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患難與共
還沒有看清言硯的臉,白晚月又被撲面而來的粉末給嗆到了:“咳咳…咳…你…”
言硯用面紗甩着殘留在空氣裏的粉末,輕笑道:“這才是軟骨散,你們那毒耗子的吧,藥性那麽弱還敢稱為軟骨散?”
白晚月頓時四肢發軟,摔在了地上,不敢相信道:“你…你剛剛…”剛剛為什麽一副快死了的樣子!
“吃撐了,胃痛,不行嗎?”言硯輕佻地揚了揚眉毛。
言硯将身上的塵土拍幹淨,看了一眼白晚月,啧了一聲:“長得也不怎麽樣嘛,那你沒事在臉上挂張布幹嗎?冒充絕世美女啊?”
白晚月想反駁,可腦子裏一片混沌,立刻失去了意識。
言硯看了眼糖芋兒那邊,正鬥得酣暢淋漓,他知道糖芋兒武功很高,可從未見過糖芋兒真正的動手。
反應迅速如獵豹疾馳,出手狠厲如雄鷹捕食,一招一式皆帶着獸性。
言硯目光幽幽,這樣的身手并非是三年五載能練成的,糖芋兒應該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練武了。
言硯點了白晚月的穴道,朝糖芋兒那裏奔去。
言硯身形飄逸,從幾個殺手身後閃過,幾個殺手“通通”倒在了地上。
糖芋兒驚訝道:“言硯!”
言硯沖他莞爾一笑:“很厲害嘛!”
言硯精通人體穴位,他的一招一式皆有所指,幾個殺手被點了穴,很快就倒地了,他輕功極好,身法詭谲,躲閃得當,一點兒虧也沒吃。
糖芋兒忽然想到,之前齊昭好像說過言硯會武功,不過他當時沒有在意,現在看來,言硯的确會,而且很會。
糖芋兒本就同十幾個人糾纏了好一會兒,沒受傷已是萬幸,此時漸漸覺得吃力。
一個殺手踢了過來,糖芋兒伸出小臂擋了下,後退了一兩步,他再次回頭時,一面大刀朝自己砍了過來,糖芋兒想後退,不料身後有人踢了他一腳,他一個趔趄撲向那迎面而來的大刀。
糖芋兒眼睛猛地瞪大,這刀刃直迎自己面門!
突然,眼前晃過一道白影,糖芋兒就覺得自己迎面被人抱進了懷裏,頭頂上方傳來一陣悶哼,糖芋兒心一慌:“言硯!”
言硯對着糖芋兒後方的殺手就是一把軟骨散,然後他按着糖芋兒的肩膀猛地轉身,對着持刀人又是一把軟骨散,這下好了,用得幹幹淨淨!
言硯後背劇痛,腦門兒冷汗驟起,疼得他兩眼發黑,從小到大還很少受過這麽重的傷,言硯這下真的倒在了糖芋兒懷裏,糖芋兒急忙攬住他:“言硯,你背…”
言硯示意糖芋兒先別說話,糖芋兒只好閉嘴了。
也就還剩下兩三個黑衣人站着,言硯抓着糖芋兒的胳膊,笑道:“白晚月被我丢下坡了,這裏晚上有狼,馬上就要天黑了,你們确定還要打?”
那兩三個黑衣人看見自己兄弟倒了一大片,心裏早就惴惴不安了,又聽聞白晚月被丢下坡了,猶豫片刻後溜走了。
言硯終于支撐不住地抽了口冷氣,他問糖芋兒:“我後背是不是流血了?”
糖芋兒緊張地點了點頭,言硯估摸着是兩側肩胛骨被劃傷了,言硯扶着糖芋兒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極力忍着痛,道:“将這些人都丢下坡。”
糖芋兒就将這些人一個一個扔下了坡,扔完之後也是累的夠嗆,言硯側靠在樹上,眉頭緊皺,看起來很難受。
糖芋兒撷了一把汗,他走到言硯身邊,輕輕碰了碰言硯,問道:“言硯,你還好嗎?”
“不——好,我快疼死了。”言硯“嘶~嘶~”地抽着冷氣,慢條斯理道:“不光疼,還累,這一天天的,什麽事兒都是…”
糖芋兒不知所措地站着,想了想蹲了下去,道:“我背你回去吧。”
“呦!”言硯笑了:“你個小沒良心的也會內疚啊?”
糖芋兒不言不語,就保持着蹲着的姿勢,示意言硯上來。
言硯低低一笑,趴了上去:“得嘞,就當你将功贖罪了。”
糖芋兒背着言硯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言硯低頭看見了自己袖口的雲紋,勃然大怒道:“該死,這衣服我今天第一次穿,算是毀了!”
“算我的吧。”糖芋兒低聲道:“記我賬上,日後我賠你一件。”
“真的假的?”言硯半信半疑道。
糖芋兒不住地點頭:“嗯。”
“這麽懂事?”言硯将下巴放在糖芋兒的肩膀上,感慨道:“我原以為白晚月多好看呢,剛剛一看,也不過如此,還不如那誰,前幾天跟你說話那誰,就穿紫衣那個…”
糖芋兒适時提醒道:“容姑娘。”
“啊對!龍姑娘,還不如她好看呢。”言硯一本正經道。
“是容姑娘。”糖芋兒一臉黑線:“你幹嗎總看人家好不好看?”
言硯輕哼了一聲:“我随便看看,神仙也是要沾沾凡氣兒的。”
“神仙也會受傷嗎?”糖芋兒忍不住道,語氣裏帶了些嗔怪。
言硯打發他道:“你一個凡人,懂什麽啊。”
糖芋兒又開口:“你幹嗎替我擋刀?”
言硯輕輕擡起了垂在糖芋兒胸前的手,不輕不重地扼住了糖芋兒的脖子。
糖芋兒:“……”
“小糖芋兒。”言硯食指輕柔地摩擦了下糖芋兒的喉結,慢悠悠道:“他那一刀直逼你喉嚨,要是劈了下來,你可就沒命了。”
糖芋兒被言硯觸碰到喉結的一瞬間,就好像有細微的電流流經全身,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下,他不自在地甩了甩腦袋:“你別摸我脖子。”
言硯重新垂下手,打了個哈欠道:“你要是死了,誰還我錢?”
“……”糖芋兒心道,怎麽不砍死你呢!死財迷!
糖芋兒接着問:“那你為何不直接用白晚月威脅他們?”這樣也不用加入過來,為了保護自己而受傷了。
“啧,你傻啊!”言硯給他解釋:“直接将白晚月給他們,萬一他們之後又追了過來呢?将他們多打趴下幾個,剩下的去找白晚月,他們就顧不上我們了。”
“哦。”糖芋兒對言硯的佩服又增加了一點點,他又疑惑道:“那你剛剛沒中毒?”
“你話怎麽那麽多!”言硯又打了個哈欠,沒好氣道:“我可是神醫,神吶!你見過有神會中毒的嗎?”
糖芋兒心裏略微不滿,小聲道:“那你同我講一聲啊,我還以為你真死了。”
“你還哭了是吧?”言硯擡起垂在糖芋兒胸前的手,撓了撓糖芋兒的下巴,調笑道。
“嗯。”糖芋兒沒聽出他的調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悶悶道:“我以為真是我把你連累死了。”
言硯低笑一聲,問道:“我對你又不好,你不希望我死嗎?”
糖芋兒沉重地搖了搖頭,言硯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這小子,還挺講義氣。
“希望。”糖芋兒如是道:“可我不希望你是因為我死的,我心裏會不好受。”
言硯:“……”他瞎了嗎?會覺得這小子講義氣!
糖芋兒小聲嘟囔道:“你要是因為什麽天災人禍死了,那就另當別論了。”
“閉嘴吧你!我可是神醫!死不了!”言硯使勁拍了下糖芋兒的肩膀,卻扯到了自己的傷口,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的。
糖芋兒想了想,其實言硯也不錯,他補充道:“我現在希望你活着。”
“不用你希望我也活着!”言硯惡狠狠道:“快走!累死我了。”
糖芋兒心道,他還是去死吧,一步路沒走,他累什麽累啊!
言硯看着糖芋兒堵心,堵着堵着就睡着了,他腦子裏仿佛有無數聲音,聒噪個不停。
言硯仿佛來到了當年的扶蘇谷,他看到了年幼的齊昭,師妹還有自己,在院子裏跑來跑去的,師父笑眯眯地看着他們,言硯心裏高興,他伸手去摸孫百草:“師父…”
師父忽然不見了,然後年幼的自己,齊昭還有師妹都不見了。
言硯往前走了幾步,就看到了十一二歲的雨時花跟同樣年齡的師妹吵個不停,一旁的師父和沈一流也跟公雞叨架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的,齊昭被罰紮馬步,自己在幸災樂禍地看着齊昭。
腦海裏掠過許多場景,師父去世,師妹離開…
最後定格在一幢巨大的建築物跟前,眼前的高樓被烈火熊熊包圍着,裏面傳來絕望的哭喊聲,求救聲,嘶吼聲。
燒焦味兒混着血腥味兒撲面而來,高樓的所有出口都被封死了,夜色如墨,火光滔天,一個四五歲的孩童呆滞地站在高樓前。
有的人呼喊着滅火,有的人提着水去滅火,有的人拖家帶口地躲得遠遠的,奔走四散的人群撞翻了那個小孩兒,小孩兒跟魔怔了似的,還是呆呆地坐在地上。
小孩兒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高樓的火都滅了,門被砸開了,許多人進去裏面,但都嘔吐着出來了。
小孩兒怔怔地看着那一棟毫無生機的高樓,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他阿娘好像沒了。
他不敢過去看,鼻頭一酸,嚎啕大哭起來,但是大家都忙着,沒人理會一個哭鬧的小孩兒。
言硯聽着那哭聲越來越遠,漸漸蘇醒過來,他擡手揉了揉太陽穴,莫名地煩躁,怎麽夢到了那時候的事,都多久了…
背後突然傳來痛意,言硯這才想起來自己受傷了,他睜開眼睛,雖說後背還是疼,可沒有疼得那麽厲害了。
“咕咕…”
“咕咕咕咕…”
言硯聽見了一陣雞叫聲,他緩緩擡起身子,迷迷糊糊地朝窗口看過去。
一個藍色身影随意坐在窗口的椅子上,他一腳撐着地,一腳挂在椅子沿兒上,此刻他微微側身,将頭微微探出窗外,手裏還拿着個籃子,不停地往地上撒着什麽。
他腰部懸空,由于側身的緣故,腰身呈現出漂亮的弓形,勁窄又不失力量,有光輕輕柔柔地灑了進來,将少年的腰線勾勒的十分完美。
似乎聽見了動靜,少年轉過頭,看見言硯醒了,他看起來十分開心,嘴角又出現了兩個淺淺的小弧度,他背光而立,就那樣對着言硯笑。
十分美好的畫面,言硯先前夢裏的陰霾被一掃而空,言硯愣愣地看着那人,然後忽然反應過來,這不是糖芋兒嗎!
糖芋兒放下手中裝着雞食的籃子,大步走了過去,問道:“你醒了?”
言硯單手握拳放在唇邊咳了咳:“你…幹嗎呢?”
糖芋兒坐在床邊,拍了拍手道:“我剛在喂雞。”
糖芋兒上下打量着言硯,關心道:“你背還疼嗎?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言硯輕輕活動了下肩膀,發現自己身上纏着紗布,詫異道:“你給我包紮了?”
糖芋兒點點頭:“我背你回來後,怎麽叫你你都不醒,你又流血流得厲害,我就先給你包紮了。”
言硯莫名地眨了眨眼睛:“不是,你會…嗎?”
“就是用你之前給我包紮的那些藥,挺好用的,我今早給你換藥時,你的傷口都結痂了。”糖芋兒指了指自己胳膊,對言硯道。
這小子還挺聰明!言硯随口問:“什麽時辰了?”
“快申時了。”
言硯吃驚道:“我昏了一夜?”
糖芋兒伸出手比劃道:“你昏了兩天,還不停地發燒,我就給你吃了之前你給我退熱的藥,昨晚才退熱。”
言硯咋舌,自己竟然昏了這麽久。
糖芋兒眼珠咕嚕咕嚕地轉着,打量着言硯道:“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言硯感覺了一下,除了背痛之外,也沒什麽不舒服了,言硯搖了搖頭:“挺好的。”
“你餓了嗎?”糖芋兒瞥了眼言硯的肚子。
這麽一說,言硯覺得自己肚子還真是空空的:“有點。”
“廚房有吃的。”糖芋兒利索地跳下床:“我去給你拿。”
看着糖芋兒走出屋,言硯腹诽,這小子怎麽這麽懂事了?哦對,自己是因為他才受傷的。
言硯忽然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香味,他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就看見糖芋兒端着一碗不知道什麽東西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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