我受苦而對我內疚，豈不是會更愛我？”

“可是也會更痛苦，摻雜着痛苦和內疚的愛，就變質了，”郭齊玉看着郭小北，“小北，做人不要這麽刻薄。”

“來，肖肖，小玉，上車！”

三個人一起擠在後座，孟世陶自己開車來的，現在一個坐在前面開車，聽着後面的歡聲笑語，突然覺得有些寂寞。

明明老婆兒子都在身邊了……雖然還夾着個說不明道不明的人吧……

火車站離他們家有些遠。

但好在國慶節的大晚上路上沒有多少車了。

開到半途，一朵煙花突然升到半空中綻放。

緊接着又是第二朵，第三朵。

随後一路上都是接連不斷，震耳欲聾的煙花爆竹聲。

“真多真好看，”郭齊玉一路盯着窗外，郭小北躺在他懷裏昏昏欲睡，“W市只有過年時才放煙花。”

“慶國慶呢！”孟夫人笑道。

但是孟先生在前排來了句，“空氣質量不太好了，這些到後頭就會被禁的。”

“……”

到了孟夫人家時已經是深夜了，郭小北早就趴在郭齊玉身上睡着了。

但是下車的時候突然自動醒轉，看上去迷迷瞪瞪的，孟夫人終于忍不住說了句，“小北，到家啦！”

郭齊玉沒說什麽，有些艱難地抱起小北，準備往裏走。

郭小北卻扭了扭，“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

郭齊玉趕緊又把他放下來，說實話，他也挺想就這麽把郭小北抱進去的，彰顯一下自己的蓬勃父愛。

但是他甩了甩胳膊，他覺得今天就可能作為一個節點，他以後再也抱不動郭小北了。

晚上，走到家裏，郭齊玉只來得及感嘆他們家中的裝潢擺設，古色古香，但感覺每一樣都是低調的奢華。

因為怕郭小北不習慣，就還是安排的郭小北和郭齊玉一個房間。

旅途勞累，一上床，還來不及感嘆床也很大很舒服的郭齊玉閉上眼就呼呼睡過去了。

在車上已經睡了一覺的郭小北，此刻卻睜開眼，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