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所謂神醫
“齊老二!你給我站住!”
“師兄——掌門師兄,手下留情啊——”
“今日本掌門就要為民除害!!”
“啊——啊啊——殺人啦——”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有兩個青年極為惹眼,一個拿着犁地的鋤頭死命地追着,一個提着衣擺沒命地跑着。
街上的人見怪不怪,這是言神醫在收拾自己那沒出息的師弟呢!
許多人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鼓着勁兒:“神醫神醫,齊公子跑那邊了呢!”
言硯停下腳步,定了定神,看清齊昭跑的方向後,對那人彬彬有禮地笑道:“多謝!”
然後,言硯猛地轉身,兇神惡煞地叫道:“齊老二!拿命來——”說完,又匆匆追了上去。
齊昭迅速閃身到了谪仙閣,言硯剛要跨進去,就被一大堆莺莺燕燕給圍住了。
“哎呀,言神醫啊,也來玩啊?”
“要奴家給您彈個曲兒嗎?”
“言神醫啊,奴家月事來了,腹痛難受,您給奴家看看嘛!”
“言神醫…”
言硯悻悻然地退了出來,這群莺莺燕燕都是齊昭那敗家玩意兒的相好,故意堵他來着,罷了,不追了,反正齊昭早晚得收拾。
打算先放過齊昭後,言硯輕松了不少,将鋤頭拖在身後,懶洋洋地逛起街市來,輕車熟路地走到一個燒餅攤前,言硯對那攤主熟悉地打招呼:“張大娘,什麽事兒啊這麽高興?”
張大娘滿臉喜氣洋洋的,一邊和着面,一邊高興地應道:“神醫啊,我家姑娘下個月就要成親啦!”
言硯将鋤頭靠在燒餅攤前,抄着手笑眯眯道:“秀秀要成親啦?不是說要把秀秀嫁給我的嗎?”
“神醫的嘴巴比我這抹了蜂蜜的燒餅還甜,我家姑娘無福消受哦~”張大娘撿出兩張熱氣騰騰的燒餅,樂呵呵地遞給了言硯。
言硯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問道:“便宜了哪家的小子啊?”
“李屠夫家的三小子,可俊了嘞!”張大娘面泛紅光道,然後,又調侃地補充了一句:“不過可沒有神醫俊!”
仔細瞧來,這言神醫容貌七分俊逸,三分昳麗,一雙瑞鳳眼亮晶晶的,眼尾優雅地微微上翹,帶着些似笑非笑的輕佻,猶似畫中仙。
見過神醫的人,沒有人不啧啧稱贊的,用鎮上人的話說,一件平平無奇的白袍,都能讓神醫穿出仙氣兒來。
“那敢情好。”言硯咬了一口燒餅,點頭道:“以後不愁豬肉吃。”
“是啊是啊,等秀秀回門兒時,我讓她給您捎個幾斤。”張大娘興致勃勃道。
“娘~你說什麽呢。”張大娘身後舀面粉的姑娘羞紅了臉,嗔怪道:“都還沒影兒的事兒呢!”
言硯探了探頭,對着秀秀笑了笑:“呦!秀秀也在呢,沒事啦,女兒家都是要嫁人的。”
秀秀被言硯的笑晃暈了腦袋,臉更紅了,把勺子一丢,慌得進了房門,“砰!”地把門關上了。
張大娘偷笑:“丫頭害羞呢!”
言硯忙着吃燒餅,扯着嘴角笑了笑。
張大娘忽然想起來:“呦!神醫,您剛剛是在追齊公子嗎?”
“…唔!”言硯把嘴裏的燒餅咽下,忙不疊地點頭:“不長進的東西,又偷拿家裏的錢逛青樓,您攤子就在這兒,幫我盯緊點兒。”
張大娘仿佛接過了什麽重大的任務,拍胸脯保證道:“神醫您放心,我老婆子眼神兒可利索了呢…”
“咳咳咳…咳咳…”言硯被張大娘手上拍起的面粉嗆得咳了起來:“…咳,多謝您了嘞…咳咳…”
張大娘看着神醫,覺得可惜,神醫模樣俊俏,醫術高超,上至高官地主,下至飛禽走獸,只要出錢,就沒有治不好的病,要說錢也該夠在城裏買間房子,奈何有個喜歡逛青樓的師弟,花錢如流水,兩人也就只能住的起城外的竹舍。
張大娘正這樣想着,就看見言硯身後飛快地一道身影,驚呼道:“神醫小心!”
言硯回身去看,接着就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燒餅“啪嗒”地掉在了地上,言硯匆匆瞥了眼撞了自己的人,是一個大概十六歲左右的少年,身手倒是利索,不一會兒的功夫,跑的只剩個深藍色的影兒了。
言硯低下頭去看燒餅,呀!掉進泥坑了,不能吃了。
張大娘不滿地碎碎念道:“大白天的,跑那麽快,不看路的啦!來,神醫,再嘗個牛肉餡兒的。”說着,張大娘又遞給神醫一個熱氣騰騰的燒餅。
言硯剛接了過來,就聽見身後有人高呼:“前面的人快快閃開——”
言硯再次回身,只見幾個穿着黑鬥篷,騎着高頭大馬大馬的人撲面而來,言硯連忙撐着燒餅桌子,輕盈翻到了桌子另一旁,這才避免自己的臉毀于馬蹄之下。
五六個鬥篷人騎着馬絕塵而去,言硯松了口氣,當然,還沒送進嘴裏的燒餅再一次掉進了泥坑裏。
言硯皺眉,心有不滿,這些人…趕着投胎嗎?
張大娘才反應過來,連忙道:“神醫啊,您沒事吧?”
言硯撇了撇嘴:“騎這麽快啊!”
收拾好情緒,言硯又跟街坊鄰居唠了半天嗑兒,估摸着不早了,言硯覺得堵不住齊昭了,就跟大家告辭了,還順了張大娘兩張燒餅當晚飯。
言硯拖着鋤頭,踏着月色往城外竹屋裏去,遠遠地看見了院門口寫着“扶蘇谷”三個大字的門匾,不由得嘆了聲氣。
扶蘇谷,曾經名震南北的醫學門派,聽說能把死人治活了的那種厲害,只可惜扶蘇谷的掌門一代不如一代。
特別是言硯的師父孫百草,是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奇葩,好賭成性,把整個扶蘇谷都敗光了,只剩下個祖傳的牌匾,他帶着言硯,齊昭和自己的閨女孫三丫輾轉來到了這裏。
四個人栖居在一間破茅屋裏,孫百草還是我行我素,他不僅自己玩,還帶着三個孩子一起玩,錢一般都是有多少花多少。
言硯十六歲那年,孫百草撒手人寰,言硯便成了扶蘇谷的新一代掌門,于是就擔當起了照顧師弟師妹的責任,在言硯的努力下,三人終于住上了竹屋。
可惜師弟師妹也是個不省心的,完美地繼承了師父的劣性,師弟好色,師妹好賭,師弟好色也就罷了,也就偷拿點家裏的錢,師妹倒好,一聲氣兒也不吭就跑了,還跑了三年!
他這個掌門當的着實窩囊!
言硯一邊想一邊在心裏罵齊昭,沒注意到自己院門口坐着人,等走近了才發現,門口坐了一個臉色疲憊的中年人,他懷裏還躺了個奄奄一息的少年。
言硯沒有吭聲,打量着兩人,衣飾華貴,一看就很有錢,咦?那個少年,不就是下午撞了自己那個嗎?遭報應了吧,一下午的功夫,可就成了半死不活的樣子。
中年人注意到了腳步聲,緩緩睜眼看向言硯,他看向言硯的目光裏不乏驚異,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平靜,緩聲問道:“閣下可是言神醫?”
言硯颔首:“看病的?”
中年人點頭,還沒開口,言硯就把鋤頭放到了一旁,蹲了下來,捏住了他的手腕,中年人條件反射的想要抽手,言硯似早所料道:“別動。”
中年人就沒有動,不消片刻,言硯就松手了,道:“你沒什麽大礙,肝火旺盛,少喝酒,多吃些苦瓜。”
“不是我看病。”中年人眉頭緊皺,看了看懷裏的少年道。
言硯瞥了眼那少年,道:“他啊?他就不用看了,他身上的這幾個血窟窿都足矣致命了,更別說他還中着毒。”
中年人很驚訝言硯能看出少年中毒了,很頹喪道:“沒希望了嗎?”
“倒不是,治起來麻煩罷了。”言硯摸了摸下巴,站了起來:“我勸你也別白費功夫了,這是你兒子嗎?瞧着你也不老的很,回去努努力估計還能生個兒子來傳宗接代。”
言硯這話着實不好聽,中年人的臉色不好看:“這是我家少…少爺。”
“我說呢,長得一點也不像。”言硯恍然地點了點頭,這小孩兒是好看,不過這男人長得五大三粗的。
中年人沉聲道:“我聽說您妙手回春,希望您對我家少爺施以援手。”
“那你聽說錯了。”言硯語調懶洋洋的。
中年人的心頓時被揪了起來,言硯莞爾道:“我不僅妙手回春,還能起死回生,更重要的是,我有一顆懸壺濟世的醫者仁心。”
中年人:“……”
“你家少爺沒必要治了,一只腳都踏進鬼門關了,治起來費時又費力。”言硯直截了當道。
中年人不知從何處掏出來一個盒子,遞給了言硯,只聲道:“夠嗎?”
言硯随手接了過來,莫名其妙地打開看了看,眼睛頓時放光,腦子裏浮現了一句話,他們果真是有錢人!可得把這錢藏好了,不能被齊老二再發現了。
言硯連忙收好盒子,一臉真誠地看着中年人,道:“您放心,就是您家少爺雙腳都踏進了鬼門關,我也能把他撈出來!”
中年人:“……”
“先進來吧。”言硯打開了木門,示意他們進來。
中年人費力地背着少年,他懷着一絲希冀地擡頭看了看言硯,希望神醫能搭把手,不過言硯開開門後,頭都沒回一下的進了院子。
半晌,言硯覺得人好像沒有跟上來,好奇地回身看了眼。
那個中年人吃力地背着少年,一步一步地往院子裏挪着,言硯關切地開口:“你背不動啊?”
中年人心想他莫不是要幫忙?就解釋道:“在下已經兩天一夜未曾合眼了。”
“那你拖着他就好了,背着多費勁。”言硯給他出主意道。
中年人:“……”
不過中年人舉止都透露着對少年的尊敬,并沒有依言硯所言拖着他家少爺,還是老老實實地背了進來。
進了院子之後,中年人發現這院子竟然沒有想象中的小,院子被一分為二,一半是被開墾的整整齊齊的菜圃,一半是碧意盎然的藥圃,角落裏還有個雞圈,聽見有人進來了,雞圈裏還傳出幾聲“咯咯咯”的雞叫,整個院子的布置像個普通農舍,卻又比普通農舍多出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閑适。
中年人心中對這神醫又生出幾分肅然來,雖然秉性古怪了些,但畢竟還是有些世外高人的樣子的。
這肅然還沒有持續多久,神醫就又開口了:“哎,你瞧着些,仔細別踩到雞屎了,一會兒給帶屋裏了。”
中年人:“……”
言硯笑的不好意思:“今兒出門了一整天,還沒來得及打掃。”
言下之意,我平日裏幹淨着呢!
言硯一邊說,一邊推開了竹舍門,招呼他們進來,進門之後,言硯示意中年人把少年放到床上,然後開始替少年檢查起來。
中年人在一旁眉頭緊皺地注視着,言硯突然開口:“多大了?”
中年人愣了一下,回答道:“四十有三。”
言硯回頭,莫名其妙地看了中年人一眼,道:“沒問你,我說這小孩兒。”
中年人略顯尴尬:“十六歲。”
“年紀不大,身材倒挺好。”言硯将少年的上半身扒了個精光,由衷地贊嘆着:“常年練武吧?也就他身體好,一般人被戳幾個窟窿早就斷氣兒了。”
中年人并不是很想回複地回複道:“嗯。”
言硯渾然不在意中年人的态度,他打量着少年,雖然眉眼緊閉,不過鼻正唇薄,看的出來是個俊美少年,膚色也是那種少見的冷白,一看就知道不怎麽曬太陽,不管怎麽說,病人容貌好,大夫治着也心情愉悅。
“勞駕給倒杯水。”言硯頭也不回地對那中年人道:“桌子上就是。”
中年人心生不滿,但也不能甩臉色,不情不願地給言硯倒了杯茶,遞了過去。
言硯從床沿處站了起來,接過水杯,輕呷一小口,感嘆道:“通宵就是要多喝菊花茶,清肝明目。”
中年人:“……”事怎麽這麽多!
一宿過去,少年的外傷被言硯處理完了,中年人愣是沒合眼,盯着言硯和少年一晚上,看少年氣息穩了,才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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