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紅棉姑娘

“主子!”

一身黑衣的随侍羅成回來了,在車旁屈下身子:“屬下已經探查清楚,唱曲兒的是個貧民女子,來此賣唱的。”

想到剛才見到的少女,羅成心裏一陣憋屈,聽到那天籁般的聲音,還以為是多美的天仙美女呢,結果循聲潛進去,卻見到了一個幹巴巴的瘦猴兒,穿着打扮的像個土包子,真不知她這樣的人怎麽能唱出如此清雅動人的曲子來。

車裏的人眼眸微眯。

貧民女子?

來此賣唱的?

既是貧民女子,又怎會做出如此清新雅致的歌詞?這首歌詞,便是拿到宮中大學士們那裏,也不見得有人能超越過去。

是誰幫她寫的辭?

那人現在哪裏?

既然能寫出這樣的好詞,想必是個有才情的,若能為他所用……

“羅成,去查查這歌詞是誰寫的。”

“是!”

羅成躬身退下,轉眼消失。

侍立在另一側的羅同并不知裏面的情況,還道是詞美、歌美、人更美呢,一心想進去見識見識,遂拱手道:“主子,現已是晌午,主子不如進去把午膳用了,順便聽曲兒休憩。”

“多嘴。”

車裏飄出一聲低斥,肅殺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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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旁邊的兄弟掄起巴掌,‘啪’的一聲掴了下去,怒斥:“咱們主子乃是皇室貴胄,怎會來這種腌臜的地方?在若胡亂撺掇,主子定饒不了你。”

一巴掌,掴得羅同高大魁梧得身軀縮了回去,委屈得像個小媳婦似的,搓了把臉,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啊。

“走。”

車裏飄出一個毫無溫度的字。

于是,馬車緩緩,無聲無息的離開了。

**

一曲唱罷,沈若蘭如願的在秦媽媽眼中看到了驚豔之色。

“姑娘真是好嗓子,詞妙,曲妙,唱得更妙!”秦媽媽毫不吝惜得誇贊着。

沈若蘭微微一笑,道:“既然媽媽滿意,那我這趟就算來對了。”

秦媽媽明白她的意思,道:“不知姑娘這曲子開價多少?”

沈若蘭伸出一只手,直言說:“不多,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對莊戶人家來說确實是一筆大數目,但對醉花陰這種這種日進鬥金的煙花之地來說,委實算不得什麽。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聽到她要五兩銀子,秦媽媽的臉色忽然變得糾結起來了。

“姑娘,我們行戶人家看起來富麗繁華,宣宣赫赫的,外人看起來都到是我們多有錢哩,其實我們都是外強中幹,裝着門面給大家看呢,就好比我們家紅棉,一夜的嫖資是三兩銀子,但真到我們呢手裏的,連一兩都不到呢。你算算,客人來了咱們得好酒好菜的招待吧,這一頓酒席下來,怎麽儉省也得個三五百文的,若客人帶了小厮仆童,還少不得免費供他們吃喝,再有那騎馬趕車來的,騾馬的草料我們不也得給白白的備着嗎?”

“還有,我們的銀子看起來好賺,其不知多少人眼紅盯着呢,官府那邊兒也就罷了,誰讓人家是官老爺呢,孝敬點兒我們也是應該的,最可恨的是這城裏還有好多潑皮無賴,各個都是難打發的,每月若不孝敬他們點兒,他們便今兒要放火,明兒要殺人的,鬧得你不得安寧,我們要開門兒做生意,就只好破財求平安了……”

“如此種種,我們真不像表面看的那般富足,姑娘一開口就要五兩銀子,委實是難住我了。”

秦媽媽夾七雜八的說了這麽多,目的就只有一個——讓沈若蘭少要點兒銀子。

都說鸨兒愛鈔,姐兒愛俏,不管哪裏的鸨子,都是把錢財看得緊的,就像秦媽媽,雖然被沈若蘭的曲子驚豔到了,也深知這麽好的曲子天上少有,地下難尋,但私心裏還是希望能少花點兒銀子把曲子買下來。

沈若蘭可不信偌大的醉花陰會沒有五兩銀子,鸨兒之所以拉拉雜雜的說這些,無非是看她穿着樸素,以為幾百文錢就能輕易把她打發了。

呵,還好她穿了新衣服來的,要是她穿着原來那身兒,說不定只給她幾文錢呢!

她輕笑一聲起身,說:“既然媽媽這兒如此艱難,我便再去尋一家能出的起價錢的就是了,媽媽留步,我告辭了。”

說完,她起身就走。

“哎,姑娘,你……”

這怎麽一言不合就走人呢?不行你就說出來再商量呗,你走了紅棉還怎麽翻身啊?再說,這天上少有地上難尋的曲子,一定會紅起來的,她可不想醉花陰錯失名聲大震的好時機!

秦媽媽正欲挽留,右間的門忽然開了,一個容姿嬌媚的女子走出來,她十八九歲的模樣,膚若凝脂,剪水雙瞳,鼻若懸膽,素齒朱唇,加上一身冰肌玉骨,端得是個無雙的美人。

“姑娘請留步。”

美人兒看都沒看秦媽媽一眼,徑自款步上前,吐氣如蘭道:“這曲子,我買下了。”

不用問,這位人比花嬌,出手闊綽的美人兒,就是醉花陰的花魁娘子——紅棉姑娘無疑了,別的姑娘也沒這麽大的手筆,更不可能敢在秦媽媽面前如此放肆。

“姑娘好。”

沈若蘭客氣的打了個招呼,便不再言語了。

紅棉姑娘是個通透的,一個眼神甩過去,她的丫鬟疾步上前,把一錠五兩重的雪花銀子雙手遞了上去,“姑娘請收好,這是我們姑娘給姑娘的謝儀,若姑娘真能助我們姑娘達成所願,我們姑娘斷不會虧待了姑娘的。”

沈若蘭不動聲色的收下了銀子,心裏已經鑼鼓喧天,載歌載舞了。

果然是有錢人的錢好賺,就唱這麽幾嗓子,就能賺到這麽一大筆銀子,都夠她花銷一冬的了!

紅棉這會兒也挺激動的,這曲兒是她平生所聽過的最好聽的一首曲子了,詞妙、曲妙、唱得更妙,最最妙的,還是詞裏的意境,竟很符合她此時此刻的情境,仿佛特意為她寫的一般,如此佳作,加上她天籁般的歌喉,只要在段二爺耳邊那麽一唱,段二爺定會回心轉意的。

段二爺是農安縣最有錢的主兒了,花銷散漫,常常在她這裏一擲千金,這幾年有他捧着,她的日子別提過得多舒服了。

最主要的是,他即多金,又是個風流儒雅的美男子,對她也是溫柔多情,翩翩有禮,跟那些大腹便便,又老又醜的老男人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所以,她不想失去他的寵愛,無論如何,她都要把他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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