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方巧姝心裏雖恨極了方侯爺,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已經失去了母親,卻不能在這時候把父親得罪死了,将來又指望誰去收拾那對母女,想到此處,她也只忍着,将禮數都做的周全了,臨了離去,只掃了一眼殿外候着的衆人,緩緩開口道:“你們也都去歇着吧,想必父親還有什麽話是要單獨對母親說的。”
那些人也折騰了一日,正愁累了沒有個歇息,如此便也就去碧荷院讨一口宵夜吃去了。方巧姝由如梅陪着回了晴蕪院,見如月如心都還沒走,兩人見方巧姝回來,只齊刷刷跪在地上道:“三小姐,看在我們伏侍過太太一場的情面上,好歹求老太太把我們留下了,我們比不得那些家養的奴才,若是被攆出去了,還不知道要被發賣到哪裏。”
方巧姝心裏明白,因的趙氏和方老太太有嫌隙,所以趙氏的沁芳院裏面用的奴才,都是外面采買的,都不是這方家家養的奴才,如今趙氏去了,這些奴才們的出路,還真不好說。方巧姝心裏盤算了一盤算,将家裏的這些丫頭主子都點了下,才暗暗有了主意,只道:“你們也不必着急,向來只聽說侯府采買丫頭的,何嘗聽說過有攆出去的,就算你們不是家養的,賣身契還在主子手裏捏着呢,又怎麽會攆出去,頂多就是将賣身契還了你們,打發你們家去,若是二姨太地道,沒準還能給你們備上一份嫁妝。”後面這些自是說笑,誰都知道周姨娘那是一文銀子都要掰成兩瓣用的人,這些年也不知道貼了娘家多少,如今趙氏一去,只怕是更要變本加厲的。
兩人只又求了一會兒,如蘭見方巧姝神色不濟,便使了眼色讓兩人先走,只送到了門口才道:“你們兩個也不必着急,我看她這次倒是真醒悟了,若是能撐着這個性子下去,不失也是件好事兒,只怕她也就因的太太去了,一口氣憋在心裏才狠它兩天,過幾日又回去了,那就不好了。”
如心道:“我們都是和三小姐一起長大的,三小姐的脾性又怎麽會不知,且不說她有幾分膽量,但是為了我們去得罪二姨太,只怕她也不敢,如今不過是沒有別的法子,只能指望着她了。”
如蘭想了想道:“那也未必的,人經歷了的多了,總要改改性子的,如今她也不過和你們一樣,走投無路罷了。”說着又傷心了起來,只捏着帕尖兒按住眼角,只将那淚痕擦擦,又道:“也不知道這侯府日後會怎樣。”
送去如心如月,回房便見方巧姝已經躺下,一旁如梅正忙着鋪設被褥,如蘭一時睡不着,拿着針線在等下又縫縫補補,只困了才吹了燈,一疊哈欠打起來,便睡了。
至第二日,方巧姝醒時兩人已備好了早膳,如梅過來伏侍,便道:“方才回來的路上聽說侯爺已經選好了地方,明日便可出喪,只這樣算算大小姐今兒也能到了,明日也能送太太一程。”
方巧姝點了點頭,前世自己就因太操勞母親的喪事,以至于一病不起,只将将養了兩三年才好,這一世她便由着他們弄去,橫豎自己也操心不得這些了,用罷早飯,只叫人将自己整理幹淨了,倒是先向松濤苑去了。
二門上的小丫頭見方巧姝來了,忙不疊進去通報,只說三小姐來請安了。
方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梅香親自迎了出來,見方巧姝穿的不似昨日那樣,只過來一并扶着道:“三小姐倒是起的早,老太太才剛起了,正要用早膳呢。”
方巧姝道:“我這也才起,還沒去前面,只先過來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不常在府中,如今回來了,禮數還是要周到的。”只說着,跟着梅香進去,見丫頭們正伏侍方老太太用早膳,也只就七八碟的小菜,一籠水晶菜包,一籠蒲菜蒸餃,一小碟蔥油拌面,一盤熱騰騰的黑米粥。
方老太太見方巧姝來了,臉上并無多餘神色,心裏只道大約是這丫頭沒了娘,好容易想起自己來,也不過就是個見風使舵軟骨頭,只勉勉強勾出一絲笑意道:“三丫頭來了,可曾用過早膳了,若不嫌棄我老邁,坐上來一起吃一點罷了。”
方巧姝忙福身請安,又道:“姝兒已經用過了,怕沾了晦氣,只先來老太太這裏請安,老太太既然還未用早膳,姝兒伏侍您用可好。”
方老太太忙道:“不用了,一屋子的丫頭站在,難道還要你這個主子伏侍不成。”說着便有丫頭上去伏侍,嘴裏又嘀咕道:“你倒嫌棄起前面晦氣了。”
方巧姝退後兩步,手指攏在袖中,低頭不語,過了半刻才道:“昨日父親回來,姝兒已經見過父親,父親只說母親的後事會好好料理,讓姝兒放心,其實姝兒哪裏有什麽不放心的,不過就是怕失了侯府的面子,又讓父親臉上蒙羞罷了。”她話語說的真切,倒有那麽幾分讓人感嘆的,方老太太喝了幾口黑米粥,擡頭睨了她一眼道:“你倒比您娘還記挂着侯府的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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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巧姝心裏清楚,方老太太不喜歡趙氏,原因之一就是方侯爺有一門兒時就定下的親事,原本到了歲數就應該接進門的,誰知也不知什麽機緣巧合,居然給方侯爺見到了趙氏,只迷的神魂颠倒,便是無論如何也非趙氏不娶的,後來至趙氏進了門,也不知道方老太太從哪裏知道,趙氏原也是有兒時親在身的,那時候方老太太才回過神來,便認定了是趙氏不檢點,先勾引的方侯爺,從此再沒有好臉色給趙氏,侯爺起先對趙氏很是寵愛,但趙氏懷着方巧妗的時候,方老太變着法子把周姨娘塞入了侯爺的房裏,又是一舉得男,此後的寵愛便也漸漸消弭了。
至于方巧姝,聽那些老婆子胡言亂語,還只說是那是侯爺喝醉了酒,誤闖入了趙氏的屋子,這才有了,原本是不該有的。
方巧姝聽方老太太這樣說,便也只是低着頭,又回道:“母親也從未做過半件有損侯府顏面的事情,設或是有,也請老太太看在她已仙去的份上,不計較也罷了。”
方老太太聽了,先是嗤之以鼻,後又點了點頭道:“也罷,你去前頭吧。”
方巧姝完禮告退,至路上便看見周姨娘領着方巧娴也往這邊來,便領着如梅躲到身後假山邊上,只遠遠的便聽見兩人道:“只聽說那地方風水是極好的,老侯爺故去時還說不葬那裏,留着給兒孫,也不知道侯爺是怎麽了,竟然就選了那塊地方。”
方巧娴讪笑道:“母親你也別氣了,橫豎也不過是個死人,如今這侯府還不是你說了算,不如想想辦法,怎麽樣才能讓父親提了你做平妻,将來也好跟她分半個穴。”
周姨娘聽道,心裏雖不爽,左不過這也是實話,便伸手戳了一下方巧娴嘴皮子,奚落道:“我看八成是你稀罕這嫡女的名分,偏到說的像是我得了巧宗兒似得。”
方巧娴不屑道:“嫡女名分算什麽,你看看趙氏那兩個女兒,哪一個能上的了臺面,不過就是白白糟蹋了出身罷了。”
周姨娘冷笑道:“你說人家上不了臺面,你倒是去背背那些《女訓》《女則》去?”
方巧娴被戳了痛處,只拽了手帕跺腳道:“哪有你這樣的娘親,我只向着你罷了,你還來取笑我,改明兒她要是再敢讓我去看那些勞什子,我就讓她一口一口吃下去。”
方巧姝只當做未聞,心裏卻道,果真是個好法子,改日倒是用來試試。
見兩人遠去,方巧姝才從暗處出來,一旁如梅只恨恨唾棄道:“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是個什麽貨色,還想着當侯爺夫人,太太才剛剛去呢。”
方巧姝倒是平靜的很,只道:“這園子裏誰不知道她的心思,母親在時就沒規沒據,如今越發沒有人治她罷了。”兩人說着便往前頭去了,至後角門,便聽見裏面嘤嘤的哭聲,不似那些婆子一派的胡編亂造,也不知道哭些什麽,只覺抽噎兩三聲又向是忍住了一樣。方巧姝進了殿內,才見了那人,穿着一身素白孝服,頭上也只用一支烏木簪将發髻固定了,見方巧姝進來,收起了累,只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可憐的兒啊!”
方巧姝只微微一愣,便也含着淚道:“嬸嬸也來看母親了?”
那女子便是方老太太的小兒子方鴻越的夫人沈氏,方鴻越排行老三,也就是外人口中的三老爺,老侯爺過世那年,方老太太因着看不慣老姨太太,便主張分家,把二老爺三老爺都各自單出去過了。如今只在原來侯府的西邊另外蓋了院子,大家夥都喊那邊西府。至于二老爺,本就是老姨太太養的,更是鮮少來往的。
沈氏因陪着老太太一起去佛光寺小主,也是昨夜才回的府,今兒一早便過來了,平日裏趙氏與老太太不和氣,沈氏和趙氏之間雖是妯娌,不過點頭之交,也算不得有什麽恩情,如今沈氏這般對方巧姝,到底是太過熱絡了。
方巧姝心裏雖嘀咕,面上卻并不表露,只掀了裙子便向沈氏下跪,只道:“好嬸子,但凡你在,也有一個為我做主的人,如今這府裏……”方巧姝只說了一半便壓了話頭,想必聰明人也都能領悟。
那沈氏也不傻,只道:“如今老太太和侯爺都回來了,你只指望他們便好,他們都是你嫡嫡親的親人。”
方巧姝點點頭,好似被安慰了過來,只道:“嬸嬸說的極是,如今我便算是有個依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唉,老太太、太太,姨太太,我都要被這些給弄暈了= =,要死啊,寫這種自不量力的宅鬥……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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