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爸爸, 我好痛,他們要錢就給他們好不好?】

【我可能要死掉了,我在這裏, 他們每天都要打我, 我好害怕, 你和媽媽可不可以救救我, 求求你了。我以後會乖乖寫作業,會每天好好念書, 不會再捉弄英語老師和西班牙語老師, 不會再調皮搗蛋了, 我也不會老是黏着媽媽……你說的我都會聽的,救救我好不好, 你救救我, 我身上真的好痛。】

颠簸而昏暗的“趕路”途中, 時而清醒時而混沌的思緒,最終墜入一片深不見底的迷潭之中。

科學無法解釋的道理,他只能猜想這是一個夢。

站在中央, 環視四周,這才遲鈍的發現,原是時隔多年,他又夢見記憶裏那漆黑一片的房間, 哭着哀求的小小自己。

那年他才八歲。

發着高燒,渾身上下布滿不正常的潮紅,每說一句話, 都不得不伴随着急促的喘息。

分不清是因病還是因怕,總之惶恐無措,瑟縮的眼神不時瞄向旁邊手裏拎着木棍、兇神惡煞的男人。

只消一眼,他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緒又一次崩潰,整個人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然而,盡管在家裏,他從來只需一哭就能夠獲得所有人的關注和退讓,是真真正正銜着金湯匙出生的富不可言,但在這,卻只不過是任人擺布的破爛娃娃,他越哭,這些指着他眼淚賺錢的大男人倒越開心——他顯然還沒成熟到能夠認請這個道理。

富有年代感的DV鏡頭對住八歲的蔣成,他在木棍下痛苦地來回翻滾躲避;

二十八歲的他卻是個十足十的旁觀者,旁觀着昔日的痛苦和憎恨,腦海裏飄蕩的想法,竟然只有來來回回的一句:命真硬,這樣還能喘口氣。

嘲諷的語氣,宛若對待一個微不足道的蝼蟻。

然而他竟不敢看向那小小男孩逐漸從迷茫、到恐懼、到渴求、到絕望的眼神變化,只是倉惶地在四目相對的前夕扭頭躲閃開去。

不遠處,八歲的蔣成仍在哭着問:【你們向我爸爸要多少錢,他們為什麽不給?】

一群大男人聞聲,卻像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快活的笑聲響徹整個漆黑的鐵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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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因為你不值錢啊!如果你爸媽真有那麽愛你,怎麽連個幾千萬都拿不出來,磨磨蹭蹭?說到底,就是嫌你是個累贅!】

累贅?

小蔣成眨了眨眼,他沒有再苦,也沒有再鬧,只是在短暫的、不用挨打的空隙裏,癡癡呆呆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滿是血痕的雙手。

喃喃自語,也像是對自己發問,翻來覆去重複着:【因為我,不值錢?】

……

痛苦的夢境,從來不值得過分停留。

蔣成幾乎是逼着自己從那片昏沉黑暗中蘇醒,雙眼霍然大睜的瞬間,下意識想要翻身坐起。

然而不過一動。

很快,他便反應過來自己當下的處境:雙手被反縛在身後,緊緊系在一根鐵栅欄上,不僅很大程度上限制住了他的行動自由,也在眼下這件本就狹窄、只有一床一桌的小小單間裏,幾近嚴苛的規定了他的手腳活動範圍。

蔣成:“……”

他不死心地掙了掙背後繩結,兩分鐘後,便确定那決計是個沒有外力幫助不可能解開的死結。

看來對方是鐵了心想要來一出好戲。

他心底一聲嘆息,眼下唯一值得慶幸,大概只有自己之前尚存意識的配合妥協,似乎換來了一點聊勝于無的同理心:

肩膀上,此前讓他疼暈過去的鈍傷,已經被人簡單正骨後綁上夾板和繃帶;能感覺到的臉上其他剮蹭傷口,也已經消毒處理過,傳來微微刺痛感。

然而這點略施小恩顯然也不能讓他完全放松緊惕。

只豎起耳朵,又仔細聽那一門之隔,門外隐隐傳來的嘈雜讨論聲,似乎是那個動手傷他的大個子在高聲質問:

“C,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做這些?!給他包紮幹什麽,等他有力氣傷好了方便逃走?”

“就是啊!”

伴着酒瓶重重磕在桌角的脆響,有人不滿的附和:“而且我說真的,現在也不知道Boss到底是什麽想法,一開始說讓我們給他換幾身衣服,僞造時間拍幾個視頻就跑,結果那女的報了警之後,又說先別動他了,要搞敲詐勒索那一套!簡直耽誤我們逃跑……最開始就該多花點時間,幹脆把女的也抓過來!”

“抓過來有什麽用?”

對面話音剛落,外頭客廳沙發上,正有一下沒一下換着老舊電視頻道的A登時冷聲一哼。

他雖是幾人名義上的行動領導者和組織者,但從綁/架過後、“上頭”突然頻頻改動計劃開始,這群不服管教的臨時隊友就擺明了有些微妙“異動”。

因此,就算不滿,他也不得不強壓心底,裝作只是随口挖苦幾句:“一開始……那個人就說了,綁了女的也不能對她怎麽樣,否則你們別想拿到錢,他也不會幫忙脫罪,你們可別忘了。何況現在埋怨有什麽用?當時我讓你們多搜搜的時候,沒見你們舉手。”

“這……”

“夠了,不用狡辯!”

A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視線複又瞥向那斑駁牆壁上極富年代感、甚至少了秒鐘的銅制挂鐘。

“比起在這罵這個罵那個,不如乖乖等他的電話安排!那個女的等會兒也該出發了,準備收拾收拾,一個人跟蹤偷拍,一個人準備收錢跑,我跟C在這裏等消息。”

他試圖就這麽收束話題。

然而,既已經是一輪七嘴八舌讨論下來,客廳裏的氛圍,一時間也多少有些僵滞。

衆人各幹各的,各有各的小九九。

末了,還是四人中,那唯一能說幾句蹩腳中文的C,以一口親熱且娴熟的美音笑着鼓勵幾人:“嘿!兄弟夥,行了,怎麽都這麽垂頭喪氣?聽着,我們現在只是換種方法拿更多錢而已,你們想想,不殺人總比殺人好吧?”

“原本Boss只給我們每人一百萬,現在可是一億,雖然他讓我們只是走個過場,不準拿錢,但是你們想想,我們私下裏分了他能怎麽樣?!這可是兩千五百萬美金啊!”

C仿若一個窮兇極惡的賭徒,說起那筆堪稱天文數字的財富,語氣極具煽動性。

“你的意思是……不聽他的話,直接拿錢跑,那裏頭的男人呢?”

“當然是放了,拿到錢還殺他幹嘛?還是那句話,真要被抓到了,不殺人總比殺人好吧?”

此話一出,剛才還在糾結他為什麽要去給蔣成上藥的B、C兩人似也被說動,眼神閃爍,一個對視間,都絲毫不掩飾對金錢的無比渴望。

然而真正有“大局觀”的還是A。

見幾人有倒戈傾向,連忙跳出來擺明态度:“住嘴吧!你們在想什麽?!我們拿了人家的錢,就是圖幹完這一票不僅家裏的親人能過上好日子,而且他還答應會請新加坡最好的律師,盡全力引導,把我們引渡回華盛頓——那裏沒有死刑!你們現在反水,可那一億就算再多,被抓到之後有什麽用?!”

“你怕什麽!”

C搶過話茬:“人是他要我們綁的,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我們被抓了難道不能反過來威脅他?本身說好了殺人,現在又耽誤我們時間就是他不守承諾在先!有誰不愛錢,那兩千五百萬能花多少是多少也夠爽了!”

“你!”

“不要指着我的鼻子說話。反正都是給人賣命,那邊價格出得高,我們就選擇另一方,難道不對嗎?”

和B、D這倆明顯的牆頭草馬仔不同,A、C兩人,很顯然才是這次決策和帶節奏的關鍵方。

然而此刻,兩人偏偏又在整個事件的處理方式上合作崩盤,氛圍瞬間劍拔弩張。

兩顆牆頭草為此不得不出來打圓場。

咕哝說着“那女人馬上就要來送錢”,一個挎上裝有隐藏攝像頭的肩包,一個将自己喬裝打扮成背脊佝偻的老頭,唯唯諾諾地打了兩聲招呼。

見沒人回應,只得灰溜溜地,一前一後離開套間。

只剩下客廳裏各懷鬼胎的兩人,以及單間卧室裏,已然豎起耳朵“觀察”了好一陣子的蔣成。

當然,這幾人不是在氣頭上,就是沒有“全知視角”,自然無法發現,客廳角落那一包“贓物”——即這四人從李立文家中搜刮來的那些個手表珠寶裏,一枚銀色的星形胸針背面,不過些微小拇指蓋大小的黑點,正閃爍着詭異的微弱紅光。

離開克蘭芝地鐵站後,舒沅提着一個不大不小的公文包站在路邊,眼神逡巡着周遭的垃圾桶,不由流露出些許茫然。

事實上,所謂的一億美金,無論折算成紙鈔還是硬通貨,都是常人便裝出行絕無可能承受的重量,因此,在之後的幾次通話中,綁匪分別以支票、地契以及股票戶頭等形式,要求他們變相提供價值一億美金的資産,此刻她的公文包看似輕若無物,卻是蔣家在極短時間內湊出的一大筆流動資金。

而這種操作,在警方眼中,則很快認定這些綁匪很顯然既沒有常識也沒有相關經驗:且不說一億美金是怎麽個概念完全不清楚,難道不知道如此大額的支票在銀行兌換無疑會暴露身份?

負責案件的警官由是更有信心,舒沅長發遮擋下的無線耳機中,亦傳來篤定男聲:“舒小姐,按照他們說的,到右手邊第三個垃圾桶邊放下錢。”

然而這哪裏是說放就能放的事?

克蘭芝是新加坡地區難得的農村景觀地帶,為了最大限度保留自然農場風貌,相比較于城中四處可見的公共設施,光是垃圾桶與垃圾桶之間,相隔距離就足有數倍。

舒沅光是找垃圾桶就找了二十多分鐘。

好不容易确定好位置,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對面又是一群游客迎面走來,“呼啦啦”一陣風似的湧過,将她擠得腳下險些不穩。

她這才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然是個不大不小的景區游覽點,人流充裕,拍照快門聲不絕于耳。

莫名其妙有些不安的舒沅,此刻顯然還沒意識到,自己已處在“敵對方”的嚴密監視之下,更別提注意到對面那個戴着口罩、笑嘻嘻擠在人群中看熱鬧,背包上那隐形攝像頭,卻已悄然對準她許久的少年。

她剛要把公文包放下。

還沒來得及彎腰,褲兜裏的手機卻噩夢似的震響,話筒那頭,傳來熟悉的變聲器嗓門:“舒小姐,下午好?錢準備夠了嗎?”

“都夠了!我……蔣成他現在怎麽樣?”

“瞧瞧你,還沒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就開始套我們的話了?”

她明明只是正常關心。

然而對方那麽一說,她仍吓得瞬間噤聲,足頓了好久,才鼓起勇氣輕聲說:“我至少要聽到他的聲音,才能給錢。你放心,只要蔣成平安,我們絕對一分錢也不會少你們的。”

“原來如此,你想的跟周全嘛,舒小姐。”

好在,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也只是故意打趣她,聽她呼吸忍不住變得急促,反倒開懷大笑起來。

“不用那麽害怕,你給了錢,我們本來也打算讓你先确定人質的安全。”

說話間,電話那頭一片桌椅剮蹭聲,繼而是鐵門開閉的聲響,以及趔趔趄趄依稀可辨的腳步聲。

下一秒,卻忽而安靜下來——

另一頭。

A看着C忽而從房間內電腦桌前起身,從那關押的房間裏、兀自揪住縛手繩索将狼狽的蔣成一把拖出來。

他滿臉不耐與焦慮,只松搭搭捂住話筒,冷然問了句:“幹嘛做這麽多餘的事?你多逼兩句,她照樣給錢。”

“不多餘。”

C卻說:“這不是也給你一點時間,等老板最後的指令嗎?”

這話瞬間說中了他的心事。

一時間也不好反駁,只得冷着張臉別過頭去。

C見狀,将他冷不丁推開,随手關掉立式話筒的變聲器,将蔣成按在自己方才坐上位置之前,又毫無憐惜地揪住他後腦發根,迫使他看向眼前正對着舒沅慌張神色的屏幕。

“你知道該怎麽說吧?”

“……”

蔣成默然。

這會兒C卻全然不像之前那樣好說話,甚至容不得他沉默半秒,一個巴掌瞬間奪面而來。

“啪”一聲脆響。

C看一眼屏幕,又惡狠狠看他,厲聲呵斥:“別裝傻,說話!”

“……”

“說話,讓她給錢!”

C壓低聲音。

眼見着A不知何時已然扭頭到洗手間去抽煙,又低頭小聲威脅:“……你不想走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簡直天下奇聞,反倒像是綁匪求着他走。

蔣成卻依舊不言不語。

沒人知道他心裏到底打着什麽樣的算盤。

他甚至對于C氣急敗壞、在他肩上傷口作勢死力拍打的行為無動于衷,只看着屏幕上舒沅捂着手機,兩汪熱淚欲落而不落的表情,眉間隐隐落下一絲不忍與痛憐。

“說話!不要拖延時間!”

良久,待到C的耐心似已耗盡,A卻遲遲未歸,這才忽而擡起頭來,定定看向對方:“有你在,我死不了,幹嘛急着走?”

C顯然一怔,下意識匆匆忙忙捂住話筒。

蔣成悠悠道:“你剛才故意不把門關好,讓我偷聽,如你所願,我現在确實是猜到誰折騰出這次綁架,這麽急功近利又短見,注定成不了大器。出去以後,我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

“但我現在覺得,你的老板才厲害,不是嗎?想看我們鹬蚌相争,他一個人漁翁得利,所以我才想看看,他們老板現在怕新聞媒體抖落出去、忙着封鎖消息不敢殺我,你家老板,又有什麽後招?應該不止是現在讓我家人現在拿錢贖人,由我出面捅破宣揚的爛招吧?太老土了。”

他說得話裏帶笑。

然而剛才還兇神惡煞的C,此刻卻聽得雙眸大駭,嘴唇直抖。

——自己剛才的巧舌如簧、挑撥離間,竟然被這人一眼猜中背後的窮苦用心,他心思到底藏得有多深?想的又有多遠?

思及此,C臉上表情瞬間一變,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只換作商量的語氣,半帶威脅的低聲道:“就算你猜的沒錯,我敢擔保,只有你現在出去,順風說話,大家才能皆大歡喜,否則——”

“否則?要是我偏不呢。”

“……”

蔣成卻問:“裝傻是不難,可誰愛這麽吃啞巴虧?”

既然敢上桌,那當然就是要三方鬥,勝者王才有趣,不是嗎?

他冷笑。

二十年前已經輸過一次,不過是賭命而已,他不信自己現在還會輸。

所以他必須不發一言,今天的交易絕對不能成行。

臭老狐貍,想借他清理門戶,不惜把陳年舊事捅出來陷害阿沅、只為引他來新加坡跳坑?——沒門!

他倒要看看各自還有什麽後招,誰能玩得贏誰。

蔣成目光驟冷。

然而,他還是一看見屏幕上急得不住張望的阿沅,就忍不住心軟,不得不強行逼着自己移開目光。

最近的風波連連,已經迫使他明白:哪怕是為長遠之計,今天也定不能就此罷休。

就在兩人僵持之際。

突然,洗手間方向傳來一陣匆忙腳步聲。

“Stop!Stop!”

與這喊聲同步而來,是滿面通紅的A,看向依然投向舒沅、且她手中公文包仍未放下的監視鏡頭,瞬間大松一口氣。

“怎麽了?!”

C自知暫時無法挽回,此刻終于當機立斷挂掉電話,轉而扭頭問:“是不是……”

A卻什麽話也沒說,只兀自點開了手機上幾段錄音。

下一秒,熟悉的聲音傳來,蔣成耳尖一動:

“一群蠢貨,以為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麽馊主意?!自己去看看你們那包東西——不信?裏頭的胸針上安了有錄音功能的竊聽器!”

“我警告你們最好安分一點,也放聰明一點,難道你們真以為自己拿到錢了就萬事大吉?那可是一億,是我為了擠壓他們流動資金、準備之後狙擊他們旗下子公司才故意給你們報的價!你們真以為四個人能吃得下?給我知足一點!”

“而且,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那些支票和股票需要兌換,需要有人給你們操作?只要一兌換,你們馬上就會被抓,所以才讓你們不要拿!馬上撤掉,讓舒離開!警方已經知道你們就是一群烏合之衆了,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們,聽我的指揮,你們家人以後至少能穩定的每年拿到一筆錢,自作主張,就準備在新加坡受絞刑吧!”

然而,這樣一段長篇大論下來,與無線耳機裏後腳打開通話的B、D兩人瞬間驚慌失措不同,C的重點,似乎只有第一段。

鋒利目光立刻投向房間角落、那一直被忽略的裝樣子“贓物”。

還以為都是一夥的,那律師也就随便指揮着塞點珠寶進去,沒想到還留了這一手?

果然是破釜沉舟。

當下,C也不再扮演團隊裏“挑撥者”的角色,瞬間便換了副嘴臉,滿眼心虛和畏畏縮縮,就差沒在臉上寫滿“我做錯了”四個大字。

同時,也很快跟随進大隊伍撤退加“從長計議”的潮流,後腳趕緊通知舒沅,今天的“交易”取消。

“如果還有別的計劃,我們會……”

“什麽叫還有別的計劃!蔣成現在還好嗎?安全嗎?為什麽不讓我聽聽他的聲音?”

屏幕裏,舒沅站在原地,滿臉無助。

片刻過後,她捂住眼睛,有些粗魯地一擦再擦,話筒中傳來的聲音也跟着哽咽起來:“大哥,我知道你們現在只是圖錢,只要蔣成平安無事,只要他沒事,我還會幫忙去湊,麻煩你讓我聽聽他聲音好不好?”

“他小時候就很怕……不是,是,反正,他不應該受這種事的,他之前受過傷還沒好,你們會鬧出人命的!你們要錢,綁我,綁我好不好?我是他老婆,他很愛我的,你們綁我,他會給錢的,我跟他換,好不好?”

舒沅說話帶了哭腔,幾近泣不成聲,連一貫玩世不恭作派的C,不知為何聽得也有些啞然,不顧A的白眼,又一次把話筒遞到了蔣成嘴邊。

雖然是不指望這個男人會——

“阿沅。”

嗯?!

C一時間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沒聽錯吧,他好像聽見蔣成這個年紀輕輕卻老謀深算的精明商人,像是也有三分哽咽。

不過,果然只是幻覺。

下一秒,蔣成說話的語氣,倒像是帶了笑意。

“老婆,沒事,別哭了。”

他說。

傷口斑駁且狼狽的臉上,唇角微微勾起,忽略了此刻破舊的出租屋,虎視眈眈的暗處眼目,忽視一切的一切,他好像還是那個,在瓢潑大雨的墓園裏,撐着一把大黑傘,傘邊向未婚妻無盡傾斜,最後自己濕透半邊肩膀的少年。

“你忘了,我答應過你。”

“我不會老,也不會死的。”

我會永遠健康,永遠挺拔,年輕的時候是大魔王,老了以後是老太婆的扶手杖。

這是他從不曾老去的許諾。

他笑,在電話挂斷前,最後咕哝了一句:“我要是食言了,爸爸媽媽還不打死我?”

他說的,是舒家的爸爸媽媽。

是墓園的照片上,相依偎着,笑容溫馨的夫妻倆。也是只因他親口答應過會好好照顧舒沅,就美的喜不勝收、給他夾滿了一大碗菜的夫妻倆。

那是他自八歲以後,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擁擠卻熱鬧,平凡卻溫柔。

令他只想擁有那個家,再很多很多年。

屏幕上,伴着成員B的撤退,舒沅的身影,逐漸模糊成一個恍惚的白影。

只依稀可辨,她似乎抱住公文包,雙手合十地蹲下身去,肩膀不住顫抖。

【親愛的爸爸媽媽,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請一定一定幫幫我,讓他平平安安的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6-20 04:46:56~2020-06-21 04:38: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說有一日總會揚名天 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衆羊 30瓶;周斯越越越. 10瓶;普朗克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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