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三年後。
2019年, 上海,虹橋機場。
時值淩晨。
國泰航空貴賓休息室裏,為數不多的幾位商務艙乘客前腳剛離開, 空闊的卡座瞬間愈發冷清。除卻仍提供夜宵同甜品服務的廚師等寥寥數個換班的服務人員, 只剩一位女士仍坐在原處, 遠遠看去, 似是在專心致志電腦辦公,十指如飛。
女人一身米色風衣, 黑色長直發傾瀉至腰, 雙腿交疊。
她不時調試着藍牙耳機, 同電話那頭的人小聲交談,眼神仍一眨不眨盯着面前屏幕, 半晌, 不知談及什麽, 一雙纖長柳眉忽而微蹙。
她話音一頓,立刻細聲叫停電話那頭的老友:“等一下,阿柿, 我和出版社那邊的負責人聊幾句,你先不要挂電話。”
說着,眼見對面聊天框中長篇大論,又飛速在方格中輸入一句:【我這邊收到的消息是, 版權經紀通知我今天要在香港和對方面談。】
不然的話誰會大半夜還在這坐着,趕三點的飛機?
朝令夕改一貫不是她喜歡的作風。
對面回複:【香港現在局勢太亂,Zack認為版權經紀這次談的項目不太專業。】
【宣展還在念大學, 現在已經可以跨行指揮了?版權那邊也不是一天兩天,從去年就已經開始交接了。他現在才來插手,只會打亂我們的計劃。】
【親愛的,別生氣。他也不是說不讓談,只是他和版權方那邊有很好的朋友,要親自去接對方到上海來談——為了保證你的安全。】
話是這麽說,但也不必次次都這樣吧?
她默默無語,瞥了眼自家實際已經吵翻天的編輯小組。
自從一年前畢業後加入WR——這家業內聞名、早在她上學期間發表第一本中篇全英文小說後,就頻頻對她抛出橄榄枝的電影版權公司,她仿佛就已被自動歸類成某種“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雖然她的确為公司賺來大筆美金,但是過分的關注顯然不是因為金錢而起,才是最讓人頭疼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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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想想,以她的性格,哪怕能早一秒,想起WR原來是那位一面之緣的大少爺家的家族産業,大概寧願在外頭多浪跡幾年,也絕對不會進來天天被煩到頭炸吧?
舒沅苦笑。
然而不過手指覆上電腦鍵盤,敲了兩個字眼。
她到底是個心軟的人。原則歸原則,對待他人的關心也始終做不到咄咄逼人。于是想了想,最後也不過字斟句酌,回複一句:【知道了,那麻煩盡快把改了之後的地點發給我,幫我轉告Zack,很感謝他的關心。】
【以及,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我希望是先跟我這邊協調,不用麻煩Zack經手,走流程比較好。辛苦你了,Sue。】
最後一個字打完,她将一旁仍在修改中的新小說存稿順手保存,随即合上電腦。
依依不舍最後撚起一塊拿破侖蛋糕吃完,便拖着自己十五寸小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休息室。
電話裏的好友似也聽得她這一遭輕響,滑輪刺耳聲傳到耳邊。
當即也忘了噤聲,徑直開口問說:“這是出什麽事,就走了?”
“公司那邊臨時通知,香港可能最近都去不成了……怕是天都不讓我去找你和謝sir蹭飯吧,害我期待好幾天了。”
“就這啊?我以為什麽事呢,吓我一跳。”
電話那頭的林柿顯然松了口氣。
回過神來,倒安慰她:“別這麽沮喪,反正之前在UOE(愛丁堡大學)的時候,你吃我做的飯也吃膩了。”
“哪有。”
舒沅笑着,站定機場二層大廳,粗略掃了一眼服務臺位置,徑直過去排隊退票。
“早知道當時畢業就該跟你去香港多呆兩年,回上海以後自己一個人住,又只能自給自足了。好不容易有機會聚一聚,結果還被宣展搞得一團糟。”
“宣展……上次說的那個,Zack.L.Steven?”
一大串正正經經大名,砸得舒沅直愣。
好半會兒才反應過來,一邊同前臺聯系退票,一邊對着空氣點頭:“啊,對,就他。”
其實也不怪她半天轉不過彎。
提起宣展,大部分人更熟悉的是他的姓氏。就如比起他熱愛的繪畫事業,更多人默認他會成為Steven家族百億財富的繼承人,未來接下東亞一帶出版業、文娛電影業半壁江山那樣。
只是舒沅習慣了那小孩常年沒個正形,突然被人提醒了他大名,一時之間,竟然沒法把這兩者勾連起來。
耳聽得電話那頭林柿八卦心起,笑問她是否這幾年終于轉性——要是翻舊賬,當年在學校還有不少白人男生對她表白示愛,不知道會不會為舒小姐今天才扭頭,喜歡上宣少這個實打實混血兒流下一把辛酸淚?更是哭笑不得。
“你覺得我會喜歡宣展那種款嗎?說他像我親弟弟還差不多。”
“诶,這可不一定。畢竟你可一路都特別有小輩緣,”林柿聽出她的局促,不知想起什麽,在電話那頭大笑不已,“何況你這都空窗期幾年了,除了上學那年老跟在你後頭那個美國佬,煩你煩得不行,我都沒看你跟什麽男的有接觸,指不定跟小弟相處久了,以後就那什麽呢,是吧?”
“你就別挖苦我了。與其在這想絕對不可能的事,不如先想想你和謝sir的婚……呃!”
舒沅顧着說話,沒看前路。
等到反應過來與人高馬大的男人正面相撞,已是左肩大痛、險些拉着行李箱直直摔倒的瞬間,好在對方及時伸手攙扶,但她還是忍不住悶哼出聲,直護肩膀。
顧不得林柿聽到她聲音急忙詢問。
舒沅一邊按住肩,一邊擡頭。
意想不到,面前竟是一張無比熟悉的面孔。
對方黝黑面皮在看清她的瞬間,也随即展露出燦爛笑容,“是你,舒沅!”
“……陸堯?”
“是啊。好久沒見你了,你又瘦了不少,也變更漂亮了——今天是要去哪裏?”
她不是多話的人,可陸堯在這見到她顯然很驚喜。這麽一聊,就多多少少有些停不下來。
難得見面,舒沅也沒掃興。只和林柿低聲交談兩句,挂斷電話,也任這幾年沒見的老同學一路送自己返回到機場出口。
臨別前,陸堯遞給她一張嶄新名片。
“其實我們前段時間也辦了次同學聚會,”他說,目光微有些閃爍,“不過你和……蔣成,兩個都沒來。”
“我們離婚好幾年了,各自都很忙。”
不似三年前的拘謹,這次,舒沅閑聊般與蔣成劃清楚河漢界,随即從錢包裏同樣抽出張名片,徑自忽略了對方滿臉驚訝,遞到陸堯手中。
“我也還是不怎麽喜歡參加同學聚會,不過還是很感謝你上次邀請我,就是給你添麻煩了,一直沒來得及說句抱歉。”
“不、不,沒事……你現在還經常在上海嗎?下次有時間,周末可以出來吃飯?”
與敘舊不同,對于這些問題,舒沅倒沒再繼續往下回答。
她已經不再是溫吞平和,其實怯懦于被人發現自卑而不敢拒絕,藏在角落的二十五歲。
只面上淡淡笑意,同他握手。
“我叫的車到了,以後有時間再聊,謝謝你送我出來。”
陸堯站在原處,目送她熟練地拎起行李箱塞進後座,重新拿起手機,不知向誰撥出電話,從頭至尾都沒再回頭。
只又愣愣低頭,看向手中名片。
不知呆了多久。
一陣急促鈴聲卻驚醒他停滞思緒。
“喂?是,紀總。我現在在機場,對,馬上飛香港和蔣總面談——”
“蔣總回來了?哦、哦,好,我立刻跟方特助打個電話,盡快定下新地點……好的,我馬上和養雲那邊的酒店負責人聯系。”
當日,晚六點整。
舒沅滿頭黑線地趕到位于閩行區的養雲安缦時,宣展還在他那間古宅套房裏洗泡泡浴。
自從年前養雲在上海落定,這間八萬一夜、晚上能睡在浴缸看星空,白天能在私人泳池“曬着太陽看會兒書”的古宅就成了宣展每次來上海的必定打卡地。
這次更過分,明知道這地方離市區四五十公裏,她好不容易從虹橋回市中心,又因為他非得把吃飯的地方定在這邊的銀廬餐廳——吃火鍋,不得不再驅車趕到“郊區”。
“是舒小姐吧?這邊請——”
只好在他提前給這邊配備的“管家”提前打過招呼,舒沅沒至于進門便又忘路。途徑數人方可合抱的參天古樹,一路進到位于南端的徽派小築。
管家一臉不便打擾的神情且送且退。
舒沅也不好再解釋,只得尴尬笑笑,獨自走過眼前古樸長廊。結果到了內廳還不見人,電話也打不通,她只得循着依稀聲音往後院走。
這麽一走。
——“喂!宣展!!”
兩分鐘後。
一聲驚呼劃破天際,随即是嘩啦水聲,舒沅随手拽過手邊不知用來擦臉擦手的毛巾,便往那露天浴缸狂扔。滿臉無辜的宣少赤着上身扭頭看,自覺着裝不算暴露,看她已氣到背過身,這才不情不願地拿毛巾遮住胸前。
“宣展!你不是說,我來的路上,你不是說已經都收拾好了?”
“是收拾好了啊,”他半站起身,随手擦拭着滿頭濕漉漉金發,将身上殘餘水珠一并拭盡,随即跨出浴缸。看一眼她,卻又不由失笑,藍瞳盈盈波光,“舒,但是你總不來,所以我想先洗個澡——沒想到你來得這麽巧。”
不過,他可開放得很,完全不介意她看。
舒沅聽出他言下之意,不由扶額。
等了半天轉過身去,看他已不知何時裹好浴巾,這才長舒一口氣。
她倒也不是真那麽純情。主要是事發突然,再加上宣展這家夥一副明知故犯好得意的樣子,實在是個人都免不了想打他。要是手邊不是毛巾是別的,八成他得……
“舒,傻站在那幹嘛?”
宣展滅了浴缸邊古色古香的銅香爐。
一回頭,又對她露出滿臉人畜無害笑容,被熱氣熏得隐隐泛紅的雪白皮膚看着像是故意引/誘,可惜舒沅完全不吃這套,回過神來,過去徑直捏了他臉,便把人往客廳帶。
“诶诶!舒!痛、痛!”
他一個一米八幾大高個,只得屈身配合她,走得歪七扭八。
“啊痛死了……我知道錯了,I was wrong……我不這樣了!”
事情最後的結局,果然不如預想。
宣展默默垂淚。
深感自己在譯站看的那些中國小說八成都是騙人,末了,還是乖乖換了身正經西服,人從衣帽間一出來,登時敞亮非常。舒沅放下膝上電腦,上下打量他一眼,點點頭:“你一開始就這麽穿不就好了。”
還非得臨出門洗個澡,生怕人不知道你心裏想什麽?
宣展瞬間便又開心起來。
不等她反應過來躲避,又一把湊到她身邊,趁着約定的晚餐時間沒到,獻寶似的從一旁茶幾上搬出自己電腦。
“你又要幹什麽?宣展,今天我們是來做正事的。”
“這也是正事!”宣展強調。他明明個高腿長,偏偏最愛蜷在她身邊,頭向她肩膀靠,美滋滋地指着屏幕上的成績單,“舒,我今年的成績,有幾門都是A。上次你說過的,如果我考到三門A,就陪我回新加坡逛陳文希的畫展,是不是?”
舒沅推開他頭。
不知是不是她天生帶種慈愛光環?從前覺得蔣成像小孩,好不容易逃脫了,結果碰上個更孩子氣的。好在她實在沒有這方面的愛好,純粹是了解了這小孩的過去之後,覺得他确實有些可憐罷了。
宣展側頭看她,眼神亮晶晶:“好不好?”
“到時候,有時間再說吧。”
“那就是會去,我知道你的,舒。”
“……好了,你約的人呢?”
這次WR為她聯系的版權方,是香港路亞娛樂控股公司。
對方有意以一千兩百萬港幣買斷她此前在英國發售的自傳體小說《Fight myself》的電視劇、電影等各項改編權,在國內這樣低迷的版權銷售環境下,尤其是她在國內的知名度普遍較低的情況下,這樣的售價無疑是遠出估計的。
也正因此,舒沅難得提出要與對方版權商面談。
不為別的,雖然她在書中已經将所有涉及真實地點與經歷的文字進行了模糊處理,但是對方投入的東亞市場,很有可能産生聯想對號入座,她必須親眼确認購買版權的商家本身對她并不了解,并承諾之後的劇本改編盡量能與她協商。
在WR的庇蔭下,這樣的條件相對而言,是比較可能實現的。
尤其是,在見到對方來人的第一面,舒沅始終高懸不下的心終于堪堪落地。
“你好,舒小姐。”
“你好。”
兩人雙手交握,一派正經。
唯獨在她身旁入座的宣展看得發笑:“禮傑哥,你這麽嚴肅幹嘛?我說了,舒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要吓到她了。”
霍禮傑聞聲,對舒沅露出個禮貌笑意。
明明只是一眼,但面對眼前這個黑發藍眸的混血兒,她卻莫名有種對方城府極深的錯覺。剛才還放下心的“陌生”,如今變作記憶裏的快速檢索:霍禮傑?霍禮傑……
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呢?
她有印象,只記得他和香港程家結親,重振霍家,有着和蔣成如出一轍的做事風格。不過蔣成是當斷則斷,霍禮傑是該狠就狠。她只從旁人口中或電視報道裏聽過幾次,能記住,只是因為他在如今沉淪不已的香港商圈殺出一條血路。
這樣的人,會莫名其妙看上自己的劇本?
“舒小姐?”
三人面前的銀制火鍋已經預熱,銀廬餐廳臨湖而建,僅設二十八座,用餐規制和量份都是固定,海鮮湯香氣馥郁,熱息氤氲,舒沅聽他提醒,這才稍稍避開滾燙熱氣,擡頭說了聲謝謝。
霍禮傑用餐斯文,和一旁動不動咋咋呼呼給舒沅介紹自己最愛餐點的宣展不同,除了必要時候提點兩句小心碰到鍋壁燙傷,全程極少言語。
末了,餐點上畢,他才施施然放下竹筷。
“聊聊正事吧,舒小姐。”
“霍生,你說。”
他聽她忽而一口地道粵語,不由笑笑,并沒點破其中用心,只道:“看來我的普通話講得太不普通,要舒小姐遷就我了。”
“不算……對不住。”
舒沅本有樣學樣接話,忽而察覺到旁邊有人過身,手指擦過她肩,急忙收緊手臂。
那人卻看也不看她,匆匆疾步而過。
短發,闊肩長腿,風衣衣邊掠來淡淡薄荷香。
舒沅愣了下。
但也只是一瞬間,再細看那頭一眼,人已走到隔壁意大利餐廳,全無回頭意。
半小時後,這場餐桌談話便以明面上賓主盡歡的氣氛結束。
或許是舒沅多想,她總覺得霍禮傑一直在觀察她的反應,注意到她的戒備之後,便愈發詳盡細致地介紹着自己的想法,表示霍氏去年才收購路亞娛樂,這此購買版權,也隸屬于他授意下的第一次電影項目。
之所以選中她的小說,則是因為他妻子很喜歡這部作品,但是妻子此前因車禍陷入昏迷狀态,所以他才希望通過拍攝這部作品來表達對妻子的想念。
即便這個理由聽來深情,但實際可能是三分真七分謊,不過也足夠動人。
何況舒沅來跟他見面,本來也只是想看看對方是否與蔣家有私交,再決定是否要求WR進一步權衡各方因素。眼下既然對方聊天中并無多少破綻,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一部電影開拍前工序繁多,前期準備至少大半年,不過過程中,我會讓人随時和舒小姐保持聯系,這點你可以放心。”
“當然,如果有任何問題,在簽約前,也歡迎舒小姐随時聯系我——這是我的名片。”
舒沅将那張寫滿沉甸甸履歷的名片收下。
雙方都秉持着成年人的客套禮貌,表示期待這場合作的未來前景。
舒沅也不再含糊,從包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鋼筆,打開雙方早已備好、心照不宣放在一旁的文件袋,取出合約。
“不會,我想我們的這次合作會很順利。之前已經讨論了大半年,這次也是錦上添花而已。”
話畢,合上鋼筆,複又歸還文件,一式兩份,各自保留一件。
兩人皆禮貌微笑,只有一旁聽得昏昏欲睡的宣展一個小雞啄米,驀地清醒,滿臉迷茫。
“談完了?”
舒沅:“……”
舒沅:“談完了。走吧,霍先生今晚要回香港,我們送一下。”
養雲安缦前坪,入目盡是豪車。
但即便如此,霍禮傑徑直走向的那輛國內并不多見的加長款林肯城市,依然足夠奪人眼球。巧的是,舒沅甚至還在那裏又看到一張熟面孔。
雖然今早才剛見過,但見了又見,也免不了“驚喜”。
“陸堯?你怎麽在這?”
舒沅同他簡單握手。
對方顯然也驚訝,看看霍禮傑,看看宣展,最後又看向她:“你怎麽也在這?舒沅,這幾位是……”
“我是她……唔唔。”
舒沅一把捂住宣展的嘴,将人攔到身後。
随即才開始介紹:“這是我朋友,宣展,老板的兒子。這位是霍先生,嗯,是我們公司的合作夥伴。”
陸堯這才回過神來,急忙伸手。
“啊,霍總,久仰。我是紀氏基建……”
“知道的,你是紀司予身邊的特助。”
“啊,是。”
“司予已經上車了?”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霍禮傑旋即轉身,對舒沅和宣展點頭示意,“我在內地這邊的朋友會送我去機場,舒小姐,Zack,我先走了,下次見。”
舒沅笑笑:“下次見。”
“見”這個尾音堪堪落地。
她忽而臉色一變。
開門瞬間,似乎隐約見裏間車廂有兩人手握高腳杯閑聊對飲。
右邊的她見過,陸堯的老板,那位生得如小菩薩清隽的紀家四少,紀氏基建掌權人。
只是,靠左邊那位——
她瞳孔巨震。
看見熟悉的黑色風衣,以及一股不願承認,但确實曾萦繞她鼻尖多年的薄荷香,又一次盈盈而來。
對方卻并未面對她。
只是與人碰杯過後,輕抿一口香槟。
高腳杯輕放酒櫃,一聲脆響。
是他握杯太緊。
“舒小姐,再會。”
霍禮傑靜站車邊半晌,才說完這句,上車。陸堯随即跟上,不敢耽擱。
車輛悠然遠去。
宣展半天沒回過神來,打了個哈欠,複又扭頭握她手臂。
一頓。
他驚訝,彎身細看她:“……你的手,怎麽這麽冰?”
作者有話要說: 重逢是最難寫的過渡,不過還是趕上了!
155551,成崽長大了,知道忍,知道進退了,請期待他從蔣狗變蔣少吧(二十八歲還能少嗎?狗頭保命)。
蔣成:……?
感謝在2020-05-16 22:36:48~2020-05-17 23:47: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說有一日總會揚名天、十三你乖一點吖!、流年莫提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丹三 48瓶;劉耀文女友、普朗克、不下雨了、欣歆、20370985、柯一青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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