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37.關尚音
關尚音不記得自己甚麽時候開始在意姚樂的。
姚樂是很好的室友,也很照顧他跟白白,一開始搬進來看對方疼白白的樣子,有時他會荒謬得覺得,其實他只是白白附贈的主人,一起住進來罷了。姚樂與他記憶中的樣子有點不同,他印象中的人,幹幹淨淨的,很認真,脾氣很好,卻有點清冷,可一起住的姚樂,身上卻充滿了煙火氣,很會做飯,有時候會帶着一點傻氣,寫不出稿的時候還會哀哀大叫。當關尚音開始熟悉這個人,他開始不由自主地想接近對方,當然,他只是認為因為對方是很好的同伴,跟他一起從事活動很舒服。
一開始他只是這樣想,但某天當姚樂卡文,邀了他看電影時,姚樂從廁所出來,扒了領口讓他看看,他望着對方的鎖骨,忽然覺得,對方的皮膚好白,白得恍眼。關尚音把這歸咎于自己太累,那天電影也沒看完,他中途就睡着了。但假日跟姚樂一起運動的時候,他又會不由自主的被對方汗濕晶亮的鎖骨吸引目光。然後是修長的頸項、精實的腰身、骨節分明的手指,是他跑步充滿活力的樣子,姚樂對此總是一無所知。
他不大會打領帶,每次都要自己繞上半天,從前他總是偷懶得打好一個結,等着要用的時候套上拉緊即可,但搬了家之後,領帶結還沒有準備好。這天早上就是這樣的情形,姚樂顯然熟悉此道,看着他笨拙的樣子就笑了,他也沒想甚麽,只是當姚樂站在他眼前,安安靜靜幫他打領帶的樣子,他忽然覺得,難怪中學的同學們都愛找班上女孩打領帶,自己好像從沒靠得他那麽近?這樣的氛圍果真有種說不出的暧昧。
關尚音的工作超時很正常,而且總有意外發生,有時候是病人本身,有時候新人不熟操作,有時候是被累的,這臺刀三者兼具,一夥人超時解決了一堆問題,手忙腳亂,主刀都暴躁了,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榨幹的甘蔗,只剩下一堆渣,撐着回到了家,攤在了沙發上,連根手指都不想動。姚樂聞聲出來看到的就是他這一團殘渣,可聽着對方的溫潤的詢問,還有帶着一點孩子氣的交換條件,他忽然覺得,可以再撐一下,至少可以爬起來撈過對方頸脖,蹂^躏一下頭發。
姚樂總是在家的,在這樣的認知下,關尚音回家沒見到姚樂時,他忽然被這股不熟悉的孤單給震懾了,甚麽時候開始,他已經很習慣有姚樂在的家。他想打電話,可聯絡人都翻出來了,又猶豫了起來,他并不是姚樂的誰,充其量就是房客,對方有事出門也沒有報備的義務,那他又有何權力要求對方告知去向。他覺得有點不安,不安于他現在的心情以及所思所想,所謂的義務跟權力,并不應該适用在朋友間。
關尚音并不是沒收過情書,那封假托在聖誕禮物裏的信裏,女孩的心意昭然若揭,但面對姚樂的詢問,他本能地就避重就輕起來,他不想被這封信影響方才舒适的氛圍,他想好好地吃頓飯。然而那是第一次,他看見姚樂被客戶吓着,雖然很快地收拾好心情,可關尚音卻無法忘記,姚樂看向玄關處時的驚恐表情。想想也是,如果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在房裏,誰都會吓到的。他不禁想像姚樂這次的客戶到底是甚麽樣子?但等他讀了讀姚樂正在打的資料,又驚訝于居然是那麽親人的點心。
那個客戶教的巧克力,很好吃。唔,如果姚樂別那麽喊他。也不知是甚麽作祟,姚樂喊的關哥哥,聽着,令人心跳加快。
Rain來作客的那個晚上,姚樂提起了想彈琴,關尚音看他興沖沖跑進房裏,忽然也覺得有興趣玩琴起來,這把木吉他跟着他度過一整個大學,但畢業之後倒成了家裏的擺設,雖然樂團玩得不是吉他,但有些簡單易熟的曲子他也是吉他、Bass都練的,例如那首《小情歌》。姚樂的聲線是溫潤的,給人一種郁郁蔥蔥的感覺,關尚音覺得,他唱起這首歌,比起李茗,或者原唱,都讓人覺得舒服。然而當他為他和聲,姚樂似乎就開始不專心了,關尚音覺得有趣,他究竟是怕自己被拉走,還是不習慣有和聲?但當他把主調接過去唱,姚樂的水準又回來了,關尚音就管不住自己的壞心,與商量的不同,最後一次副歌轉了調,對方愣了一下,複而跟上了。但即便自己這樣的壞心,姚樂也只是小小的抱怨,根本也不是生氣,聽着像是撒嬌。
關尚音覺得自己對姚樂的想法不同了。
他覺得他可愛,他享受他的照顧,他覺得對方在他眼中似乎甚麽都挺好,那天主任的電話,讓他意識到,姚樂對他真的很好。雖然姚樂說這是室友間的彼此照顧,可關尚音想,也許是自己的心态變了,他希望對方對自己,是獨一無二的。他這麽清楚地意識到這件事,也是源于隔天上班時,被主任調侃有個好房東的時候,同事無意地羨慕地說:“你們家還有沒有空房阿,要是我租期到了,也去跟你房東租好了。”
關尚音那時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姚樂不是別人,他喜歡他。
關尚音意識到這點時,并未有太多的掙紮,他對他的感情過渡太自然了,每每他被姚樂的個性吸引,然後享受着跟他在一起的氛圍,甚至他對他的好都能變成日常上班的養料,當他的心填滿了對方的事,整個人是安穩的。甚至一起吃頓飯都覺得是幸福的事。那他有甚麽好掙紮?他就是喜歡他了。帶着情人間愛^欲^占^有的那種喜歡。
因為這層情意的存在,他更喜歡跟姚樂在一起,雖然他們平時在家的時候就常常一起活動,可現在他更多的心思是注意姚樂的一舉一動。然後他就發現對方更多的小特征,比如,他是很容易臉紅的。
那天他們一起搭地鐵出門時,對方只是因為他一個整理帽子的動作就紅了耳朵,關尚音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地鐵一如往常的擠,而且姚樂還讓甚麽給吓到了,雖然看向窗外關尚音只能看到流逝的景色,但不妨礙他後悔,早知道這樣,他應該建議對方開車出門,先送他去淩家,再回頭也是來得及。随着時間經過,整天上班都有點心不在焉,幸好今天還算準時下班,他覺得自己歸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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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靠站前,他就看到車廂裏的姚樂,對方蹙着眉,拉着提把,閉目養神着。關尚音有點驚訝,畢竟居然耗了一整天。他擠到了姚樂身邊,對方睜眼看見是他時還有點恍神,似乎不想說話,他原本想問對方發生了甚麽事,但姚樂似乎不想說,只是嘟囔着頭痛,可又問他晚上想吃甚麽,他随口答了,話題就結束了,姚樂看着還是很不舒服。關尚音很想摟摟他的肩膀。後來有了個機會,他也就那麽做了。等下了車,姚樂更是一心扯着他往回走,他的手心是涼的,關尚音有點心疼。那個晚上,姚樂整個人都不大對。吃不下,早早的睡了。
往後的幾天,他注意到姚樂精神不繼,他說他卡文了。整個晚上作夢,難受。可他并不詳述自己的夢也不說劇情,關尚音覺得,姚樂像是把自己關了起來,讓人再難以觸及,他也有點難受,為自己的無能為力。然後這天早上,他晨起發現姚樂睡在沙發上,坐姿歪着腦袋,輕輕淺淺的呼吸,似乎随時會被驚醒。但當他去調整他的睡姿時,姚樂迷糊地睜眼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閉上了,關尚音覺得,等他再次醒來,可能不會記得這件事。整天他都挂心着姚樂,但快下班,有人提起聚餐的事,他才忽然想起這是上禮拜訂下的。
他想回家。
他覺得,只要姚樂露出了一絲不高興,他都可以用這個理由回家。可對方甚麽也沒問、甚麽也沒說。
關尚音覺得,單相思真他^媽令人難受。
都說一醉解千愁,可他沒酒量,連喝個痛快都做不到。兩杯下肚已經開始有點迷糊了,關尚音捧着酒杯,坐在沙發的角落。他迷糊的想,這樣可以了吧?等一下酒退一點就可以藉口告辭了。有人走了過來挨着他坐下,關尚音聞着飄過來的脂粉味,覺得很不舒服。幸好,姚樂身上總是幹幹淨淨的,唔,姚樂。
然後他感覺到大腿上有一只手在滑動。
蹙着眉頭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同科的一個護士,他沒有耐性迂回,只是撥開了那只手,“離遠一點。”他說。然後再沒注意對方,只是捂着腦袋坐了起來,他得走了。但一站起來又倒坐了回去。
“關醫師你還好嗎?”肩上是輕輕地碰觸,軟軟的聲音貼着耳朵說話,他覺得很難受,轉頭掃了她一眼:“再說一次,離我遠點。”
他不想管對方的臉色有多難看,或者有多難堪,對方跑了,他只覺得萬幸,又坐了一陣子,主任來喊他。”小關,醒着嗎?小關?”
“主任。”他咕哝着,“喔~醒着就好,看你醉了,讓人送你回去可好?”
主任的話關尚音反應了一會兒,聽懂了,點點頭:“嗯。”
“地址呢?”
他記得他說了,反反覆覆說了幾次,可主任說,“嗳,要不你手機借我吧,我打給你房東問問。”
“姚樂?”
“唔,是吧?你房東不是姓姚?”
“嗯,姚樂。”他點點頭,撈出手機遞給對方。
沒多久,主任回來跟他說,“嗳,我看你那房東也是個好的,下次聚餐帶你房東來啊,要不你這小子淨給我找麻煩。”
這句他聽懂了,回得特別快:“好,謝謝主任。”
也許喝醉了,也是能釋放本性的時候,一些平常壓抑的事情,藉着酒意,拘束的圍牆似乎變得薄了。關尚音迷迷糊糊的,知道到家了,然後姚樂摟着他走路,對方身上有一股清爽的肥皂味道,他忍不住就蹭了蹭。雖然腦袋想配合,但總是迷迷糊糊的,只是片段地聽到姚樂再喊他,拉扯他、摟抱他。好容易才讓他沾到了床,睡意攫住了他的神智,抱着抱枕,他聽見姚樂問他:“是不是沒安全感。”他想回答,卻覺得這是在賣可憐,所以他又沒說話了。
然而脖子勒得難受,掙紮地扯着領帶,然後他感覺到姚樂的手,對方幫他把領帶解開了,姚樂,關尚音想:他的姚樂。藉着勢,他就抱住了對方溫熱的身體。
有幾秒鐘,對方沒有掙紮,也不知道是讓他吓住了還是其他,但呼吸間都是對方的味道。關尚音覺得安心。然而對方還是掙紮了起來,把抱枕塞回他懷裏,關了門走了。
關尚音抱着抱枕,把颀長的腿縮了起來,他想,不、姚樂不是他的。
還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到關關了~~o(*////▽////*)q
小劇場
傳說中的電話III
驚醒的關尚音,顫巍巍打電話:主任嗎?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
主任:哈,小關,現在都幾點了,你終于醒了?
關尚音:我收拾收拾就過去。
主任:哎呀,不用,你房東打來替你請假了。
關尚音:啊?
主任:啊甚麽?我看你真的睡胡塗了,聽說昨天發燒到39是吧?溫度降了沒事了吧?也就你房東心疼你,連喊醒你都不敢,我打了沒多久他就打來請假了,不然就要奪命連環call了。
關尚音:嗯…
主任:嗯甚麽?我說小關啊,這年頭這麽好房東也不好找啊,你可得對人家好點,反饋反饋。
關尚音:好,我知道了。
主任:沒事,今天你就休息吧。
關尚音:嗯……謝謝主任。
@年度最佳助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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