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出城 營地
兩天後, 謝行吟坐在客廳裏看着拉斐爾玩的時候,小岩回來了。
小龍拉斐爾長得很快,半個月前只有巴掌那麽點大, 現在已經近乎有小奶狗那麽大了。兩只翅膀雖然不能飛, 但好歹也沒那麽弱不禁風了。小岩沒想到幾天不見它就長這麽大了,一時間沒忍住驚訝叫了一聲。
謝行吟聽到的驚叫不止一聲這才發現小岩身後還跟着兩個人,正是娜塔利口中的“其他租客”。
謝行吟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個是廣場上賣手冊的小女孩, 另一個陌生的男人沒見過。娜塔利介紹說,小女孩叫夏笙,另一位是她的哥哥夜行。夜行穿了一身炫酷發機車皮衣, 發型還挺帥,就是整個人看起來莫名神經兮兮的, 一直嬉皮笑臉。
小女孩沒見過小龍, 跑過去跟這個小龍玩,把她哥吓了一跳, 提着領子把她拉到了一邊。“主城裏怎麽會有龍?”
娜塔利面不改色地怒了努嘴, 把鍋推給了一旁不說話的陸焚:“喏, 問他去,他的兒子。”
“兒子?和誰生的?”夜行露出一個鄙夷的眼神,目光在整個房間裏繞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了唯一陌生的謝行吟身上。謝行吟臉上的表情頓時有點挂不住了, 因為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那個蛋還真就是他孵出來的。
看着夜行嬉皮笑臉的樣子,陸焚終于舍得分給了他一個眼神, 微微一笑吐出幾個字:“交房租。”
這三個字好像有什麽魔力一樣,剛才還嘻嘻哈哈的夜行忽然之間收斂了不少,拎起他妹妹立刻轉身就走。“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
謝行吟一直想去城外看看。
雖然陸焚沒有說什麽, 他也清楚城外一定有什麽東西在吸引着他們。白晝公會的上任會長或許就是懷揣着某種目的,才不顧危險帶人出城,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陸焚曾經答應過,等時機合适可以帶他出城去看看,只是不可以在外面久留。等到進塔的前一晚,謝行吟的房門終于被人敲響了,門外站着陸焚。
夜色已深,陸焚穿着件黑色的風衣,風塵仆仆像是剛從外面趕回來。“走吧,今晚有一支隊伍要出城,你不是想跟着去看看嗎。”
謝行吟換好衣服,跟着他來到樓下,路邊果然有一隊人馬整裝待發。在出城以前他們先去了一趟商店,各自買了些護具和武器糧草。謝行吟沒來過這邊的商店,只見這裏買的都是一些前所未見的古怪玩意兒,忍不住打量起來。
在貨架的最高處擺着一面鏡子,鏡面被防塵罩罩住了,帶有一個鑲嵌着珠寶紋飾的手柄。表面看起來和普通的鏡子無異,價格卻高得驚人。謝行吟不禁有點好奇,這鏡子到底是什麽稀世珍寶,值得用命來買?
鏡子旁邊的标簽上只有寥寥幾個字,意思卻再清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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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鏡,鏡中能照出所愛之人。”
能照出所愛之人的魔鏡,世界上真的會有這樣的東西嗎?
謝行吟遲疑了片刻,還沒等他仔細弄清楚這面鏡子的遠離,肩膀就被人按了一下。陸焚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他身後,把一件披風似的防護服披在了他肩上,替他系好了領口的扣子:“走吧。”
眼看衆人即将動身,謝行吟只好把那面奇怪的鏡子抛在了腦後,快步走回去跟上了隊伍。
城牆外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人把守,但是通過關卡實際上比謝行吟想象得要容易,守衛粗略地詢問之後朝他們敬了個禮就放行了。想來築着的這些高牆主要不是為了防止城裏的人出去,而是為了防止城外的那些東西進來。
這城外到處都是危險,想來也不會有人沒事跑出去。
然而這一次沿路走來,謝行吟沒有看見任何怪物,其他人似乎也沒有特別地方,除了前後有幾個人架着□□之外,其餘的人都只顧迅速埋頭前行趕路。
“抓緊時間,要在十二點前趕到營地。”
謝行吟跟在隊伍的後段,聽着前面的兩個人閑聊,得知他們身上披着的鬥篷是一種防護服。這種防護服能在短時間內隐蔽他們的氣息,不引起那些怪物的注意。
謝行吟瞥了一眼身側一言不發的陸焚。怪不得這家夥答應的這麽幹脆,光是出城來看看是不會有多少危險的。
雖然沒有多少危險,但是夜晚在叢林裏趕路也不怎麽好受。加上這一堆人行軍速度極快,等他們接近營地的時候,謝行吟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只聽前方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到了!”謝行吟一擡頭,正好看見了前方一片平坦荒原上潺潺流過的河水,水中倒映着遠處的崇山峻嶺和一抹金色的圓月。
河邊有搭着軍用帳篷,用樹枝削成的籬笆圍了一個簡易的圍欄,謝行吟心想,這大概就是其他人口中的營地了。其他人就在這裏生火安營,随後整合了隊伍,拿起各自的裝備進森林深處去了。
很快營地裏只剩下了兩個人,謝行吟還有些沒回過神來。“他們是來狩獵的。”陸焚從帳篷裏走出來,把水壺塞進謝行吟手裏。
站在一望無際的曠野上,遠處是水墨畫般的群山剪影,微涼的風把他們的衣袖拂動起來。兩人在草地上坐了下來,頭頂是一望無際的璀璨星河。
陸焚擡頭望着深藍的天空:“我們的人最遠只到過這裏,更遠的地方幾乎就沒有人去過了。”
謝行吟偏頭看他,只見陸焚漂亮的眼眸和身後夜景渾然融成了一幅畫。“幾乎是什麽意思?”
“……就是,”陸焚斟酌片刻,一字一句地說,“去過那邊的人,都死了。”
謝行吟不再說話,沉默地聽着風從耳邊吹過。蒙蒙黑夜之中,明明什麽也看不清,卻好像什麽都能看見。不知道他在那夜色中是看見了無盡的黑暗,還是看見了父親。
此時此刻的氛圍無疑是很好的,等謝行吟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幾乎和陸焚靠在了一起,呼吸幾乎只有咫尺之遙。他看着陸焚,陸焚也看着他。
銀白的月光在他的側臉上映上了一層淺色的光輝,對上那雙微冷卻有如星河明亮的眼睛,那一剎那,謝行吟就像不知道被什麽東西蠱惑了一樣,仿佛有一陣細小但清晰的電流自頭頂往下,沿着骨髓蔓延至全身。他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什麽,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傾身往前去。
微風拂過,氛圍正适合接吻。
然而還沒等謝行吟能碰着什麽,在下一刻,陸焚卻往後偏了一下頭躲開了。謝行吟這才大夢初醒般意識到自己剛才犯了什麽傻,可是還沒等他來得及羞愧,陸焚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望向了遠處,語調淡淡的就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
“哥哥,你不是問森林的遠處有什麽嗎?”陸焚望着遠處綿延的群山,眼中似乎流露出了一閃而過的哀戚,“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所有人都想知道。白晝公會的前任會長,曾經組織過一次的遠征。當時他帶上了公會裏的所有精銳出城,但是那次遠征情況異常兇險,他一去不複返,幾乎所有的人都沒有回來……除了一個人。”
說到這裏,陸焚沉默了一下。
謝行吟想起了之前聽過的那些傳聞,偏頭看他:“你是說白晝現在的會長嗎?”
陸焚點頭:“沒錯,他的養子一個人回來了,重新接管了公會。當時所有人都猜是他殺了自己的養父。”
“那是真的嗎?”
“誰知道呢。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死了,事情的經過究竟是怎麽樣,也沒有人能說得明白了。”
謝行吟緩緩點頭:“人們通常并不關心真相是什麽,越是駭人聽聞有違倫理的事反而越有人相信,他們只想多一點閑來無事的談資罷了。”
但是說到這裏,謝行吟感到更加摸不着頭腦了。所以禁林外面到底有什麽,難不成比怪物還要兇險,以至于讓當年出城的那支精銳隊伍全部都有來無回全軍覆沒?
望着遠處層層疊疊的群山,謝行吟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相當可怕的念頭。
禁林之外到底有什麽。既然有珩城這一個城市,會不會還有其他城市?這裏的所有市民都是珩城人,難道審判僅僅是針對這一個城市嗎?如果不是的話,那他就知道森林以外都是些什麽了。
謝行吟被自己的猜測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說會不會……”
聽了謝行吟的猜測,陸焚也沉默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禁林裏很危險,據說當年遠征的人最遠到達過距離營地二十裏以外的地方,沒人去過更遠的地方。”
謝行吟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a城的人口恰好是近一千萬左右,市區面積和主城面積幾乎相同,街道布局也一模一樣。
或許之前的人就是為了确定這件事出城的,他們想知道更遠的地方是不是還有別的城市。或許只有找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才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謝行吟沉默了。一開始他也想過父親是不是真的找到了出去的辦法,但是轉念一想根本不可能。他只是失敗了。
回到帳篷裏,謝行吟覺得心煩意亂,睜着眼睛看着帳篷頂,就是睡不着。一扭頭,只見陸焚也沒睡,正睜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麽。狹小的空間裏,謝行吟想起剛才在外面不由自主的事情,有點尴尬地輕咳一聲,轉移話題似的輕聲問陸焚:“小陸最近怎麽樣了,上次進塔之後一直沒見過他。”
“怎麽。”陸焚不動聲色地瞟了他一眼,“你想他了嗎?”
見謝行吟點頭,陸焚眼神裏閃過一些不知道是什麽的神情。謝行吟來沒來得及捕捉到那點微妙的神色,就聽見他說:“正好我最近有些事情要處理,過幾天就讓他來陪哥哥吧。”
陸焚站起身,轉身走近營帳之前,背對着謝行吟忽然低聲說了句:“哥哥。”
謝行吟擡頭看他,不知道他什麽意思。陸焚依然沒有回頭,指尖悄悄地攥着一擺,用盡可能平穩的語氣說道:
“如果你覺得你對我有什麽想法的話……不用在意那個。是吊橋效應而已,你不會喜歡我這種人的。”
顯然他其實對謝行吟的那點心思并不是毫無察覺的。謝行吟愣了一下,不知道陸焚這話什麽意思。他看到的陸焚很好很好,可是撕開光鮮亮麗的外衣,下面卻仿佛是血淋淋。
但是陸焚沒有再給他發問的機會,伸手掀起了簾帳,徑直進了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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