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
舒沅回憶起那時尚且不知前路、只知感動與欣喜交加的端午宴, 或許會遲來的意識到,比起團聚,那似乎更像是面臨真正審判前的微末溫馨與“最後晚餐”。
只可惜當時, 無論她或蔣成, 其實都并沒有把這起名譽權官司, 等同于身家性命般無比重要——
或許蔣成有所預感吧?所以到最後仍留了一手防備, 但這也都是後話。
至少對她而言,彼時, 這場法庭宣戰, 更多只是為給難捱而漫長的青春時期劃上一個艱難句號。
她将其視為告別和最後的“喊話”, 對于在那背後更深的算計和圖謀,卻絲毫無從知曉。
就連唯一嗅到些許不尋常的瞬間, 大概也只有當天晚上送走所有朋友過後, 蔣母撇開蔣父、格外在自家久留的那一時半刻罷了。
兩個女人湊在沙發一側。你一言我一語, 原本氣氛都還算輕松暢快。
直至偶然一嘴,舒沅提到後天要去新加坡和律師商讨細節的事。蔣母才忽而像是想起什麽,又倏然側頭, 看向旁邊沙發上正敲着電腦辦公的親兒子。
“說起來,阿成,你剛才還沒跟我說呢,”她問, “你們這次去新加坡找律師,是不是要找李立文啊?”
“嗯,”她問得匆忙, 蔣成同樣頭也沒擡便回答,“已經提前和Uncle那邊預約好了。”
說話間,他仍忙着親自安排這次因私人行程出國後、手頭幾個項目的短期人事調動,視線膠着于面前電腦屏幕。
好半晌,敲完最後一個字母,覺察出母親剛才的欲言又止,複才難得耐心的追問了句:“還是你有別的人選?”
“那倒也不是……你Uncle業內名聲好,以前又跟我們家私交不錯,選他确實比較保險。”
蔣母眉心微蹙。
幾度猶疑、把話咽下去好幾次,最後,才輕而又輕的說:“……但我就是怕你想起小時候的事,心裏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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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小時候的事啊?”
舒沅在旁邊,看蔣母臉上神色叵測,又想起李立文這名字似沒聽說過,聽了半會兒,終于忍不住插嘴問:“這個律師來頭很大嗎?”
“在新加坡算是數一數二的。”
蔣成給方忍安排完工作,合上電腦。一邊說,又輕車熟路,從小茶幾上摸了杯咖啡喝。
剛才還一副忙得不行的樣子,這會兒對上舒沅發問,倒是知無不言起來:“雖然他現在已經出來單幹了一段時間,不過以前好歹是lee & Lee的主要合夥人之一,那家律所在新加坡當地很有名,他也算是,為數不多混到金字塔頂的純華裔律師。”
話音剛落。
蔣母在旁聽了好半天他的說辭,又冷不防插了句:“但他比較擅長的是刑事訴訟的案子吧?”
“不影響。”
“可你……”
“我問過了,他說民事侵權,特別是名譽侵權這塊,他最近幾年也很有興趣,一直在研究。”
比起蔣母的滿腔擔憂,蔣成這個“真當事人”,倒顯得平和的很。
低頭抿了口咖啡,又繼續道:“何況這次去新加坡,主要是為了避開那群蒼蠅似的媒體,也遷就阿沅公司那邊的決策。他好歹是個出名的大狀,怎麽說也夠格了。”
話都說到這地步。
蔣母不蠢,當然意識到,這大概是綜合考量過所有因素,最後得出的最優組合。
一時也不好再說什麽,只無奈地扶了扶額頭。側頭看見舒沅仍滿臉疑惑,嘆息一聲,伸手拍拍她手背。
“沒事,別擔心,不是這個律師有問題,只是……媽媽心裏有點怕。”
“怕?”
“嗯……”
蔣母說着,瞥了眼蔣成神色。
見他沒有表露出什麽抗拒或厭惡,以防萬一,這才對舒沅徹底交代了自己心裏真實所想:
“媽媽也跟你說過吧?阿成他小時候,也就七八歲的時候,被綁架過一次。當時為了慶祝他生日,又是逢八,為了讨個好兆頭,他爸爸還特意在新加坡投了一個新樓盤,翻譯過來中文,就叫秀成居,特意讓阿成代表我們去剪彩。這麽個高高興興的事,本來在新加坡那段時間,我們玩的也挺開心。結果……
結果我們順路帶着他到馬來度假的時候,有三個綁匪,趁着我和他爸爸在參加總理晚宴,打暈了別墅裏的保姆,把當時還在發燒的阿成給綁走了,之後向我們要八千萬的贖金,這也就算了,他們還要他爸爸公開在報紙上發表……發表一些言論,兩邊僵持不下。”
蔣母越往後說,越發眉頭緊蹙。
那秀美面龐上難得愁雲密布,顯然,她其實也很不願意回想那段經歷。
到最後,純粹只是咬緊牙關在陳述:
“最後沒辦法,他爸爸怕交了贖金,對面更有可能原地撕票,所以打定主意要報警。我又很急很怕,也心很亂。好在Richard當時也受邀參加晚宴,看我們幹着急,他知道情況之後,馬上找了他東南亞當地的一些熟人,最後調查到,綁架犯很有可能是從新加坡一路跟我們跟到馬來,所以幫我們聯系了立文——就是剛剛說的新加坡律師,最後說服了我們,由Richard的人搭線,立文帶上八千萬美金,負責去談判。”
“但這不是……還算順利嗎?”
舒沅聽得有些滿頭霧水。
作為WR旗下員工,她多多少少也聽說過Steven家族在新馬當地的勢力。有了這重保障,甚至連錢都準備妥當,按道理來說,綁匪應該至少不會撕票,算是萬全之策了。
然而蔣母搖了搖頭。
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蔣成倒像是已經徹底聽厭,索性代為開口:
“本來按照計劃走,确實是萬無一失。”
他說:“結果那群綁匪不知道發什麽瘋,可能是跟我爸有什麽私怨吧,也仇富,所以非要折騰我,把我關在一個鐵屋子裏,整整關了一個多禮拜,談判也是時斷時續,時不時就要把我打一頓、好拍個視頻恐吓我爸加錢。最後加到一億美金,直接驚動了官方,媒體派直升機過來拍現場,也激怒了綁匪,好不容易談到一半,直接掀桌子,差點連Uncle lee也給崩了。”
“當時情況一片混亂。綁匪為要不要繼續加錢的事,開始窩裏鬥,有兩個人當着我的面互相開槍,一個人重傷,一個人被爆了頭。之後,Uncle為了保護我,拼老命搶了挾持他那個綁匪的□□,當時也是一槍斃命。最後因為情況太血腥,我雖然被救了,但也接受了兩年多的心理咨詢——人差點廢在那。好不容易好了點,繼續上學之後,就又開始被我爸逼着練散打和射擊,說是讓我吃一塹長一智,就這樣。”
這些話他不知道已經在心裏排演過多少遍。
以至于真正說起這些的時候,語氣和表情都極為平靜。中途橙子蹭到腳邊來,還饒有閑心地跟它玩了會兒踢拖鞋叼拖鞋的游戲。
仿佛在說別人家的經歷和慘劇。
舒沅沉默着,卻着實聽得心口直跳個不停。
看蔣母在旁連連嘆氣,心裏對當時情況的想象更是連上幾個層次,終于,也忍不住低聲說了句:“我之前問你……你都沒說過。”
“因為沒什麽好說的啊。”
蔣成攤攤手,“本來也是因為影響不好被封了的新聞,也就我媽愛多——”
“怎麽說話呢。”
耳聽得“多嘴”這兩個字,立刻就要從他嘴裏毫無顧忌地蹦出來。
舒沅忙伸手拍他一下,蔣成擡頭,兩人眼神半空交彙。
他瞬間了然她那皺巴巴表情,及時嘴上剎車。
想着一語未落,只得又笑笑:“行行行,那不說了。”
話語間,像是真全然沒受什麽影響,順手把自己膝上電腦放上茶幾便起身,從短沙發角落坐到舒沅身邊,攬過她肩膀。
對她說,或許也是對蔣母說。
“真沒什麽,我那時候年紀小,現在都二十年了,還惦記着那事兒,日子怎麽過?”
“……”
“不跟你說,是不想搞得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還要人保護一樣,不像男人。”
——得虧他沒說什麽“不想讓你擔心”之類的套話。
說是愛面子逞強,才真的有點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舒沅聞聲,雖沒點頭肯定,心裏到底稍稍安定。
側頭一看,沉默許久的蔣母,卻不知何時,已然紅了眼圈。大抵是想起差點失去兒子的傷心事,連帶着看向蔣成的目光也帶着說不盡的慈母心意,宛若美人欲泣,我見猶憐。
只可惜,這表情還沒持續夠半分鐘。
蔣成跟她一對上眼,登時有些說不清的局促,輕咳兩聲,眼神随即飛快轉開。
他一向不擅長面對父母本不屬于他的慈愛關心。
“呃……”
偏偏就是這種想不出什麽話題好說,可非要說點什麽才好的當口。
他随口一提,竟瞬間抛出來個爆炸性話題來。
“正好你在。”
蔣成說:“媽,我之前一直來不及問。你跟那個Richard,年輕時候是不是有過一段,然後,他對你念念不忘?”
“啊?”
“反正他們那一家子人都有點奇怪,我唯一能聯想到的理由就是關于你,”蔣成直言不諱,“而且之前我跟宣揚也接觸過,感覺他對Richard那個長得有點像你的老婆态度确實不一般,連帶着,對阿沅的态度也怪怪的。”
蔣母:“……”
舒沅:“……”
此話一出,堪稱四下皆靜。
連橙子都在旁邊識相的收聲,一雙圓溜溜狗狗眼,疑惑的看向面前氣氛詭異的人類。
——這相當于什麽?
趁着老爸不在,“審問”親媽年輕時候的情史?
舒沅腦袋一空。
等反應過來,狂掐他手肘也再來不及,簡直僵在原地。
然而,比起這個,更讓人驚訝的是……蔣母竟對此殊不介意。
頓了頓,反倒也擦擦眼淚,滿臉聽八卦似的好奇神情,開口問自家兒子:“為什麽這麽說?你從哪聽到人亂說閑話了吧?”
蔣成聽她也像是不知內情,遂又把在自家儲物間,發現那副出自宣揚和宣展共同之手、略顯潦草畫作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個中邏輯,包括他查到宣展的生母名叫“聶秀”,英文名叫“Sue”,連着和自家倆人都對應上,且聶秀眉眼間頗似鐘秀,眉心一點灰痣卻和舒沅異曲同工的“巧合”……諸如此類種種,事無巨細,倒是把舒沅聽得一愣一愣的。
雖然她早猜到自己可能是被宣揚當成了替身,加上宣展那些奇怪的态度,隐隐約約,确實有些指向聶秀。
但是真的直面自己又被當媽又被當嫂子的事實,還是忍不住滿頭黑線。
蔣母聽完,就更覺匪夷所思了。
“畫?你說那副Steven家小孩畫的畫?”
一向寬和如她,想起那畫上不了臺面的拙劣,也忍不住面露嫌棄,“可是跟我一點也不像啊!她……她沒我好看吧?”
——結果關注點竟然是這個。
蔣成嘴角抽抽。
“乍一看是不像,但是你不知道在外國人眼裏,大部分中國人長得都差不多嗎?他們就光認特征,鵝蛋臉,圓眼睛,塌鼻梁——”
“我鼻子可不塌!”
蔣母一向愛美。
別的不說,光為自己的美貌,那也是絕對要據理力争的:“而且當時他們的婚禮我都去參加了,我也沒覺得像啊?那個小姑娘……可能也就臉型跟我……一成?兩成像?
她越說越疑惑,秀氣的眉心微蹙。
“更何況,我跟Richard也确實從來沒談過戀愛啊。也就當時我念大學的時候,被你外公塞去HBS(哈佛商學院),但是我又不喜歡那種什麽市場營銷學啦、人力資源管理什麽的嘛,就一直吊車尾。所以我倒數第一,Richard倒數第二,做小組作業永遠被教授點名,才漸漸熟起來的,一直都只是損友而已。”
“……”
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二的樸實友情。
這“損”得也太真實了。
蔣母說着,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下巴。
一雙同蔣成如出一轍的桃花眼,長睫微卷,不時輕顫,當真像在艱難回憶思索。
“并且我們上學的時候,一度還挺不對付的。因為他這個人說是學習差,但每門都剛剛好及格,我就慘了,每次都要補考,他故意翻倍價賣我複習資料,真的是奸商!
結果後面我們畢業的時候,他還發揮超常了……雖然八成是蹭了WR的實踐學分吧,不過,我們那一屆,他竟然被選成優秀畢業生講話。你說他說就說吧,竟然還專門在致辭裏陰陽怪氣花了半面稿子,感謝我的資、助,真的夠無恥的。”
鐘秀女士,大概當年真被氣得不輕,這會兒想起來都咬牙切齒。
“不僅這樣,那時候我結婚,他還專門過來咒我!說讓我別到時候把蔣家敗光了,影響他們東南亞的經濟,話裏話外都跟看不起我們家霆威似的。就這種表現,你說他暗戀我?”
一貫優雅如她,此刻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阿成,那差不多是火星撞地球的概率吧?”
當天晚上,蔣母對着兩個小輩,就當年老同學的惡劣之處倒了大半個小時的苦水,言談之間,也當真半點男女情分的苗苗也沒冒出過頭。
甚至最多最多,也就算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總之,Richard雖然年紀大了,人脾氣也真的有慢慢變好,但是他年輕時候真的對我很差!我們倆要是能有點事,你爸都要心疼死我了。”
“……?”
如果不是蔣成對自己的推論有八成信心,聽到她這番慷慨陳詞,估計也真得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多想。
末了,還要細問,偏偏蔣父一通電話又剛好打來。
他們循着蔣母視線向窗外一看。
直到這時這才發現,雖說蔣父一早說了公司瑣事繁忙、可能要先走,但其實,卻依然遲遲等在樓下,任由車裏泛出隐隐燈光熹微,仍遷就着,審閱電腦上看不完的報表文件。
“……”
舒沅看在眼裏,莫名地,又側頭看了眼蔣成。
雖然蔣家父子不合,早已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但其實,誰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兩父子,在許多方面,确實有着如出一轍的“默契”。
——“那沅沅,還有阿成,媽媽先走啦?”
另一頭,蔣母亦滿面笑容,不掩幸福嬌羞。
只揮手和他們打了聲招呼,便也很快拎包下樓。
哪怕走得遠了。
仿佛還隐隐能聽見,她似在說着:“都說了讓你不要等啦,我又不會迷路。”
“我想跟家裏小孩多說說話嘛,就随便聊聊。哪像你,每次都裝冷酷,在樓下都不敢上來——你啊,要多跟孩子溝通才行。”
“你不跟他聊,他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哎呀,反正在我心裏,他們永遠都是小孩。”
……
于是,關于Richard到底有沒有對鐘秀女士有那麽一段意難平往事的問題,由于這小小插曲,真相暫且只能按下不表。
兩天後,早早将行李拾綴妥當的兩人,已然随即踏上前往新加坡的航程。
——“阿沅,往這,來,箱子給我推吧。”
而等到落地樟宜國際機場,已經是整五個小時過後。
他們這次行程可謂一切從簡。
低調之餘,既沒有保镖亦步亦趨,打扮也尋常簡單,看着不像專程過來“避難”,倒更像是一對來度蜜月的小夫妻。
就此一路穿過機場大廳。
舒沅看他仍時不時右手輕捂左手手掌,想起某人敢于刀片劃手的壯舉,一時又有些失笑,輕輕開口問了句:“你手還痛不痛?”
蔣成:“……”
他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兩手瞬間避嫌似的隔開老遠。
“就劃了個口子,早沒事了。”
“你就逞強吧,看你以後還幹不幹這種蠢事。”
“什麽叫蠢事,我那是臨機應變。”
“我看你是做賊心虛。”
“……”
她說完,側頭一看蔣成那一臉吃癟表情、且想回嘴又不好說重話的嘴唇微抖,瞬間笑出聲來。
“行了行了。”
可笑歸笑,還是默默拉開他手,自己推起行李車。
“知道了,不是你手痛,是我特別愛推車。”
“我……”
“別說了,趕緊跟上吧,”她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沖他彎彎唇角,“……大少爺?”
蔣成:?
還別說,被她陡然這麽一打趣,他真就站在原地直發愣了好久。
只等回過味來,才突然莫名有種被“寵愛”的感覺,不由自主,也跟着笑起,幾步跟到她身旁去。
咳。
簡直享受死這種沒有拘束的“甜蜜生活”了——某人想。
只可惜這小小甜蜜并沒能持續太久。
很快,他們便經由蔣氏分部派來接送的司機,直接移步到蔣家在新加坡聖淘沙灣的私人豪宅。行李運送這類小事,自然也有在這邊、蔣母早已提前為他們雇好的四五個仆從接手。
不過舒沅一向不喜歡家裏有外人常住,是以,考慮到安保已有物業方面負責,只簡單着人對別墅裏外做了清掃過後,便為幾人直接結清了預定的當周工資。
偌大別墅中,随即又重歸當初在上海,僅有他們兩人居住時的類似情況,安逸且——
“……等等。”
“嗯?”
舒沅彼時剛忙上忙下累完,倚着蔣成的腿躺在沙發上。
玩了半會兒手機,也回複完微信裏編輯部發來的修改意見,這才猛地想起最重要的一茬,瞬間直起身來。
“我們跟那個李律師約的時間,”她問,“是不是就是今天,說要一起吃晚餐?”
蔣成點頭,“是啊。”
“那你怎麽不提醒我,我還得——”
“不用着急。”
她剛要起身,準備去化個妝換身正式衣服,結果還沒站起,又被他拽着手臂、拉過坐下,拿他沒辦法,只得順着他手指指向位置,複而看向右側,一窗之隔的別墅露天花園。
“花園?然後呢?”
“再往右。”
他又戳了戳手指。
再往那頭看,赫然是另一棟歐式裝潢的三層豪宅,比起他們現居這座,有過之而無不及。
蔣成對她坦白:“他就住在咱們隔壁,過去也就五六分鐘的事,你累了先睡一會兒,到點了,我叫你就行。”
舒沅聽懵了。
“……哈?”
所以,蔣成這厮說什麽過來咨詢律師,說得頭頭是道,搞半天就是和鄰居喝喝茶,純粹就是找了個借口,帶她來新加坡避風頭度假?
“是真的。當時他不是救了我,所以我爸為了感謝他,直接送了他那棟別墅,”蔣成聳聳肩膀,滿臉無辜,“真算起來,他才是這裏的老住戶,我們一家到這邊來住的次數都少,但我媽很喜歡這片花園,我們不來,就經常把鑰匙交給他,偶爾會托Uncle安排人到這邊來除除草澆澆水,所以,你就當跟鄰居聊天,沒必要特別費事。”
這還特別費事?
這都已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吧。
舒沅聽得無奈,一手戳向他額頭。
可最後,還真就沒扛住他的“花言巧語”,也因為昨天又沒睡好,于是到底還是上樓,到主卧補了個回籠覺。
蔣成也沒來吵她。
等到一覺好夢睡醒,已經臨近傍晚。
別墅裏寂靜無聲,舒沅在黑暗中适應良久,才從陌生的環境裏勉強恢複精神,摸過床頭手機一看。
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十來條未讀微信信息。
點進去,最頂便是宣展發來的五條。
【你來新加坡了嗎?】
【怎麽不跟我說一聲?我現在也從學校回來,呆在新加坡了。】
中間間隔大約二十來分鐘。
他又發了三條,這次卻都簡短很多。
【有空見面嗎?】
【有話想跟你說。】
【關于】
關于什麽?
最後這條,像是剛打了一半就被人放棄,格外突兀,也沒有任何其他補充。
賣關子也不是這麽賣的。
舒沅對這孩子的行為,一向有些摸不着頭腦,看了半天,只覺得他大概又是想找個理由約自己出去,但她在新加坡只想一切低調,于是反複看了幾遍,終究也沒給回複。
至于底下另外六條,除了編輯又一次回複來的修改建議以外,出乎意料,還有宣揚突然發來的兩條消息。
【聽說你的新小說進展不錯,為你高興。】
【怎麽樣,官司的事有進展了嗎?】
舒沅:“……”
法務部的人都是你派的,這不明知故問嗎?
她心裏腹诽許久。
無奈人家畢竟曾經是她頂頭上司,不比同輩甚至小輩的宣揚,她雖現在對他膈應得很,想了想,還是只得打字回複——
才剛打了個“謝”字。
手機屏幕最上方,突然不合時宜地蹦出來一條最新新聞。
她本想劃開,冷不丁打眼一看,卻登時瞳孔微縮。
“什……!”
幾乎瞬間。
她退出跟宣揚的聊天框,點回宣展頭像,飛也似的打字發問:“新聞是真的嗎?”
“你現在在哪?”
“天哪,到底怎麽回事?!”
“如果你現在安全了,一定盡快給我回複!”
對面仍毫無反應。
她心如亂麻,深呼吸片刻,只得又一次不确定的看向那條新聞。
“車禍”、“三死兩傷”、“重傷”等字眼,一個一個在她眼前拆解又組合,而所謂的事發時刻,竟然就那麽好死不死,正是宣展給自己發來消息的同一時間!
她不喜歡這種巧合。
盡管她從不曾和宣展有超出普通友誼的聯系。
但這一刻,極大的恐懼和負罪感還是将她瞬間包裹。
也徹底體味到什麽叫欲哭無淚。
舒沅倉皇着思索了幾秒,依舊靜不下心來。
一時間,也顧不上所謂的約定晚餐,顧不上自己身上還穿着哆啦美卡通睡衣,直接便赤腳跑下了樓,喊了聲——
“蔣成!你知不知道,宣……”
宣展出車禍了。
現在生死未蔔。
她後話全哽在喉口。
只因下到樓梯口,才突然發現,一樓沙發兩側,除了蔣成之外,看背影,還坐着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聽到她這一聲匆匆喊話,兩人倒是齊齊扭過頭來。
那中年男人一身銀灰西裝。
他長着一張板正的國字臉,濃眉大眼,正氣凜然,且肉眼可見的不茍言笑。見她着裝并不得體,更是只做示意性地微微颔首,便很快禮貌回過頭去,避開與她直視,引發冒犯的誤會。
“這位就是李立文律師。”
蔣成夾在中間,還是按例做了個介紹手勢,“阿沅,我們都叫uncle lee就可以了。”
說完,他起身到她面前來。
微微側身,徹底擋住她叫人餘光瞥見的可能,複又伸手,幫她把靠近頸邊的兩顆扣子系好。
“先上去換身衣服?”
他低聲:“随便的休閑裝就可以了。”
舒沅其實也沒太聽清他說什麽,腦子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識地點點頭。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方才突然看見那新聞的惶恐和驚吓卻仍未消散。
她下意識緊緊攥住他手。
“我剛才、看到新聞,說是宣展——”
話音未落。
舒沅眼角餘光,忽而瞥向客廳電視屏幕,腳下登時一抖。
要不是蔣成及時伸手把她攙住,她甚至險些站不穩腳。
宣展。
Steven. L. Zack。
此刻他的姓名,正出現于新加坡各大電視臺的緊急插播新聞中。
“一起嚴重車禍,造成三死兩傷!”
“其中,唯二的兩名幸存者,除了副駕駛座上幸運避開劇烈迎面撞擊的記者Annie,還有傳媒大亨Richard.L.Steven的愛子——Zack.L.Steven!”
“目前記者正在現場,為您實時轉播!”
屏幕上,滿臉鮮血,腦袋無力耷拉一側,從已然被撞擊變形的賓利後座被擡出來的傷者,可不就是一個小時前,還發信息希望能跟她見一面的宣展?!
舒沅捂住嘴。
那一刻。
她實在說不清是為朋友的死裏逃生而感到慶幸,抑或為他飛來橫禍而感到由衷悲痛。
蔣成循聲望去,顯然也注意到電視上播報內容,面露震驚。
整棟別墅裏,情緒最平緩無波的,只當數把那手中玩着電視遙控、身體一動不動的高大背影。
繼而。
“滴”一聲。
李立文律師,毫不留情地轉開頻道,換成個法律科普節目,津津有味地觀賞起來。
仿佛對剛才的一切慘劇,早已習慣視而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圓伏筆和埋伏筆的一章orz
以及,為了防止各位姐妹覺得突然或者不記得曾經有線索被提起過,我給大家引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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