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庑廊下,李嬷嬷将手裏的信紙狠狠搓成了一團。

薛氏沒規矩,可王爺竟連半句苛責的話都不忍說,還與薛氏鴻雁傳書,一派的柔情蜜意。她之前那封添油加醋的書信,竟如泥牛入海,星點的漣漪都不曾蕩起。

李嬷嬷揉了揉眉,想起已經放出院子的秦氏,由來又增添了幾分煩惱。

王爺因着中宮嫡出的身份,五歲上就被拘在這武陵鎮荒蠻之地,手無寸兵,身無寸職,便有淩雲之志,也只能做籠中鳥雀,當一個混沌度日的王爺,方可護住性命無虞。

可即便如此,今上卻猶自警惕忌憚。王爺十歲上,便被皇帝下旨叫去了京都,戰戰兢兢的沒一日好過。可六年前,皇帝卻是忽然改了性子,不但許了王爺歸還武陵鎮,還頻頻賦予重任,給予重兵。

此後,王爺不是出門平叛,便是前往疆地征戰,短短兩三年間,建立起了赫赫戰功。若非如此,那秦相也斷然不會将女兒嫁給了王爺做嫡妻。

秦氏的身份倒也般配,可這女人生性好妒,又是下得去狠手的人,這府裏頭自打她嫁進來,真真是再無安寧之日。可偏偏她爹又是一國之相,眼下王爺解了她的封禁,怕是秦府的人知道了消息,叫人在王爺跟前周旋的結果。

李嬷嬷想到此處,愈發将兩條眉毛擰成了一團。那秦氏到底是王妃,若是強硬起來,她一介奴婢,難道還真要硬碰硬不成?

相比于李嬷嬷的不安,薛令儀卻是一如既往的沉靜,眼下她靠在錦緞團花引枕上,看那如碧仿佛熱鍋上的螞蟻,在屋子裏來回轉個不停,叫她頭暈,不由得出言将她呵斥了一回。

如碧立住腳,委屈道:“奴婢是為娘子擔憂,王妃可素來是個睚眦必報的性子,她因着娘子之故被圈禁在常青閣,如今出來了,自然要以娘子為恨,她是正妻,手握中饋權柄,到時候來尋娘子的麻煩又該如何?偏偏王爺不在家,娘子如今還懷着孩子,但凡有個差錯,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了。”

薛令儀無語地看着她,轉頭同如錦道:“你來說給她聽。”

如錦腼腆地點點頭,說道:“姐姐莫非沒有留意,院子裏最近多了許多人,依着李嬷嬷的脾性,便是有心維護,也不會僭越行動。娘子位分低,身邊伺候的人原本就多出了許多,十分不合規矩,如今又添人手,想來李嬷嬷那裏,必定是得了王爺的口喻。再則上回王爺歸來,李嬷嬷必定背後吃了教訓,如此,李嬷嬷才會眉眼間常含憂色,想來也是擔心王妃前來尋隙,以勢壓迫,到時候李嬷嬷不得已,勢必要同王妃對峙,這才日日擔憂。”

如碧恍然,薛令儀瞧瞧她滿臉懵懂,無奈地笑了笑。這丫頭,當真是個憨蠢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秦雪娥雖是解了禁,又大大小小的,同幾個夫人側妃鬧了幾回不大不小的風波,然則關雎樓這裏,卻是再不曾踏足半步。

薛令儀猜不透原因何在,只是她既是得了清淨,無需同秦氏起了争執,這自然是極好的。

如此又過了一月,武陵王曹淩終于從洛水歸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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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報信兒的先一步回來,告知了阖府衆人。衆人皆歡喜不已,王妃秦氏立時命人清理打掃,做足了迎接曹淩歸府的準備。

等着那一日到了,秦雪娥攜後院衆婦人,都翹首以盼地等在了二門處。原本薛令儀也要去的,然則秦雪娥并不願曹淩一回家來,便要瞧見這狐媚子,故而以養胎為由,吩咐薛令儀那一日不許去。

如靈如碧心裏都不大痛快,薛令儀卻不以為然。若是心裏惦記,便她不去,曹淩也會來她這裏看望她。若心裏不曾有她,便是她立在他跟前,他的眼裏也不會有她的影子。倒不如安穩雲榻,靜心等待。

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緩慢而又無聊,薛令儀很快就犯了困,躺在錦繡堆裏昏昏欲睡。忽聽得門簾子被人大力撩開,眼睛一睜,便看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大步往她這裏走來。先是一驚,後頭認出了是曹淩,忙就要起身行禮。

曹淩哪裏舍得叫她起身行禮,上前一把按住,順勢坐于床沿。

多時不見薛令儀,曹淩心中甚是思念,如今佳人在前,目光如水,眉眼溫柔,曹淩看在眼底,心裏好似揣了一捧熱水,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坦。

将那一雙纖細素手小心地團在掌心,曹淩烏黑眼瞳裏盡是柔色,輕聲問道:“說是你吐得厲害,如今可有好些了?”

曹淩出去幾月,勞苦奔波竟是消瘦了不少,只是面色雖變得黝黑,卻平添幾分男子氣概,又有星目如辰,璀璨耀眼,如今目光溫柔,竟看得薛令儀心頭一跳,怔了怔,方笑道:“勞王爺惦記,已然好多了。”

曹淩微笑點頭,而後擡手,粗粝指尖輕輕撫在薛令儀臉頰上,漸漸的,星眸之中燃起烈烈火焰,目光幽深莫測地凝視着薛令儀。

薛令儀叫他看得心裏發毛,心說這厮不會是曠了許久,瞧見她就起了情愛之意吧!只是她如今身子笨重,雖四個多月也并非不可,然則她可不想冒着危險,行那等事情。

默了默,薛令儀笑道:“瞧王爺的打扮,想來還不曾沐浴換衣,不如去熱湯裏泡一泡,也好去了一身的風塵和勞苦。”

曹淩眼中熱切猶在,只是低頭瞧了一眼薛令儀已然隆起的肚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擡頭笑道:“一路奔波,卻該去一去身上的污穢。”起身說道:“那我先去,你在此等候,我很快便來陪你。”

薛令儀坐在床上,目光溫柔地看着曹淩離去,心說瞧着他的樣子,八成是一進得家來,便徑直來了關雎樓,想起秦氏一幹人幾日前便熱火朝天地預備着,怕是如今,個個兒心裏頭都把她恨得要死。

可是,這又如何?

薛令儀慵懶地靠在枕頭上,她即來了這王府,勢必要在這王府裏掙得一片天地出來,只她沒有娘家可依,那夫君的寵愛,便是她要牢牢握在手裏的東西。

壁角的瑞獸銅爐不斷吞吐着寥寥輕煙,薛令儀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叫了如靈進來,吩咐道:“你去瞧瞧孔儒人可得了空閑,若是閑暇,請她過來陪我說會子話。”

如靈略一遲疑:“方才王爺說過,一會兒要來咱們關雎樓,娘子要同孔儒人說話,倒不如換了旁的時候。”

薛令儀目中神光莫辨,淡淡笑道:“我心中自有安排,你只管去便是。”

一時到了玉堂齋,早有下人在曹淩慣用的湯池裏住滿了熱水,又放了各色花瓣,四角的鎏金瑞獸香爐裏正燃着安神香,脈脈煙氣恍然霧氣蒸騰,愈發顯得一室的靜谧。

曹淩褪去沾滿了風塵的衣衫,坐在湯池裏,溫熱适宜的水波輕輕蕩漾着,仿佛女子溫柔的手,漸漸拂去了他幾月來在外奔波的疲憊,叫他忍不住發出深深的喟嘆來。

雖是沙場征戰才能彰顯男兒本色,可到底還是溫柔鄉裏多纏綿,才更叫人享受留戀。

有侍女拿着柔軟的麻布上前來,跪倒在池子旁邊,俯下身為曹淩緩慢輕柔地擦拭着胳膊上的肌膚。

女子特有的盈香緩緩襲來,猶如蓓蕾外頻頻試探挑.逗的輕蝶,一瞬間激起了曹淩壓制許久的欲念來。

他出征在外,雖是身為皇家貴胄,可攜帶女眷近身伺候,可他自來自律,又常與官兵同吃同住,故而也同那些兵丁一樣,久不近女色,禁不住稍微的引誘。

曹淩睜開眼來,就見那侍女正低垂螓首,一頭烏發高高挽起,只在頂端的一團烏黑中,露出半截兒光彩溢目的玉簪來。

這樣的裝扮,正是明娘素日裏最愛的……

明娘卻是薛令儀舊日裏的閨名。

曹淩擡起手臂淋漓起一串的水珠,指端擒住了那侍女光潔柔滑的下巴。

“你是誰?”曹淩問道:“本王不曾見過你。”

那侍女被迫擡起臉來,她穿得單薄,兩片交疊在一處的衣襟深處,正露出了一截雪白纖細的頸子來。順着頸子下滑,恰是那隐約可見的桃源深處。

“婢子是新來的,故而王爺不曾見過。”侍女嬌滴滴地開口,素白臉上騰出兩朵豔麗的紅暈來。

方才這女子半垂螓首,婉轉婀娜的樣子,倒有幾分明娘的模樣,只是一開口,一擡頭,這幾分相似便所剩無幾了。

曹淩松開了手,毫不留戀地轉過頭去,閉上眼說道:“繼續。”

侍女的臉上明顯露出了失望之色,只是,她很快便重新勾起唇,露出潋滟奪目的淺笑,伏下身,繼續為曹淩擦洗着粗壯結實的手臂。

鼻端漸有誘人心魄的清香緩緩盈來,這是明娘最愛的茉莉花香,腦中忽想起了他出征前夕,明娘還不曾有孕的那些日子,想起了那纏綿不絕在錦緞繡枕上的脈脈清香,還有明娘紅唇之間,溢出的那些支離破碎的呻.吟……

情不自禁的,曹淩慢慢睜開了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  曹淩:哈哈哈哈,我曹漢三又回來啦,哈哈哈哈……

薛令儀:哼,一回來便沾花惹草,渣男!

曹淩咆哮臉:我哪裏渣男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沾花惹草了?

某貓吧唧嘴:都到水池裏洗鴛鴦浴了,還沒沾花惹草,真是睜眼說瞎話……

曹淩怒火沖天:哪裏洗鴛鴦浴了,哪裏,哪裏……

薛令儀冷冷瞪着某貓:鴛鴦浴不也是你寫的,你還好意思冷嘲熱諷?

某貓:……是的,都是我寫的,我有罪,我認罪伏法……

曹淩哼道:來人,将這只貓拖下去砍了!

某貓奮起反抗:你敢!砍了我,這文兒就太監了,到時候看我的小天使們不怼死你!

曹淩睥睨欠揍臉:要麽咱們試試?

某貓露出尖牙:拿本喵的命來試,試你奶奶的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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