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贖罪

謝行吟神色一凜:“它現在在哪兒?”

“在、就在……”徐樂樂哆哆嗦嗦了半天, 才壯士斷腕般咬咬牙說出來,“在實驗樓那棵桃樹下面,我們一起埋的……”

這時他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徐樂樂那麽害怕去實驗樓, 原來不止是那些詭異傳聞的緣故。

腦袋在實驗樓的桃木下。

徐樂樂還不知道要害他的人究竟是誰,面對着謝行吟和陸焚二人瑟瑟發抖, 拼命往角落裏躲。

謝行吟心裏已經明白了——原來他們早就惹上事了。難怪“夜談社”要組織這場活動, 鄭新偉是想借機殺了無意間撞破了秘密的他們。

外面天還沒亮,沿途的路燈散發着慘淡的白光。

沒時間耽擱, 謝行吟把還在睡夢中的老梁揪了起來, 三人一同去後山找那嬰兒骸骨。

淩晨的後山依然瘆人, 但好歹這次是三個人來的,仗着人多,謝行吟的膽子也大了一點。

鑒于之前在實驗樓裏發生過的事情, 進了門以後三個人走得很近。

“小心點,別走散了。”

自打進門開始,謝行吟手腕上佛珠的眼睛又一顆接一顆地睜開了, 這地方果然陰氣很重。

一樓連通花壇的玻璃窗無法打開,他們正在想辦法的時候, 那個小小的白色人影又出現了, 伴随着一串“咯咯咯”的笑聲。

“跟着他!”三人急忙跟上,只見那小孩一閃身恍進樓道口不見了。

他們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 跟着它進了二樓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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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

陸焚翻身越過二樓的欄杆,跳進了中央花壇裏。很快謝行吟和老梁也爬了下來, 他們在角落裏找到了幾把破鏟子, 已經鏽跡斑斑了。

桃樹下,老梁拿起把破鏟子,一邊挖土一邊直呼缺德:

“怪不得這座實驗樓陰氣這麽重了。這可是他親兒子, 把屍體埋在桃樹下是要讓他永世不得超生嗎!鬼嬰的怨氣能不重嗎!”

三人在樹下挖了一會兒,謝行吟的鏟頭忽然碰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

他丢下鏟子,蹲下身撥開泥土,發現了一個破舊的布包,上面還有不知名的蟲子在上面拱動。

謝行吟皺着眉用樹枝撥開一看,裏面果然是一個小嬰兒的頭骨。

“在這兒呢。”老梁把骸骨的其他部分拿了出來,一比對大小果然差不多。

于是三人把那嬰兒的頭骨也帶上,将整具屍骸重新拼湊完整,到教學樓外面找了塊地重新入殓。

他們用土堆出了一個小小的墳頭,老梁嘆氣說:“入土為安。要給這小祖宗燒根香嗎?

謝行吟還沒答話,背後忽然之間傳來了嬰孩的哭聲。可老梁卻面無表情,無動于衷。

“你們聽見了嗎?”謝行吟問。

陸焚搖頭,老梁一愣。“什麽?”

果然還是沒聽見。

謝行吟想起那串佛珠可以讓他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于是就回頭搜索起來。

果然,教學樓陰暗處的角落裏,鄭冉冉正抱着一個小嬰兒。她的舌頭在大火中燒沒了,無法正常說話,只是遠遠地對着謝行吟招了招手,指了指山下的方向。

“發生什麽事了?”老梁看着謝行吟的臉色越來越沉。

“快,回去!”謝行吟說。

小岩和陳清起床以後,發現了謝行吟淩晨發來的的消息。他們說有重要發現,讓她們先不要去教室,在寝室裏等候消息。

所有的學生都已經離開了,兩個女孩在寝室裏等着。

沒過多久,她們就聽見了寝室門外的動靜。

小岩以為是他們回來了,或者是宿管老師。可等她走過去想看看情況的時候,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

陳清也聞到了這味道,臉色驟然變了。

“汽油。”這裏怎麽會有汽油味?

她立刻上前去推門,可房門卻好像被人釘死了一樣,無論她們怎麽拉怎麽踹,還是紋絲不動。

陳清跑到陽臺上,用水沾濕了衣服捂住口鼻。小岩匆忙拿出手機撥電話,可是怎麽也打不通謝行吟他們的號碼。

就在他們萬分焦急的時候,透過玻璃窗口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鄭新偉的臉一閃而過,在火光的照映下顯得格外猙獰。

此時大火已經蔓延開來,從門縫裏一路燒進來,迅速點燃了蚊帳和床單,房間裏彌漫着嗆人的煙味。

陳清拉着小岩推到陽臺上,低頭往下看。他們住在六樓,也沒辦法跳下去。

這下她們算是體會到鄭冉冉在大火中跳樓時的無助了。

就在一片混亂間,走廊裏傳來了參差不齊的腳步聲,好像有人往這邊過來了。

隔壁寝室的陽臺門“嘭”地一身打開,陸焚從隔壁陽臺朝她們伸出手來。

“過來,踩着空調機箱爬過來。”

身後火勢猛烈,眼看着就要蔓延到隔壁了。兩個女孩搖搖晃晃地站上了陽臺的護欄,往隔壁陽臺翻過去。

謝行吟被這沖天的火光和濃煙嗆得眼睛疼,跑到走廊外面去找滅火器的時候,差點撞上藏在角落裏的鄭新偉。

鄭新偉一看見他,做賊心虛地扭頭就跑。

“站住!”謝行吟怎麽可能讓他在眼皮子底下跑了,朝着他追了過去。慌不擇路間,鄭新偉轉頭就往樓梯上跑,謝行吟追着他,兩人一路你追我趕沖上了天臺。

鄭新偉在天臺低矮的護欄邊猛地剎住車,回頭就看見已然追上來了的謝行吟。

他退無可退了。

“你才是夜談社的社長吧?”謝行吟見他不跑了,依然不敢放松,雙眼死死地盯着他,“所以逼死冉冉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夏老師落水也和你脫不了幹系……哦對了,還有那個保安?”

鄭新偉盯着他,不答話。

謝行吟上前了一步,繼續說:“那天在綜合樓裏想防火燒死我們的,也是你吧?”

直到這時候鄭新偉還不打算承認,狡辯道:“冉冉和夏老師的死是意外,你在說什麽……我一點都聽不明白。”

“那你告訴我,剛才的火是誰放的?”謝行吟往前走了一步,同時把手伸進口袋裏悄悄地握住了刀把。

“別裝了,我們昨天半夜去了餐廳。鄭冉冉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們了。”

鄭新偉的臉色終于倏忽白了,嘴唇顫了顫。他沒有再否認,也由不得他否認了。

他雙手顫抖,在謝行吟走近之時,手中忽然翻出一把閃着寒光的尖刀。在近乎發狂的狀态下,他爆發出了極大的力量,幸而謝行吟早有防備,扭打一番後還是将鄭新偉制服了。

此時的鄭新偉雙目赤紅,幾乎陷入了癫狂,嘴裏不斷地嘶吼着:“她也有錯,明明她也有錯!孩子又不是我一個人掐死的!”

在鄭新偉驚呼癫狂的喊叫聲中,謝行吟腦海中已經大致把事情的經過串聯起來了。

情窦初開的少男少女早戀不是什麽稀奇事,可是對鄭新偉來說這卻是一個不能觸碰的秘密。

因為他早戀的對象是他的近親表妹。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系,在外人看來,他們不過是一對關系親密的表兄妹,時常有機會獨處。

一來二去,不知道是因為誰的疏忽,鄭冉冉意外懷孕了。未成年人堕胎需要家長簽字同意,可這件事絕對不可以讓他們的父母知道。

由于怯懦,他們一拖再拖,不小心拖過了時間。鄭冉冉在六個月的時候早産了,生出了個右臂缺失的畸形兒。

兩人在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一起親手把新生的嬰兒掐死在襁褓之中。

等到沖動褪去,他們才意識到這麽做要承擔什麽樣的後果。掐死嬰兒,這是殺人。

鄭新偉競賽成績優異,早早保送名校,前途無量。這事絕對不能暴露。

兩個人誰也沒告訴,趁着夜色把嬰兒埋在了廢棄教學樓裏。可是這件事卻被夜間巡邏的保安撞見了。

鄭新偉當時什麽也沒說。可是第二天,鄭冉冉就聽說後山發現了一具屍體。

她擔驚受怕了半天,終于鼓起勇氣向其他人打聽,這才知道那具屍體不是嬰兒,而是個成年人。

屍體燒掉了臉和指紋使屍體無法辨認,抛屍野外。後期調查結果發現,正是撞破他們秘密的那個保安。

這件事發生後,鄭冉冉終于和鄭新偉起了正面沖突。在經歷了無數次噩夢後,鄭冉冉終于受不了了,沖進男生寝室去找鄭新偉,告訴他自己要自首。

鄭冉冉心意已決,無論如何也勸不住了。鄭新偉生怕她自首會牽涉到自己,為了掩蓋秘密,反鎖了寝室門,放了把火,讓鄭冉冉連同寝室裏其他的可能發現真相的室友們一起葬身火海。

這些事不知是被哪個多事者放大了,成為了被人津津樂道的“校園怪談”。

再後來,鄭新偉幹脆就匿名論壇開辦了夜談社,把一切對校園怪談和背後秘密感興趣的學生、一切可能發現他秘密的人都推入了地獄。

被大火活活燒死的一寝室男同學,兩年前晚自習下課後失足跌進人工湖溺死的班主任,一樁樁一件件都和他脫不了幹系。

在謝行吟等人接近他的秘密時,“夜談社社長”又發布了新的任務,把他們往死亡的深淵裏推去。

可是這一回,他沒想到竟然有人能拿着布娃娃活着走出實驗樓。

……

鄭新偉忽然爆起似的掙開了謝行吟,發瘋一般往天臺的邊沿沖過去。謝行吟還沒來得及阻止他,鄭新偉已經從天臺上一躍而下。

不遠處,鄭冉冉就站在對面的寝室樓下遠遠地望着這邊發生的事,面無表情。

鄭新偉跳下去的那一瞬間不知道是不是看見了他們,神情竟然無比輕松。

原本只剩一個星期,他就要從這所中學畢業了。

他以為他可以從此奔向光輝的前途和未來,永遠都不會有人再追究他的那些陰暗的過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沉重的十字架一旦背上,終其一生都要贖罪。

第四卷 最後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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