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曾經6
“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安德烈轉頭問正在逗弄拉伊沙的澤維爾。
澤維爾一邊哄着啼哭不止的拉伊沙,神情沒有半點不耐,一邊說:“很簡單的東西,我只是讓那個調酒師把藥物放在了冰塊裏而已。”
如果時間把握的準确那就不會有半點危險。
安德烈聽了以後瞬間想到了澤維爾的那一句“如果你足夠聰明”,原來他在說這個。他張了張口,想問如果他當時讓那個調酒師下藥的話又怎麽樣?
可事情已經過去,再問這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那那場車禍呢?”安德烈又問。
“你在他剎車上做手腳了?”
澤維爾輕柔的哼着歌,然後安撫下了拉伊沙,他拍了拍她的脊背,防止她吐奶,然後怪異的看了一眼安德烈。
安德烈在話剛出口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即使是一個小頭目,為了防止被暗殺也會在每次開車的時候讓人檢查一遍,剪斷剎車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成功,可他實在想不出那場離奇的車禍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澤維爾看向窗外,意味深長的說:“冬天到了。”
俄羅斯的冬天氣溫寒冷直達零下三十多度呢……
安德烈不解:“冬天到了又……”怎麽樣……
安德烈的話未落下,他就發現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他深深的想着,卻又抓不住那點頭緒。
“我讓你的人在那個男人唯一的非敞篷車裏的暖氣口放了一點東西。”澤維爾挑了挑眉道。
将注射進入蠟皮裏的高純度□□放在汽車的暖氣口,等暖氣被打開以後蠟皮會逐漸融化,□□變成氣體吹散在整個車內,等那人有所警覺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已經無法控制的癱軟在駕駛座上了。他的腳因為無力會整個都壓在油門的位置,所以車很容易就以超高速的行駛撞在某處。等那人被救的時候,□□會因為通風的緣故悄無聲息的揮發在空氣裏。□□在人體內停留的時間很短,很快就會被代謝掉,不會留下半點證據。
況且,那個人在撞在建築物的時候所開的汽車就爆炸了的。這樣,更是連半點痕跡都沒有了。連那點蠟燭遺留都會被燒的幹幹淨淨。
即使有不滿安德烈上位的人在這件事上做文章,同樣也無從下手。
“你怎麽确定他會單獨開車出來?”安德烈深深的皺起了眉。
澤維爾直勾勾的看着安德烈的眼睛,森然的笑了,“你猜他聽到自己最大的競争對手突然死亡這個消息還會不會維持住他的鎮定。”
鬥争數年,終于有望登臨頂峰,再怎麽淡定的人也會乍起波瀾!
如果那個喝下被下了毒的酒的人在最後一刻欲望膨脹之間把持的住,如果另一個人同樣在最後關頭壓抑住心中的渴求,他又怎麽會成功?
可人性如此,澤維爾只是深谙這些,然後利用這些。
安德烈沉默了一下,深深的望向澤維爾:“原來這些都是你算計好的。”包括時機的把握。
澤維爾低低地笑了起來,“那兩個人的資料我可不是白看的。”
所以在細節之處他看到了兩人的缺點,然後逐個擊破。
安德烈嘆息了一聲,神情十分複雜,“你想要什麽?”如果只是單單因為拉伊沙,他大可以不冒這麽大的風險,尤其是喝下那杯酒。
澤維爾輕輕的将拉伊沙放在搖籃裏,然後平靜道:“我要借助你的勢力。”
安德烈看他,搖了搖頭道:“你不會不知道我即使是上位,也無法給予你太多的幫助。”
雖然他如今在俄國的勢力除了極少數幾個人以外,沒有人比他權利更大,他所屬之下國家高官都數之不盡,整個勢力更是掌控了俄國十分之一的經濟命脈,政府更是無法輕易撼動他的勢力,世界上到底不是他能一手遮天的。
因為是世界上最大的軍火商人,所以安德烈的家族連核武器所需要的原料都敢于販賣交易。現在對于美國政府最具有威脅性的不是俄國政府,而是他們。美國對于他們的封鎖及其的嚴重,而美國最大的黑色勢力卻是金融家族,幾乎控制了美國的美元印發,利益方面完全不能夠打動他們,他們在對待安德烈家族方面與美國同氣連枝,這導致基本無法派人潛入美國地域。
因此種種,即使安德烈同意了澤維爾的要求,澤維爾也不能用次來報仇。
澤維爾并沒有半點的沮喪,他很清楚這些。
“如果只是我潛入美國,那應該沒有別的問題。”澤維爾道。
“你想自己暗殺她?”安德烈問。
澤維爾點頭。
如果他把身手訓練到極致,他有完全的把握殺掉那個女人。
那個,他所有的噩夢。
——
拉伊沙很快就會走路,然後是說話,咿咿呀呀的,直讓澤維爾整個人都變得柔和起來,就像收斂了自己所有的尖銳。
“哥哥,你疼不疼?”小姑娘眼淚汪汪的看着他。
澤維爾任由拉伊沙在他身上塗抹着藥水,然後笑着搖頭。
“騙人!”五歲的小姑娘撅嘴。
澤維爾只好親親她的臉頰,換來小姑娘“咯咯”的笑。
等小姑娘走了以後,澤維爾才将視線轉移到一旁的安德烈身上,他緩緩道:“我想去戰場。”
安德烈不解:“你的身手已經足夠厲害了,為什麽還要去那裏?”不過十五歲的年齡,經過五年的訓練,他幾乎所有的手下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澤維爾搖了搖頭:“還不夠。”還是不夠,他能戰勝那些人時因為他沒有與他們生死相搏。可他要是接近貝爾摩德,或許會遇到那個男人。
Gin,琴酒。
澤維爾在多年間并沒有練習槍法,因為如果在手上形成槍繭,他很容易就暴露自己。
只一擊格殺,澤維爾不會給那個女人第二次機會!
等澤維爾踏上飛機之後,他隐隐聽到拉伊沙撕心裂肺的哭聲,哭的他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多少年,他沒有第二次感受到心痛的滋味了。怎麽可能不疼,自她出生開始,她的每一次啼哭都是他在哄,她每天的飯都是他在喂。
可到底,他還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拉伊沙忽然停住了哭泣,她被艾琳抱在懷裏,轉頭對安德烈說:“我以後要變得比澤維爾更強大!”
“寶貝是要保護哥哥嗎?”艾琳被她認真的樣子逗笑了。
拉伊沙搖了搖頭。
比澤維爾更強大以後,她就能禁锢住他,讓他永遠屬于自己!
艾琳沒有注意她的表情,但安德烈卻注意到了。但他只是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掠奪和蠻橫,是融入到捷列金家族的骨子裏的,無法泯滅。
——
安德烈從來沒有想到那個強大無比的男孩兒會以如此狼狽的形象再次出現在他面前,而且是他讓人強制性将他帶回來的。
安德烈看着瘦骨嶙峋的男孩兒臉上沒有絲毫的生氣,有的只是淡淡的嘲諷。
“你居然敢碰那種東西!”安德烈臉上閃過怒氣。
澤維爾扯了扯嘴角,沉默着。
安德烈見此頓時怒不可遏,他一拳就揮向澤維爾的臉頰。澤維爾下意識的抵擋,然後反擊。
兩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完全沒有技巧,但拳拳到肉。安德烈身上很快就挂了彩,澤維爾也一樣。
“你到底發什麽瘋?!”安德烈對他怒目而視。
澤維爾倒在地上,神情恍惚:“你知道嗎安德烈,我父親是我眼睜睜看着死去的。”
接着,整個房間裏都充滿了低笑,然後又是大笑,滿是瘋狂和悲哀,讓安德烈的心髒都抽痛了一下。
“你在那些東西裏得到的幻想和慰藉都是假的!”安德烈拉着澤維爾的衣服,鄭重的警告道。
良久,澤維爾低垂着的頭,他的頭發已經站滿了灰塵和汗漬,一縷一縷的貼在那裏。
分外狼狽。
“……我知道。”他嘶啞着嗓子說。
——
戒斷反應來的很快,也很迅猛。澤維爾躺在床上,覺得自己已經正在死去。
黑暗的房間滿滿都是壓抑和窒息,沒有一點的光亮透進來。
他看着自己手上綁着的繩子已經磨破了他的左手手腕,繩子已經嵌了進去,鮮血和疼痛這才依次襲來。
就在這個時候,門忽然被小心翼翼的推開,接着就探進來一個小腦袋。
澤維爾眼前明明滅滅,雖然他已經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但這并不妨礙他知道來人是誰。
安德烈·捷列金!他怎麽能、怎麽敢讓她來這裏!
澤維爾瞪大了眼,他微微拱起身子想要掙紮,但因為身體的無力,他很快倒向床鋪。
他怕他的小姑娘看到他這幅樣子,看到她無所不能的哥哥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拉伊沙并沒有尖叫和驚恐,她只是依偎在他身邊,蜷縮着身子,口中淺淺的唱着他曾經經常唱給她聽的歌。
“去年七月的一個早晨
來自鄉間草地來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
她經過時淺淺一笑
從班特裏海灣倒德裏碼頭……
……”
軟軟的聲音像澤維爾七歲之前看到的天上的雲朵。
“澤維,我以後嫁給你好不好。”小姑娘親了親澤維爾的臉頰問。
這樣她就可以分擔他一半的快樂和不快樂。
澤維爾笑了笑,沒有回答。
——
等澤維爾十七歲的時候,安德烈将手中勢力分為兩部分,然後他就變成了俄國史上最年輕的教父,手段狠辣無情。
他端坐在高高的位置上俯瞰着,漸漸的,溫和的表皮包裹了他。假面到底只是假面,但戴的久了就摘不下來了。
黑色成為他最厭惡的顏色。因為繩子纏繞手腕太久,他的左手不出意外的留下了疤痕,他讓人紋上了一層鮮豔灼燙的赤色,後來就這個像火焰的東西就變成了他的标志。
一切在那場大火裏開始,也在那一刻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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