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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佑之捂着肚子彎着腰靠在樹上,眼睛直直地望着方若爾,像是瀕臨死亡的人生前唯一的渴求。
若爾還是那個若爾,她眼神依舊清澈明晰,笑容依舊幹淨剔透,她安靜地坐在車上,目光溫暖地望着葉慎之微微笑,笑容那麽近,又那麽遠。
遠的像是他一個人沉溺在冰冷的水中,躺在黑暗的水底,隔着千萬重層層冰水,孤獨地仰望着水面上的笑容,水面上的光折射出一圈圈漣漪,飄飄蕩蕩的散開,恍恍惚惚。
他想伸出手抓住些什麽,卻是那樣無力,無力的手都難以擡起,像在獨自看一場無聲的末日電影。
全世界都是電影中的角色,只有他被這個世界遺落。
“若爾……”
若爾……
若爾……
若爾……
不要離開我,我的世界會崩塌。
一直以來心中唯一支撐着他的那根支柱倒塌,一直拼命一樣透支自己生命的他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世界都仿佛天旋地轉,安靜又無聲。
他聽不見任何聲音,宛若失聰。模模糊糊中,他像是若爾下車走到他身邊,她穿着一身簡單的紅裙,外面套着一件長外套,她焦急地叫着他,聲音仿佛從九天外遠遠傳來,猶如梵音。
他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努力和奢望,伸手抓住那片飛揚的衣角。
他想叫:“若爾,若爾,我的若爾……”
可他只能死死地抓着那片衣角,像抓住整個世界。
葉慎之身形筆直地站在樹蔭下将方若爾拖到自己身後,居高臨下表情不可一世的宛如君臨天下的帝王,望着地上的蝼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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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就沒有停止過鍛煉,一米八七的身高讓他穿衣看上去很瘦,實際上蜂腰長腿,身上肌理分明爆發力極強。
那一腳他下了狠力,當他聽到和她坐在一起的是顏佑之,而他還在對她做什麽事,那一刻葉慎之耳朵裏什麽都聽不見,只有一種怕失去她的恐慌與焦急。
他再自大,也知道顏佑之在她生命中占有多大的份量,正因為太清楚,所以他要加倍對她好,用他的方式,讓她的世界完完全全徹底只有他。
他已經錯過她十三年,他會讓她今後所有的十三年都無憂無慮。
“胳膊沒事吧?”堅持不懈地治療了四年,每天都堅持做按摩複健,她的胳膊最近才剛恢複了些知覺。
“沒事。”她手指動了動,原本只有一根無名指可以動的她,現在已經有四根手指可以跟着輕微的動一動,“看,沒事吧。”
葉慎之臉色卻有些臭,他将她渾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發現她身上沒有少一根毫毛,才攬着她的肩膀睥睨着倒在地上的顏佑之,用腳踹了踹,又踹了踹。
方若爾在他懷裏動了動,把他往身後推了推:“別鬧啦,柚子好像生病了,我們把他送醫院。”
她蹲下身想要去扶他,尚未碰到他,就被葉慎之拽到身後,“他生病關你什麽事?”
說是這樣說,到底不甘不願地解開深灰色襯衫下袖口的兩只純金小紐扣,臉色臭的可以:“讓開,我來。”
在若爾起身的剎那,衣角猛地被顏佑之抓住,緊緊的,葉慎之踢都踢不開。
若爾雖說已經放開,可那十三年感情從來都不是假的,即使愛情不再,這世上也并不是只有這一種感情。
顏佑之再度醒來在一座豪華的病房內,幹淨潔白的床單,如高級酒店般的裝修,窗臺上垂吊的綠色植物。
他幾乎不用思考,就知道,這一定是葉氏集團旗下的醫院。
葉氏從來都是貴族标準來打造旗下所有産業,貴不貴族大家不知道,反正貴是真的。
與貴相對的,自然也有它相對應的環境、服務及質量。
不論就學、就醫還是其它。
可再豪華的地方,對于他來說,都如荒蕪的如同沙漠。越是豪華,越是奢靡,越是寂寞的仿佛全世界都空蕩蕩的。
很快就有護士進來,護士看着他面露幾分責怪地搖了搖頭:“身體是自己的,你這麽不珍惜啊,有你後悔的。現在年輕人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護士大約四十來歲的樣子,表情帶有幾分無奈何勸誡。
顏佑之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朝護士露出一個笑容,清淺的如同鏡中花水中月。
護士一愣,帶有幾分無奈地走了出去,沒一會兒端來一碗菜粥上來:“你這胃是不是不想要啦?年紀輕輕的怎麽身體被糟蹋成這樣。”
顏 佑之面容俊秀的極其精致,即使是身帶病容面色蒼白,躺在潔白的病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外面,依然美的如同一幅水墨畫卷。而看慣了生死知道生命有多貴重的護 士卻不明白,為什麽有些人明明有健康的身體卻不好好珍惜,将自己弄到一幅半死不活的樣子,“你爸媽要是看到辛苦把你養大,就這麽不珍惜自個兒身體啊,還不 知道多傷心,不想想你自己,也想想你家人,你現在看來所有過不去的事,等過去了,回頭再看看,就知道是多麽小的一件事。”
顏佑之已經安安靜靜微笑傾聽着,眸中笑容暖暖。
可護士總覺得,外面晴光再好,都照不進眼前年輕人的心底似的。
他自己講自己關在冰冷黑暗的水牢中,他不想出來,外面的人再喊再拉都沒有用。
可他的态度又聽話的像一些七八歲的孩子,黑黝黝的眼睛含着笑看着你,安安靜靜讓你連苛責都有些不忍。
他笑着聽她說完,才緩緩地将手中的粥碗放在桌上,“護士,你知道我手機在哪兒嗎?”
護士以為他要給家裏報平安,幫他将裝在透明塑料袋裏面的他的私人物品都拿了出來給他。
他只是朝她微笑點了下頭,護士就知道,這年輕人是想讓自己出去。
那笑容明明比煙花還要絢爛,偏偏飄渺的不見半點溫度。
顏佑之将電話拿出來,手機是開的,裏面果然有幾十個未接電話,其中有二十多個都是來自趙艾莎。
他将一些重要電話都處理完,才撥通了趙艾莎的電話。
趙艾莎果然很着急,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夾雜着洋腔調問他:“顏,你到哪裏去了?給你打電話沒有人接?你現在人呢?”
顏佑之緩緩笑道:“出了點車禍,現在在醫院,人沒事,馬上就能出院了。”
公司還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處理,只有越快處理完這些事,他才能毫無牽挂的回到若爾身邊。
若爾,你等我,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方老爺子在知道孫女和葉慎之真的結婚之後,心整個就定了下來,無論如何,有她在,方家倒不了。
在這之後,他便安安心心的處理起方氏企業的後續事件,方家的衰落已成定局,方老爺子現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将損失降低到最小。
可方家的衰落,帶給周妍的打擊卻是巨大的,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嫁入豪門,這個豪門卻突然倒了。
她這些年确實掙了些錢,可再名利場裏混,做什麽不要錢?過去她那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她算是哪個牌位上的人?沒有方氏再後面撐着,那些原本與她交往的貴婦紛紛都沒了聲音,就連過去哄着她擡着她的一些人也徹底消失。
這種驟然從天上掉回人間的心理落差讓習慣了浮華與富貴的她,差點崩潰。
她急急忙忙趕回方家,沖到方老爺子的書房,方老爺子到底多年積威甚深,在走進去的那一刻她還是調整了自己的心态,只是語氣依然急切:“爸,事情已經壞到這種程度了嗎?”
方老爺子只是深深看了這位媳婦一眼,“方家現在正是風雨飄零之際,情況你也看到了,現在還不是最壞的情況,但若背後的人不放過方家……”
周妍如遭重擊,連維持多年的賢良淑德都忘了演,踉踉跄跄的離開書房。
出門時遇到方若華,一席黑衣的方若華看她這模樣冷哼一聲,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看到方若華這樣的眼神,周妍反而笑了。
這些年她在方家像孫子一樣八面玲珑讨好每一個人,可都到這時候了,方大小姐還在和她擺大小姐的譜。
她撫了撫頰邊妩媚的卷發,并沒有和她多說什麽,她已經不需要和她多說什麽。
她回到方家,收拾了自己的全部珠寶,存到銀行當中,又轉移了自己名下所持有的全部財産,又去律師事務所咨詢了像方家現在的情況,若方氏破産,她需不需要背負方氏債務,她所持有的那些會不會被拍賣。
律師的回答是,除非她現在離婚,将財産轉移到他人名下。
他人?除了周父周母還有誰能轉?
她首先想到周父,可周父那性格,他要知道她這麽做,恐怕錢剛轉過去就被他告訴了方岱岳,方岱岳雖然是她兒子,可他姓方,對方家的感情絲毫不比她這母親淺。
在他心裏,恐怕方老爺子方夫人方若爾都比她來的親!
看來只能轉到周母名下。
周母這些年養尊處優,在這浮華圈子裏,染上了賭博,這些年賭注越來越大,周妍對母親越來越不耐煩,将財産轉到周母名下,她也需要考慮很多風險。
但和綁在方家這條注定要沉的船上,全軍覆沒相比,她自然有所抉擇。
她又咨詢律師,如果申請離婚的話,可以拿到多少財産。律師說,按照新的婚姻法,方永康所持有的婚前財産她拿不到什麽,但夫妻共同財産可以均分。
周妍将一切算計的清清楚楚,幹幹淨淨,才拿着離婚協議書找不知道睡在哪個小三小四小五那裏的方永康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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