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又是一個萬裏無雲的大晴天。
周末下午, 舒沅剛帶着橙子從寵物醫院定期檢查完回來,還沒來得及照常領它沿着小區旁溜溜彎,就接到版權編輯打來的電話。
交談中, 對方提起因為特殊原因, 香港那邊的合作方希望她能夠提前動身, 就細節方面的情節删改和路亞娛樂的團隊當面展開讨論洽談, 并詢問她是否空得出時間。
“這麽突然?”舒沅問,“之前不是已經商量好了。”
她一向不喜歡臨時變更行程。
尤其是在經過新加坡一事及白倩瑤的提醒後, 她對霍禮傑的用心愈發感到警惕, 當下也沒考慮別的, 便即時追問原因:“為什麽突然要改?總該先給我個理由。”
“好像說是那個霍總身體不太舒服吧。”
對面躊躇片刻,還是如實回答:“之後人還要去法國療養, 就只有明後兩天呆在香港。你要是沒有特別緊急的事, 舒沅, 最好還是提前去一趟。”
要不怎麽說這時機巧呢,跟算準了似的。
她昨天剛剛交上新小說第一卷的初稿,這會兒本就得閑休息中, 當下連借口也不好找。
末了,還是只得在電話裏敲定好最新的機票時間,又順手給身在香港的好友林柿打了個電話告知,便匆匆遛着橙子跑回了家。
——“橙子啊, 你說你,是不是運氣格外差?”
她三下五除二,進門就給自己收拾好分裝的護膚品和必備衣物, 又輕車熟路,開始給橙子分裝每日狗糧。
一邊裝,看看腳旁不住轉悠的白色小土狗,也沒忍住由衷感慨:“明明之前我就天天宅在家。自從撿到你開始,就變成‘空中飛人’了,滿世界跑。”
橙子肯定是沒聽懂,只會沖她尾巴直搖,汪汪叫喚。
不多時,又扭頭撒腿狂奔,把心愛的小企鵝玩偶叼來,方才在醫院裏病恹恹的狀态一掃而空,又回到精力過剩的傻狗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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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
“……姐姐忙着呢,哪有時間跟你玩呀。”
舒沅失笑,矮身揉了揉它腦袋。
半晌,該做的事做完,卻又忍不住看着手機發起愁來——
主要,實在是事發突然。
因為早就知道要去香港,她其實之前都跟孫阿姨商量好了,到時候自己一走,麻煩她過來照顧橙子幾天,喂喂食、陪着玩一會兒就好,但偏偏行程提到今天,孫家阿姨和叔叔還在外自駕游沒回來。
她原本還想過拜托顧雁把橙子領回去帶兩天。但陳懷言最近忙着準備回香港的各種手續,顧雁突發慈母心态,一定要個個流程過一遍眼,昨天在電話裏還說忙得焦頭爛額,她更不想去給好友再添麻煩。
所以,橙子怎麽辦呢?
雖說倒也不是不能寄送在寵物店,但是橙子這孩子欺軟怕硬慣了,她總覺得它在外人面前會受欺負,還是想找個熟人拜托一下。
然而電話簿翻來覆去也沒合适人選,正苦惱着,突然,屏幕上端卻緊接着蹦出兩條消息提醒——她眼神一亮。
【任方】:吃飯了嗎?
【任方】:[圖片]
舒沅:“……”
換了平時,她對對方千篇一律的營養午餐是絕對不感興趣、也懶得點開的。
然而今天或許例外。
因為就在剛才,她突然被很直觀的提醒到:這位先生,他的頭像,似乎是一只家養哈士奇。
問題仿佛瞬間迎來迎刃而解的曙光。
舒沅飛快打字。
【圓】:吃過了。對了任先生,你頭像上的哈士奇是你家裏養的嗎,你也養狗?
【圓】:是這樣的,我突然緊急有事,要去香港一趟。原本商量好請人照顧一下我家的狗,但行程提前,就出問題了。如果你最近方便的話,能不能麻煩你照顧我家狗狗幾天?狗糧什麽的我都會準備好的,有任何花銷也可以找我報,不知道你方便嗎?
話雖如此。
冷靜下來,看着自己發出去的大片綠框字,舒沅手指動作還是莫名一頓。
後知後覺的,她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對任方過于信任——或者說是過于親近了。雖然從那次關于愛丁堡的聊天後,他們确實有那麽一點點拉近關系,但作為相親對象,兩人好像還沒到可以幫忙照顧寵物狗的地步?
她眉頭一皺,正要重新組織語言。
然而還沒來得及撤回,對面卻已搶先一步回複。
【任方】:是我養的,很方便。
【任方】:你家在哪?我現在在回上海的路上,等會兒先讓我同事去把你家狗狗抱來給我,你覺得可以嗎?
當天,蔣成從北京分部回來,剛一落地上海,就把剩下的工作安排在電話會議中迅速解決,馬不停蹄回了家。
推門進去,別墅依舊空闊。
唯有一樓客廳多了一人一狗,茶幾上,還多了些分門別類堆好的零食和狗玩具。
“老板,你、你回來了!”
這次派去接狗的,是方忍特意選的後勤部新晉員工。對他們家“複雜”的家庭關系全無概念,也不多話,只一見他到家,便匆忙起身,緊張兮兮地打了個招呼。
“嗯,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不辛苦。然後,那位舒小姐把注意事項都寫在紙上了,我壓在那邊罐頭下面。”
“好。”
蔣成在員工面前,一貫是高嶺之花、雷厲風行的形象。
聞聲,不過淡淡點了點頭,禮貌表揚了兩句,對方已全然不敢再跟他搭話,拿了勞務費,便連連道謝着離開。
瞬間,室內便只剩下從沒養過狗卻頂着微信哈士奇頭像的某人,和挂着“橙子”狗牌的某土狗大眼瞪小眼。
一人一狗,面面相觑。
橙子:“汪、汪汪!”
蔣成:“……”
拴着狗鏈的橙子沖他龇牙咧嘴。
好半晌,見面前人絲毫不為所動,也沒被吓到,突然又有點慫,叫聲稍稍弱下去。
但也只緩了會兒。
沒半分鐘,它又“賊心不死”,沖着茶幾上的狗糧繼續汪汪叫,四腳并用地往那頭湊。
蔣成像個圍觀群衆,目睹它做無用功。
好半天,才終于從眼前這只平凡得超乎想象的土狗形象中回過神來,又心想,果然狗随主人,又慫又貪吃,這不就是青少年時期的我老……阿沅嗎?
它甚至還叫“橙子”。
橙——成。
狗牌上愛心滿滿的字眼一下擊中了他。
一瞬間,竟然還令他突然對眼前醜不拉幾(他看來)的土狗多了三分憐愛之情。
或許,這也是阿沅思念自己的一種方式吧……
不明內情的蔣總由衷感慨。
仿佛看狗如看子,一扭頭,便又主動撥通了随時待命中的方特助電話,“請教”完對方養狗的基礎知識,末了,還難得好心,領着尚不熟悉“新領地”的橙子,在家裏上上下下轉了一圈。
“這是我跟你媽的房間。”
“這是你媽以前最喜歡的蘭花——額,有點枯了,這個就不看了。”
他這幾年習慣了一個人在家,無論國內國外。
但突然有了個伴,加上四下無人,便也話多起來,毫不心虛地,給狗子介紹着自己都沒底的虛假信息。
“還有這邊,這是你媽媽以前的瑜伽房,那有球看見沒?——算了你太小了,不讓你玩。”
“你天天在家跟你媽玩,球有什麽好玩的。”
橙子:?
雖然在它并不漫長的狗生裏,是第一次接觸這麽氣(很)勢(不)逼(要)人(臉)的主人。
但很顯然,作為一只昔日标準的流浪狗,橙子還是深谙所謂有奶就是娘的道理。自打蔣成耐心給它喂了頓狗糧,又多給了個肉罐頭,它很快對眼前這個大方的新主人親近起來。
不玩球就不玩球吧。
兩人一唱一和,平素孤獨在家的蔣總,和撒潑最虎的橙子,很快上上下下把這個家逛了個遍。
只剩下三樓的幾間儲藏室還沒去過。
一人一狗駐足門前。
這裏曾是以前舒沅專門用來放收藏品的地方。
她有自己的喜好和擺放方式,分門別類,各自成行。因此,哪怕她離開後,負責的清潔鐘點工依舊定期來打掃,但裏頭的擺設還是她曾經在時的原模原樣。
為此,蔣成謹慎地,只拉着橙子在門口參觀。
“這個吧,這個是你媽最喜……應該是最喜歡的吧?什麽珠寶系列之類的,你就別進去了,以後也別來這邊晃。還有那邊,那邊都是畫——呃!”
一個“畫”字前腳剛落。
橙子不知道瞧見什麽,突然撒丫子就往前跑。
蔣成本就陷入回憶中想着別事,一時間,手裏狗繩沒拉穩,險些被它拽倒,等回過神來,橙子已然叼回兩塊白色羊毛毯,讨寵似的圍着他直叫。
“汪汪、汪!”
“你這是幹嘛?”
蔣成好說歹說,才蹲着從狗嘴裏救出那兩塊意大利地毯,發覺大概是因為顏色和材質遠遠看着很像樓下那個企鵝玩偶,不由又氣又好笑,輕輕拍了拍橙子狗頭。
“這毯子能買你五百個玩具了,亂搞。”
“汪汪汪!”
“行了。”
見橙子還要撒潑,他急忙拉住它,就近把狗繩往旁邊門把手上一綁。
好不容易制住潑皮狗,他把地毯放回支架上,才發現不知何時,剛才的拉扯已經形成連鎖反應,跟着倒下了好幾個蒙着白布的畫架。
沒有鐘點工在,他只得親手一一扶起整理。
扶到最後一副時,看清那畫內容,卻不由一怔。
《For my mom,sue》。
這實在是很普通的一副畫。
無論是繪畫的技巧還是用色,都顯得十分生澀,唯獨令它不平凡的,唯有還留在右下角未曾撕下的拍賣會貼标,标注着作者一欄:Steven. L. Zack——
and, Steven. Jones.
是宣展和宣揚的聯合作品,光是名頭就能炒出高價,然而售價卻僅僅十萬新幣。
再細看畫上的女人,眉眼間,清晰可辨的亞裔特征,圓臉,杏眼,不算高挺的鼻梁,嘴角梨渦若隐若現。
那的确不像舒沅,蔣成想。
他的阿沅沒有梨渦,眉毛更細更長,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成月牙。
可是究竟是哪裏惹人聯想呢?
他看了許久。
不顧身後橙子的頻頻叫喚,半晌,眼神忽而一緊,手指随即下意識摸向那畫。
摸向那畫中女人眉間——
晚間十點半。
好不容易抵達香港國際機場,舒沅婉拒了路亞娛樂那邊提出送她去酒店的建議,只拖着行李箱,轉而和等候已久、專程過來接人的林柿彙合,兩人順道去附近的餐廳用了頓遲來的晚餐。
雖然平時都不是什麽多話的人,性格也是如出一轍的外冷內熱。
但正因如此,她倆從讀書時候就格外投緣,每每碰到一起,總能叽叽喳喳聊個不停。
——“話說,謝sir呢,最近香港這麽多事,他工作還好吧?”
聊了半天,舒沅看了眼手機,發現任方老早就在問她是否已經安全抵達,遂回了句謝謝關心。
打完字,又順口問起林柿近況:“你也是,雜志社還安全嗎?我之前還不了解這邊的情況,今天看了下,确實連機場的氛圍都不對勁……阿柿,你要不要跟我回上海住一段時間?”
考慮到香港被折騰出來的一頓亂象,她的擔心實在不無道理。
然而林柿思索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不,我還是呆在香港吧。”
她話音中遠不複數日前的開朗。
大抵現狀确實不容樂觀,眉頭也緊蹙,只低聲道:“……我不放心久霖。他複職以後就被調回總區,負責協助維/穩。現在的年輕人太瘋狂了,實在沒法想象事情會怎麽繼續發展。”
“只是,自從之前去做過一期關于那個被燒傷老伯家屬的專訪以後,我越來越覺得這種留下或許是有必要的,沅沅。離開也不是解決辦法——而且,如果我們這些記者都走了,誰來還原真相呢?”
她無奈笑笑:“當然,現在只希望盡快能有新政策出來,該繩之以法的馬上繩之以法。無論是警察還是普通的市民,在這種事态底下,真的太難生存了。”
“那謝sir……”
“他在一線工作,這是他的職責。能勸我早就勸了,但我們倆都是一樣的犟脾氣,你知道的。”
再擔憂,再害怕,林柿依然是堅強的。
舒沅明白她的脾氣。
頓了頓,末了,也只得點頭。
“好,”她拍了拍好友手背,“但如果需要我幫忙,随時找我。”
“會的。”
兩人相視一笑。
該說的話都說完,起身結完賬,氣氛很快又默契的,轉為平素的輕松尋常。
兩人離開餐廳時,還在讨論着這幾天舒沅呆在香港的空閑時間怎麽安排,有說有笑。
只突然,舒沅餘光一瞥,瞧見對面路上停下一輛眼熟的蘭博基尼,才驀地後話滞住,遲疑間擡眼。
“沅沅?”
“……”
舒沅沒答話。
——她認識那輛車。
宣揚有收集愛車的習慣,此前她來香港時,他曾幾次主動提起把車借給她開,只是都被她以過于拉風顯眼的借口拒絕,這輛車也是備選之一,因為顏色太亮,完全不符合宣揚平時倡導低調奢華的審美,所以她格外印象深刻。
……可宣揚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從上次新加坡一別,他們已經很久沒聯系過。只據說家族內部安排生變,他被調去總部,擔任副董,上海分部也将交由他所調用的二把手負責,雖然曾經聯系緊密,但其實這些消息,她甚至都只是從別人口中聽來,宣揚從未主動聯系過她。
突然不告而別,又突然出現在這裏賣弄神秘,這不太像是宣揚的行事作風。
一旁的林柿不解這突如其來的沉默。見她不回答,只遂也循着那視線看去。
那頭,宣揚已下了車。
男人依舊金發碧眼,高鼻深目,甚至鼻梁上架起一副銀邊眼鏡,言談舉止間,頗具儒雅從容風範。
明明視線一眨不眨望來,卻不曾向她們靠近。只抱着手臂,倚在車旁。
“等你很久了。”
略過林柿,他徑直向舒沅招手。
說話時,唇角微勾。
“舒,好久不見。”
“……”
“過得好嗎?上車,送你去酒店。”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26 03:37:48~2020-05-28 00:52: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說有一日總會揚名天 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如若 50瓶;淺憶舊時光 20瓶;卡姿蘭的無敵大眼睛 19瓶;24168640 10瓶;甜酒.、娜娜、荋苳、李雪、MayKim、我的寶貝 5瓶;問問、淡操心 3瓶;程栗行、Yeeellow 2瓶;gemini雅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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