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你在鏡中看到了什麽?”
“你。”
蘇卿言驚得轉頭, 只覺得那人的眼像一汪深潭,有時是驚濤駭浪, 這一刻卻是沉靜柔和, 仿佛能令人安心沉溺。
她忙将目光偏回,皺眉道:“怎麽可能是我?你看見我在做什麽?”
魏鈞寬碩的肩膀靠過來, 并未再開口,只是默默注視着她, 看得蘇卿言心裏一陣發毛, 正想罵他故弄玄虛,卻聽見他吐出口氣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蘇卿言輕“嗯”了一聲, 然後就被拉着胳膊站起, 魏鈞将手掌按在她肩上, 掰着她的身子轉向不遠處的床榻, 下巴壓下來,口中熱氣全撲進她耳裏,嗓音添了幾分暗啞:“就在那裏, 與臣床笫纏綿,颠龍倒鳳。”
蘇卿言的臉騰地紅透,轉身想要呵斥,并未發現他們的站姿有多暧昧, 那人高大的身體緊緊貼着她的背, 一只手放在她肩上,另一只卻環上她的腰。
而她這一轉身,便成了個投懷送抱的姿勢, 将掌控權全交了出去,尖下巴擡起,同白嫩的脖頸拉成一道弦線,鳳眸瞪的渾圓,嫣紅的唇瓣噘起,令魏鈞眸間的欲.望洶湧難掩,伸手鉗住那只控訴姿态的下巴,低頭重重覆上了她的唇。
他這次的吻沉穩了許多,既不退讓,也不冒進,只耐着性子在她唇上細細輾轉,仿佛胸有成竹的将領,一步步蠶食本應屬于他的領地。
蘇卿言被吓得渾身都僵住,鼻息間呼出或咽回,全是由他給予的侵略氣息。混亂中擡起胳膊往前亂推,手腕卻被那人牢牢抓住,本能地後退幾步,竟被他徑直壓上了床榻。
人生第一次被人壓着親,還是強硬如鐵塊般的身子,蘇卿言怕得快哭出來,腦中混沌一片,發了狠去咬他的唇,手腳亂踢着掙紮,自喉間發出啜泣聲。
魏鈞察覺到她的畏懼,總算将上身擡起些,黑眸裏閃動着全是隐忍,他并不想用強,可這時看見身下的小女人,眼眶紅紅,發髻散亂,乳酪似的嫩白肌膚,往半開的衽領裏流淌,令他腹中那團火又再蠢蠢欲動,不甘就這麽放過她,再伏下身體,在她頸窩凸起的鎖骨處重重嗅了幾口。
蘇卿言全身都在發抖,生怕他這又不可收拾,咬着發顫的唇,啞聲道:“魏鈞,你敢染指皇帝的女人,不怕背上天下人的罵名嗎?”
她猜測這人明明有大好機會,卻一直不願稱帝,必定是顧及着魏氏聲名,不想被罵作亂臣賊子。現在也只能用這孤注一擲,希望能讓他清醒過來。
誰知魏鈞輕笑一聲,手指擦過她的臉頰道:“本朝可有律法,太後寡居後不能再嫁。我就算現在娶了你,天下有誰敢說半個不字?”
蘇卿言皺眉想:這是什麽強盜理論,也只有他魏鈞能說的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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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身子還被他壓着,那人身上哪裏都是硬的,硌得她直發疼,于是瞪眼駁斥道:“本宮從未寡居,太上皇遲早會回宮,到時将軍又準備如何呢?”
魏鈞的臉冷下來,輕哼一聲道:“你真的相信太上皇還回得來?”
蘇卿言脖子一梗:“當然,他遲早會回來,只要有了那面鏡子!”
魏鈞眯起眼,總算将身體撤回些道:“你說那鏡子,和太上皇有關?”
蘇卿言立即有些後悔,可話已說出口,就算她現在不老實交代,以這人的手段遲早也查得出,于是篤定道:“沒錯,太上皇曾對本宮托夢,只要有了這兩面鏡子,便能找到他的蹤跡。”
見魏鈞蹙起眉沉思,蘇卿言偷偷伸手扒着床沿,想要趁他不備,從他的身體鉗制下溜出來,誰知只挪動了一點兒,就被一雙大掌給拎回來,于是苦着臉繼續勸說:“魏将軍,你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何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搶皇帝的女人呢?”
魏鈞低頭壓在她耳邊道:“太後還未參透嗎?那塊鏡子裏的事,根本不是虛幻,全是真實存在過的。就好像那一日,你是真上了王成的身,而我只是通過它去到某個時候,提前見到了某些事實……”他吐出口氣,語氣變得狂傲起來:“所以,你不是皇帝的女人,只能是我魏鈞的女人。”
蘇卿言聽得疑惑又驚懼,如果按他所言,自己通過那面銅鏡,回到了三日前的将軍府,而魏鈞很可能是通過那面銅鏡,去到了未來的某個時候。
這一樁樁事太過詭異,實在超出她以往的所有認知,腦袋有些發疼,身上卻一陣陣地發熱,這時,魏鈞又無恥地在她耳邊沉聲道:“太後今晚就不要回宮了,臣陪你好好研究那面鏡子。”
蘇卿言狠狠瞪他一眼,心想這人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可很快又洩氣地想,魏大将軍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裏,還有什麽好忌諱的,偏自己又罵不醒他,簡直就像只任人宰割的可憐羔羊,遲早被吃幹抹淨。
幸好人在被逼到絕境時,總會激出些智慧,蘇卿言用手抵着他的胸口道:“不行,今日蕭太妃要領着兩位昭儀來問安,我必須留在坤和宮。”
魏鈞一皺眉:“我派人和她們去說,今日不需問安。”
蘇卿言料到他會如此,立即擺出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樣,聲音裏帶了哽咽道:“魏将軍不在乎名聲,本宮卻還在乎清譽。太上皇生死未蔔,他們早說我是紅顏禍水、妖媚惑主,給大越帶來災禍。若這時我再與将軍不清不楚,豈不是坐實了那些猜測,到時無論陛下也好,蘇家也好,都會被卷入這樣的污言穢語裏。将軍若對我确是真心以待,就不該只圖一時之快,令本宮陷入世人的唾罵之中,無顏再在這世上自處。”
她垂下通紅的眸子,深吸口氣,似是鼓起十足的勇氣繼續道:“若将軍只是貪圖本宮的身子,本宮也無謂掙紮,只求将軍得償所願後,能快些放本宮回去,從此再無相欠才是。”
她大着膽子說完,然後阖上眼,偏頭擺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心中卻是忐忑不已,也不知自己賭的對不對。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魏鈞嘆了口氣,道:“你故意說這些話,就是知道我不會忍心動你。”
然後他擡起手臂坐起,令被放生的蘇卿言大大松了口氣,崩了太久的弦陡然松懈,撐着床沿的手指都在發抖。
正想趕忙下床跑遠,魏鈞突然偏過身子擋在她面前,蘇卿言的心又再提起,正想大罵他言而無信,卻看見他脖頸微彎,伸手幫她将衽領上一顆松落的盤扣扣起,緩緩道:“臣說過:臣對太後一片真心,太後遲早會明白。”
蘇卿言僵着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只将目光顫顫往下挪,見他用帶着粗繭的手指小心将自己的盤扣繞好,神色專注,眉眼溫柔,不知為何,心突然猛跳了一下,然後忙轉過頭,啞着聲道:“本宮……本宮要回去了。”
魏鈞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站起道:“臣派人送太後回宮,放心,他們會做的很小心,不會讓人察覺。”然後又轉頭盯着她道:“臣還想提醒一句,太後一味死守提防,不如反守為攻,要懂得發狠立威,才會令人懼怕,不敢再在背後弄那些龌龊的小動作。”
蘇卿言聽得若有所思,站起身對他躬了躬身道:“多謝魏将軍指點。”
誰知魏鈞根本不領情,走近一些,親昵地在她發上揉了一把,然後在蘇卿言發怒前又道:“至于這鏡子的事,臣弄清楚了原委,會再進宮一趟。”他傾身過去,壓在她耳邊道:“可太後最好記得臣方才說過的話,無論太上皇能否回來,臣的心意都不會更改。”
蘇卿言不知該怎麽說,幹脆腳底抹油溜出房去,那侍衛将早等得十分焦急的秋婵帶回來,秋婵攢了一肚子疑問,卻不敢問出口,只是扯着她的袖子小心地道:“太後你沒事吧,咱們能回宮了吧。”
蘇卿言按了按她的肩以示安撫,疲憊地嗓子都有些沙啞,道:“沒事了,回宮吧。”
而另一邊,魏鈞正用一塊布巾擦着手裏的銅鏡,回憶起十八歲那年,他平複西南叛亂回京,卻不知是中了什麽邪瘴,日日被噩夢攪得不得安寧。
長公主心疼兒子,聽說那面南疆帶回來的銅鏡是寶物,便自作主張将銅鏡懸在床帏上,想要震退邪祟。從那時起,他就開始做夢,夢中的女子與他日日交纏,每一處細節都無比真實。
現在想來,那并不是一個夢,而是銅鏡帶着他,穿到了未來的某個時刻。
他漸漸回過神來,突然生出個大膽的想法:當時太後第一次進入銅鏡,便是被帶到了将軍府。也許這正是一種提示,他們兩人注定能通過這銅鏡來交流。
若是他們一起進入兩面鏡子裏,究竟會發生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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