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你不問我為什麽突然來香港了嗎?”

跑車穿過隧道, 呼嘯風聲貼耳而過。

宣揚的臉隐匿在半明半暗的陰影中。長睫微卷,利落輪廓,仿佛被光影交界一分為二。

他卻似渾然不覺, 依舊時不時側頭看她。

那似笑非笑話音傳來, 舒沅手上回複信息的動作亦跟着一頓。

片刻, 又重新低下頭。

“沒必要問吧。”

她音色淡淡。

前腳剛關掉和林柿的聊天框, 後腳,又瞥見任方發來的消息, 看見橙子那依舊傻頭傻腦的照片, 臉上神色這才有所舒緩, 話風也跟着逐漸平和。

“宣總,你是老板, 想去哪都是你的自由——但确實沒必要大老遠跑過來。還是總部那邊的工作比較重要, 這裏已經有人幫我對接了。”

“他們應該不會比我做得好吧。”

“……如果是比催我進度的效率的話, 确實是。”

或許是因為宣揚的答案實在出乎意料的自信。

舒沅笑了笑,又補充:“跟你比起來,他們都是天堂級別的老好人。”

至少, 新的負責人可不會笑裏藏刀,專程請人進辦公室喝苦荞茶,也不會一天一個想法甩出來,完全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相反, 同為WR下的員工,沒了那層本質上的階級關系,新老交替之間, 還算有商有量,而不是單方面的意見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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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因為我對你嚴格。畢竟我發掘了你,就像經紀人一樣,得對你負責,和他們那種廣撒網的方式不一樣。”

宣揚說着,又默不作聲,悄然從前視鏡裏打量她的神色。

仿若有某種不易察覺的溫柔在腦海中作祟似的。

從前他明明毒舌不饒人,然而如今心态一變,不再像從前那樣處處受制于人,反而萬事萬物唾手可得時,不由的,待她也委婉體貼許多:“當然,我以前對你是兇了點。只是當時覺得你确實需要危機感,作為創作者,不能過慣了□□逸的生活。”

他的中文措辭簡直本土化得可怕。

頓了頓,不知想起什麽,他又笑道:“但以後不會了。你可以寫很多你喜歡的東西,不必走得那麽急。”

“嗯?”

“……不是,我的意思是。過了這個case,工作上沒有我管你,以後你會自由很多。”

像是與他的欲言又止應和着。

窗外冷風忽的吹過,舒沅緊了緊身上薄薄外衫,将頰畔被風吹亂的碎發別到耳後,也随即沒再細問,又一次選擇沉默。

不為別的。

她寧可犧牲從前好不容易和宣揚培養出的工作默契,和私下裏輕松的相處模式,只因為從小到大,無論在哪裏,她都最讨厭那種環環相扣的勾心鬥角,更讨厭那些明明是踩着別人往上爬,卻還要找許多理由粉飾太平的人。

說她是個怪人也罷。

哪怕出于義憤,自從在新加坡目睹宣展入套的全過程,目睹那孩子在成人禮上顏面盡失的尴尬處境,她早已不再懷疑,各種關節或許蔣成所料,和宣揚脫不了幹系。

這樣的人怎麽值得交心?

因此,工作之外,她并不想再跟他有更多交流。

宣揚也随之默然。

可片刻過後,還是沒忍住,不露痕跡地瞥她一眼。

他眉頭微蹙。

又愈發真誠的感嘆一句,打破死寂:“無論如何,我只是希望你好,舒沅。”

“天才遍地都是,但只要我能逼你再勤奮一點,就能讓你比人再上一步臺階。從前我在WR裏,沒有那麽大的話語權,這種逼迫是我能想到對你最好的方式。”

可問題哪裏是出在這?

舒沅沉默不答,聽他繼續着文不對題的解釋。

“包括這次我花了大價錢去推你手上的版權改編項目,又專門從總部飛回來,配合你的時間,也是一樣的道理。這和我的私德無關,無論我自己在家族,在個人版圖上有什麽樣的規劃,至少在工作上,我對你是絕對負責的,沒有人能做得比我好。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因為一些,和你跟我都無關的事,就随便改變對我的看法。”

他什麽都懂,卻不點破。

舒沅不是傻子。

聽出他的弦外之音,片刻啞口無言過後,卻也只秉承着成年人的心照不宣,低聲說句“謝謝,辛苦”,随即偏頭看向窗外,不再言語。

她的立場很明确,工作生活要分開。

至于其他的,有些話輪不到她說,也不必說得太明白。

時斷時續的談話中,車倒是一路無阻,很快安全駛至中環四季酒店外。

地下停車場內,宣揚幫她把行李提到直行電梯前,随即停下腳步。

“我就不上去了。今晚我回淺水灣那邊住,明天上午再來接你一起。”

“好,麻煩你了,宣總。”

舒沅點頭。

片刻不帶停留,說完,她便拉過箱子要走。

卻不想剛邁出半步,又被人先一步拽過了手。

“……?”

兩人在電梯門前你看我我看你,呆站片刻。

她心頭的怪異感越發濃厚,末了,還是眉頭緊蹙,用力拂開了右手手腕上緊扣的五指。

“還有什麽事嗎?”

“你等一下。”

被她一推,宣揚也從自己下意識的動作中驟然回過神來。

迅速整理好表情,示意她在原地稍候,他忽而又轉身繞回車裏,不知從哪倒騰出個長條盒子,扭頭,徑直遞過給她。

動作間,順帶有意無意提了一嘴:“只是突然想起來,忘記跟你說,這次不用再擔心宣展過來插手,明天該說什麽說什麽就行。”

“……宣展?”

“嗯,他已經回學校專心準備畢設了。”

說完這句,宣揚看她把盒子拿在手裏,卻遲遲沒有動作,又做了個拆開的手勢。

“Richard會給他規劃好之後要不要繼續求學。至于我們這些外人,等着他的好消息就行——你先打開看看,樣式合适嗎。”

“樣式?”

舒沅一愣。

還沒反應過來對面突如其來的話音一轉,見他提示直白,又只得先把宣展的事放一邊,跟着有樣學樣,拆開手中的包裝,打開那首飾盒子。

“喜歡嗎?”

“……”

舒沅嘴角抽抽。

她起先以為盒子裏不過是從總部帶回來的工藝紀念品。然而解開最後扣紐,低頭一看,卻見那樸實無華的包裝之下,竟赫然放着一條價值不菲的珍珠藍鑽項鏈。

雖看不出具體品牌,但眼前無論寶石抑或珠鏈,卻都是肉眼可見的成色極好。

尤其是那顆大小适中的碧藍圓鑽,顏色幽深亦不掩剔透。切割方式,更像極了幾年前蘇富比拍賣會上,那顆以近億高價被神秘買家拍走,世人戲稱為“深海女王”的奢華藍鑽。

他送這個幹什麽?

舒沅只看了一眼。

下一秒,就避之不及般飛快蓋上蓋子,将那長條首飾盒塞回宣揚手中。

“太貴了,我不要。”

“為什麽?”

宣揚有些意外。手上一松,幾乎沒接住盒子,“上次在新加坡,明明看見你那條Tiffany的款式不太新了,換一條不是正好嗎。”

或許是因為舒沅一直以來表露出的,更多都是脾氣溫和、好交流的一面。

他急着送出準備好的禮物,不願事态繼續尴尬發展,竟沒察覺眼前被送禮的人,臉色已是幾度大變。

僵持到最後。

竟是舒沅直接開口,毫不留情地打破死局。

“但這不是我們工作範圍裏需要考慮的事,”她眉頭緊蹙,“宣揚,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誤會?”

“對。我不知道你是誤會了我們這次來的用意,還是誤會了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總之,你不覺得這樣不合适嗎?”

誤會。

反反複複強調出的兩個字,原意并不刻薄,卻仿佛瞬間瞬間和他徹底劃清楚河漢界。

回憶頃刻間湧來。

面前舒沅的模樣,仿佛與另一個人悄然重疊。

【Jones,你誤會了,我對你好,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你懂嗎?不是這樣的,你這樣只會讓大家都很尴尬。】

【如果你真的感謝我對你一直以來的照顧,你應該把你的感情藏好,等你長大了,你會發現,那都不算什麽。以後我也會跟你保持距離,不要再讓事情超出我們掌控範圍了,好嗎。】

宣揚雙眼瞳孔驟縮。

攥緊首飾盒的右手忽而微微發抖,反應過來,又匆忙被他藏在身後。

他像是想要解釋什麽。

但明顯解釋已經徒勞無功,面對舒沅已然極為防備的姿态,開口瞬間,他只能話音一轉,強裝輕描淡寫,試圖将自己的意圖一帶而過:

“不,舒沅,是你誤會了吧。”

“畢竟這次出來是代表公司形象,你不覺得穿好一點,對你來說才更有利,也不會丢了底氣?看看你這樣子,不懂你哪裏來的心理負擔——我能随便送給你,就說明這對我來說不是大錢,ok?”

他試圖恢複之前的毒舌形象。

然而事已至此,舒沅顯然已經不再相信他的說辭。

只眉目一凜。

“但底氣不是這麽來的,宣總。”

她态度堅定,不顧他話裏的遮遮掩掩,再一次把他手裏遞來的首飾盒推回原位。

“我們是去聊劇本,又不是公司年會——退一萬步講,Tiffany也不是什麽路邊攤,我不覺得丢臉。”

“……”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宣總。但我确實不是在欲拒還迎,也不是在裝清高。真的就是,我确實很不喜歡這種方式,也不覺得自己需要一顆鑽石來證明底氣。”

舒沅直視他眼底。

在他避開她視線的瞬間,突然地,又話風倏變。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表現讓我聯想到什麽?”

曾經那個舉着酒杯,對她說希望不要她成為“她”的宣揚,祝福她好,能夠走上不同羅馬大道的宣揚,此刻在她面前閃躲不已。

他在藏什麽還不明顯嗎?

從那條被譽為“深海女王”,也被稱為“暗夜者的愛戀”的幽藍鑽石,被當作禮物送到她面前那一刻開始。

舒沅就明白,眼前這個曾經指責宣展異曲同工行為的人,如今,或者更早的,也已經走進了同樣的誤區。

——“宣揚,我想到你從前一直跟我提起的,一個你說我很像她的女人。但在今天之前,你從來沒有用這種,讓我很不舒服的眼神看過我,所以我只能猜,或許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些變化讓你不用再掩飾自己的想法了,是不是?”

“但我不知道最近你身上具體發生了什麽。我只能提醒你,如果你是真的,有一些很小說的、很電影的弱智想法,比如替身尋愛,比如從另一個人身上尋找過去的安全感什麽的,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話裏話外,如出一轍冰冷。

她在用這樣的方式點醒他——

“畢竟,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我不知道你在我身上看見了誰,也從沒問過,更不好奇。只是,宣揚,你偷偷想念就算了,為什麽要把這些話擺上臺面?你現在看到了,那只會更加提醒你,我真的不是你想象裏的那個人。”

話音落定,四下死寂。

不知這沉默究竟蔓延了多久。

久到舒沅攥緊行李箱箱柄的右手開始遍布汗意,久到她開始後知後覺,在心中略微憂愁地考慮起,自己的說法是否太過于直接,甚至遺忘了既定的公司上下屬身份,過于越矩的時候。

終于,宣揚慘笑一聲,再擡頭時,又恢複了從前的淡定冷清。

“早點睡吧。”

他繞過、且拒絕回答她所有的質問,只向她簡單道歉後,收回了那根不合時宜的項鏈。

“今天的事是我太心急了,希望不要影響你明天的工作。晚安,舒。”

話雖如此,聽着有些像是逃避重點。

但不知道是不是舒沅的錯覺。到第二天,這樣的情況似乎确實有所緩解。

至少,同樣的同乘一車,同樣的駕駛座和副駕駛座,她已經不再能感受到某些不太讓人舒适的目光,得已互相維持着工作上的體面,對昨天的事,則默契地避而不談——

只可惜。

這點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滿意度,卻在兩人到達路亞娛樂,和幾個專業電影編劇坐下交流的前十分鐘不到,就面臨分崩離析的局面。

舒沅翻着劇本改出的初稿。

越到後面,臉色愈發不好看,手中力氣之大,紙頁甚至嘩嘩作響。

坐在她正對面,似略有病态、臉色蒼白的霍禮傑見狀,低聲問她:“怎麽了嗎?舒小姐,是不是劇本有什麽問題。”

舒沅卻并沒擡頭看他。

只點點頭,又搖頭,随即側過臉去,看向身旁同樣翻着紙頁,神色卻極為平靜,毫無半分訝異的宣揚。

深呼吸過後。

“你默許的?”

她問,一字一頓:“這裏頭補充那些細節,就差沒有點着人家的鼻子說誰是誰,但凡對上海商界有那麽一點了解的人,會體會不出這麽明顯的指代暗示的誰?”

“……”

“宣揚,你當觀衆都是傻子,還是我是傻子?!”

話音剛落,衆人面面相觑。

在場的幾個編劇,顯然都被眼前模樣溫柔的女人突如其來的熊熊怒火吓了一跳。

然而舒沅的憤怒并不是沒有原因的。

雖說以傳記文學而言,影射現實本身就是幾乎不可避免的問題。

但她一向是個極為謹慎的人,也很清楚,自己高中時期的經歷,在不同人看來千人千面。如果只是一個虛構故事,大家流淚感慨,也沒有洩憤或表達怒氣的具體對象,能夠更多的把思考聚焦于對受害者的影響和警醒。

然而,一旦加入太多的生活細節,尤其是将當初的城南中學,甚至城中巨賈葉家、蔣家全部暗示出來,再加上一些似有若無的好壞角色進行渲染,就極有可能在影視化的本意之外,帶來不必要的社會問題——

她毫不懷疑。

觀衆一旦被煽動起來,葉文華雖死,但追責的狂潮仍然不會止息,只會進一步尋找具體的洩憤對象,勾起當年自己和葉家的舊怨還在其次,她最擔心的,是有可能給蔣家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正是她在寫作過程中極力避免惹人聯想的直接原因。

卻不想,眼前的初稿,竟然幾乎像是活生生把她之前隐匿的細節全部重構了一遍,如果說沒有知道內情的人“從中作梗”,打死她都不信。

而她的身邊人裏,既知道她的過去,也了解合同簽訂,影視化的始末的,除了宣揚還能有誰?

果不其然。

宣揚并沒有否認自己從中發揮的作用,只是從頭到尾,細致看了一遍劇本後,複才擡眼看她,又笑着問了句:“這樣不好嗎?”

不好嗎?

舒沅怒極反笑:“你這話什麽意……”

“我的意思還不明顯嗎?”

宣揚也跟着反問她。

“我的意思就是,我和禮傑,我們能幫你把你的人生拍成電影。舒沅,這個時候不需要遮遮掩掩了,不像寫書,現在的要求是你越真實,你那幾年的真實經歷就越能成為最大的賣點——電影是直白的鏡頭藝術,會幫你把當年那些沒有受到法律懲罰,但是應該永遠面臨良心譴責的人,明明白白展現在大衆面前。故事的傳播性和社會價值,也可以輕松一舉兩得,這樣不好嗎?”

他說:“你沒有騙人,只是把真實事件改編成小說,又變成電影而已——難道這不是你的願望嗎,你寫小說的時候,就沒想過用這種方式拿回你的公道?”

宣揚點了點面前紙頁。

他自诩讀懂她的文字,為她做了想做而不敢做的事,那一瞬間,眼底仿佛全是昭然若揭的憐愛之心——以及隐隐約約,某種狂熱的欲望。

而她讀不懂,也不想看。

想不到的是,短暫平靜過後。竟然連對面的編劇幾人,似乎也更加認同宣揚的看法。

為首的中年男人,還不忘禮貌地向舒沅解釋:“事情就是這樣的。不過你放心,舒小姐,其實劇本改編的方向,大體上還是根據你的原書進行。只是有些指向,我們想做的更加貼近當時的具體情況,所以才特別請你過來一趟,誠心我們肯定是有的,按照合同,随時都會參考你的意見,以你說的情況為準。”

“我說的情況?”

“嗯,我們當然是……”

不管對方再怎麽粉飾無辜,舒沅耳邊早已屏蔽了那些客套話。

只看向默然不語的霍禮傑,又看向身旁,依舊一眨不眨看向自己的宣揚。

末了,冷笑一聲,霍然起身。

“是要具體情況——還是要想怎麽暗指就怎麽暗指,想怎麽發揮怎麽發揮?!”

“……”

她聲音一凜,手中猛地翻到劇本其中一頁,黑筆圈記大段,扔到宣揚面前。

“你口口聲聲說是幫我,那你幫我解釋一下,宣揚,現在這版的劇本裏,你把蔣家解釋成什麽了?!幫兇?你把鐘秀女士改成什麽了?一個對女主角窮兇極惡、極度不屑的老巫婆?”

“這只是一種藝術加工的手段。”

“藝術加工?別騙人了,宣揚。你只是在用我的故事發私怨而已,雖然我不知道你平白無故跟她有什麽仇,或許只是對蔣……對他的遷怒,但我絕對不會同意這樣的改編。”

言盡于此,她明白再多說也無用。

随即,不再看他,只平靜的扭頭,轉向一直旁觀戰火肆虐,不明想法的霍禮傑。

停頓片刻。

處理好情緒,再度坐定開口時,她話中只剩滿滿遺憾。

——“霍先生,你曾經說過,故事的改編會尊重我的意見,但我真的沒有想到,現在會是這種情況。”

霍禮傑聞聲,不住輕咳,面色愈發蒼白。

他也搖頭:“……我也沒想到,舒小姐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因為比起用這種方式去追讨當年的公道,我更不希望幫過我的人受到牽連,這樣的改編,只會同時把我、把蔣家,還有……葉家,都推上風口浪尖,也讓電影吃力不讨好。所以,趁着一切還有可以商量的餘地,霍先生,希望你不要再任由這種錯誤的方向進行下——”

舒沅莊而重之的勸說尚未說完。

伴着門外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片刻後,面容姣好的女秘書探進頭來,低聲兩句,便滿臉為難地,徹底截斷她後話。

“霍總,抱、抱歉打擾了。”

女秘書時不時看向身後,膽戰心驚模樣,想了想,還是只得繼續:“但是外面,鐘先生和蔣先生都到了,雖然他們沒有預約,可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28 00:52:00~2020-05-28 22:07: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ance、十三你乖一點吖!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柯一青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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