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這時窗外還是一片暖白色, 半紅半黃的日頭漸漸往下墜,壓着天際擦出金色的細線。

蘇卿言總覺得, 他們光天化日就這麽睡在一處十分不妥當。尤其是, 自己除了胸前壓着的肚兜,上身全是空空蕩蕩的, 再想着這人曾有過的劣跡,實在有些危險, 不自覺又往裏躲了躲。

魏鈞見她一臉戒備, 右邊胳膊幾乎就要挨着牆面,感覺自己像什麽強搶民女的惡霸, 偏偏他什麽便宜都沒占着, 白擔了個名聲。

于是眯起眼将胳膊伸過去, 想将人往他這邊拖回來, 蘇卿言吓得心都快跳出來了,烏溜溜的眼閉上又張開……唔,差點忘了, 他已經不是那個單手就能将她拎起的魏大将軍。現在,眼看着面前這人累得滿頭大汗,自己卻紋絲未動,幾乎要笑出聲來。

魏鈞向來高傲的心氣, 被她這一笑給狠狠摔在地上, 冷下臉道:“臣對太後一片誠心,太後卻如此防備,若是真的怕, 臣也無謂再妄作小人,去隔間睡罷了。”

蘇卿言見他氣得坐起,又想起方才他那般溫柔地為自己治傷,心立即就軟了,細白的胳膊擡起來,用指尖輕輕勾着他的袖角道:“不是……我沒防着你……”烏黑的眼仁狡黠地轉了轉,然後認真道:“我知道魏大将軍向來頂天立地,絕不會做那種禽獸不如的事。”

魏鈞聽着她用軟軟的語氣捧着自己,頓時什麽火都消了,再低頭時,看見小太後眸間還留着霧氣,光潔的手臂抱着錦被,尖下巴埋在湖藍色的枕面,烏發散落幾縷,摻雜在肌膚上裸露出大片的白嫩裏,纖細的肩線蜿蜒着往下,繞過淺淺一道凹陷,再往下便被錦被上繡着的大紅牡丹遮住,反而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誘惑感。

他覺得呼吸有些發滞,另一團火由小腹迅猛地燒上來,激的這具身子幾乎不堪重負,手握拳在唇邊,猛烈地咳了幾聲,才勉強壓下那股過于洶湧的氣血。

蘇卿言也不知他是怎麽了,可見他咳得臉色發白,才想起他剛才又是往外跑,又給自己治傷,實在耗損了太多精力,急的支起身子問:“怎麽了,你很難受嗎?”

可她忘了自己上身幾乎未着寸縷,剛被一陣涼意吓得起了身雞皮疙瘩,就被魏鈞按着脖頸重重往下一摁,他将頭偏到一邊,掩飾耳根染上的薄薄紅意,啞聲道:“太後也無需這麽信任我,我這身子雖然看起來廢,可該有的也一樣都沒少。”

蘇卿言拉着錦被蒙住臉,憤憤想着:“不是你把我扒光的嘛,還惡人先告狀,真夠可氣的,回去還是得治他的罪!”

屋內的氣氛突然安靜下來,靜的蘇卿言能自被子裏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砰砰砰,随着身邊的床榻重又被壓下,震得整個胸腔都在發顫。

他似乎翻了幾個身,呼吸聲越來越重,蘇卿言将整個身體蜷縮在被子裏,也顧不上水波紋的被面碰到傷口,再将“嘶”的抽痛聲給盡數咽下,生怕攪起這平靜掩蓋下的巨浪。

然後,她感覺他冰涼的手掌從被子下伸進來,緩緩滑上她裸.露的肩頭,沿着那滑膩的曲線往下摩挲,這下連身子都在發抖,喉嚨卻繃緊地說不出話來,正不知該怎麽辦好時,那只手已經輕按在她的傷口旁,他的聲音就響在頭頂:“還疼嗎?”

蘇卿言大大呼出口氣,立即用慘兮兮的聲音答道:“疼,好疼。”

那人仿佛心疼地嘆了口氣,然後用指腹在她那塊肌膚上忽輕忽重的游移,似乎在思索着些什麽,又似乎是舍不得就這麽将手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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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卿言現在已經徹底被他引起的麻癢占據了所有感官,不敢把頭露出來,也許怕看見他的臉,自己就會不那麽堅定,只是暗自想着:自己都這麽喊疼了,這樣總能喚回他一點人性吧。

可她将頭埋在被子裏太久,實在有些缺氧,正想悄悄掀開個口子透些氣,突然被人從上直接掀開,吓得她心都快跳出來了,一擡眸,正對上那雙裝滿了欲.念的黑瞳,他低頭将唇貼在她耳邊,發洩似的用牙齒磨着她的耳珠,直到見她脖頸紅熱一片,才強迫自己深吸口氣,又在她耳邊啞聲咬着字句道:“等這次回去,太後就遂了臣的願吧。”

蘇卿言被他害得渾身都是熱汗,緊繃着神經全防備他擱在自己肩上的手,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會歪到很危險的地方。恍恍惚惚間聽見他這句話,腦中遲鈍地轉着:遂了他的願?是什麽?

片刻後她就想明白了,更是捏着被角羞憤不已,覺得自己很像一只被烤熟的大閘蟹,而那人正在琢磨,究竟什麽時候吃她比較好。

魏鈞見她紅着不看他,輕捏着她的下巴,迫着她擡頭與她對視,黑瞳柔亮,正好落進她的瞳仁:“還記得那塊帥令嗎?臣說過,你可以用它吩咐我做任何事,而臣所求的,無非太後一人而已。”

蘇卿言怔怔看着他的臉,胸口仿佛有什麽東西拼命往外撞,可她從小在相府所學的所有禮教、廉恥,又将那顆心給狠狠拽回來,因為太過用力,扯得五髒六腑快要痛出眼淚,趕緊死死咬着唇,不讓淚珠滑到他手上。

魏鈞察覺後皺眉,臉靠過去問:“怎麽又哭了?很疼嗎?”

蘇卿言不知說什麽,只咬着唇不斷點頭,再配合做出痛苦表情,用苦肉計掩蓋掉剛才那個讓她心慌的問題,若如不然,她很怕自己會在迷糊間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承諾。

可魏鈞一把就把搭在她肩頭的錦被給扯下來,差點吓得蘇卿言沒裝下去,然後他低頭仔細檢查了她的傷口,似乎松口氣道:“還好,已經快結痂了,沒有惡化,大概是剛才不小心扯動了。”

蘇卿言不住地點頭,心說:你看夠了倒是把被子蓋回去啊。

誰知魏鈞盯着她背後那道數寸長的傷口,似乎想到了件剛才未顧得上的事,冷聲問:“段斐是用哪只手打你的?”

蘇卿言突然聽見這個問題愣住,可話題總算繞開讓她羞恥的部分,整個人放松下來,仰頭調侃他道:“怎麽着,魏将軍還能把他的手砍掉不成?”

可魏鈞不答,似乎正在認真思考這件事,蘇卿言無語,忙提醒他道:“你現在可不是威震四方的魏大将軍了,要知道段斐在外打理生意,在內對段老爺裝模作樣,已經是段府最受寵的兒子。你若想為一個丫鬟去找他讨說法,只怕段老爺會覺得你瘋了。而且你這身子骨,也不可能對他怎麽樣。其實你不用替我不值,當初你到聶天身上時,還不是照樣被打,就活該我們倒黴吧,反正也不是我真的身子,也不會留疤……”

她急切地說出一大串,生怕他會沖動行事,也忘了剛才自己是怎麽賣慘,就差沒說明天就能下地幹活了。

魏鈞幾次在打斷她都沒成功,幹脆低頭在她唇上輕啄一口,成功讓她的唠叨戛然而止,然後欣賞着她瞬間僵硬的表情,笑了笑道:“你放心,在段府裏,他是能為所欲為。可出了段府,有的是能對付他的人。”

蘇卿言被他說的更加雲山霧罩,想了想,瞪大了眼道:“你要□□?”

魏鈞被她逗得終于笑出,手指在她唇上磨了磨,道:“是我突然想起,我曾經有位十分忠心的部下,他所帶的戍衛軍就駐守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這人所負責的是皇城的安危,手中的權力極大,別說是這京郊的小城,哪怕是京城裏的官員也得對他敬畏三分。”

蘇卿言大約猜出他想借這個人對付段斐,但立即皺眉道:“可你現在根本不是原來的身份,難不成你想去找他說服他相信,你是從幾年後回來求他幫忙。”這未免也太荒謬了吧。

魏鈞搖頭道:“我自然不會做這麽蠢的事,算算時間,我在這個時候,正好還未回京。可我與這位舊部,時常會以書信往來……”

蘇卿言總算明白過來,雙眸放光道:“他認得你的筆跡?”

魏鈞點頭道:“我今晚就給他寫一封書信,就說懷疑段斐是敵國安插的奸細,讓他帶段斐回去好好審問。信封上會寫明我們兩人才知的暗語,這樣他一定會确信不疑。我會在信裏寫明,這件事讓他自己處理就好,不宜再提。對那時的我們,提審一位奸細,哪怕他爹是鄉紳,也根本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所以無需擔憂他會追根問底。”他将手柔柔按在蘇卿言的腦後,目光逐漸陰沉下來道:“我知道軍營裏對奸細會用的手段,你放心,足夠讓段斐百倍償還對你所做的事。”

蘇卿言看見他眼中凜冽的寒光,莫名打了個寒碜,然後道:“你也別下手太狠了,萬一段斐出了什麽事,害我們這段歷史全變了怎麽辦?”

魏鈞冷靜下來,覺得她說的也有些道理,卻仍是陰沉着臉道:“那就廢掉他打你的那只胳膊,他總笑段宣是個病秧子,也該嘗嘗下半輩子當殘廢的滋味。”

蘇卿言竟覺得這提議十分合理,然後悲哀的發現,自己被這殘暴之人給帶壞了,再想着兩人躲在被窩裏就決定将段斐的胳膊給廢了,竟生出了奸夫□□,狼狽為奸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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