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46.如果

送走餘深情之後，姚樂一股作氣打到昨夜故事斷掉的地方，他有點難受的趴在桌上，餘深情的說法，間接地證實了他的某些猜測，呂如意快崩潰了。

關于呂如意的忌妒之情，姚樂在夢境中體驗到的那種痛徹心扉，以及希望彩蓮留下時的那種空洞感，說對方随時要黑化都有可能，但這點卻讓他有點受不了。

她到底想做甚麽，這是要壞掉的節奏啊啊。

“要不，就這樣棄文吧。”

這樣的想法在對着文稿時不停地湧現在腦中，可能，他也有點後悔跟天師要了符來，也許斷在中間，享受着暧昧的幸福感，還能保留一點美好的回憶，而不是逐步的撕開人性中的僞善，然後面對那些自私跟可能悔恨的結局。

姚樂掙紮地坐起身，然後關掉了筆記本。

他想出去走走。

下午四點，是午後陽光正好，公園熱鬧的時候。姚樂慢下跑步的速度，信步沿着人行道走着，蔥郁的林木間逐漸有看到人們活動的身影，這不是他日常鍛煉的路徑，往常他會繞過公園，控制跑步時間在1個小時左右，可一早被照片刺激，又逼着自己寫文，末了，整個人都有點灰暗起來，他必須享受一下公園熱鬧又平和的氛圍，轉換心情。

姚樂眼中的世界總是不同于常人，鬼魂透明或灰白地穿插在人群之中，一開始是詭谲的，可習慣了之後，其實也與一般的行人無異，他平時不大會主動招惹鬼魂們，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天師也曾警告過他，能力之外的事不應該碰，有時姚樂想，也許，那個世界的階級制度是比想像的明顯。

他經過一處孩子玩樂的沙丘，鄰近沙丘有着一張張長椅供人休息，姚樂遠遠地看到一個老鬼，正目光專注地看着沙丘附近的一對小朋友在玩樂，那對小孩的媽媽眉眼與老鬼有點相似。

他鬼使神差的走到那個人所在的長椅，在另一邊坐下。

那對小孩在學腳踏車，搖搖晃晃的踩着三輪車，很有童趣，他就這樣跟着看了幾分鐘，隔壁的老鬼也是，還相當入戲的陪着，連差點跌倒都能聽見對方發出驚呼聲。

“是您孫子？”姚樂忍不住問。

老鬼驚訝地對上他的視線：“你看得到我？”

他點了點頭，“打擾您不好意思。”

“唉，怎會。”對方又轉回去看向小孩們，“只沒想到這副樣子被看見了。”

Advertisement

安靜地陪坐半晌，老鬼主動開口：“年輕人，你看到那對小孩不？那是我孫子，唉，我這女兒，早戀，18歲不到就離家出走了，也怪我，跟孩子鬥甚麽氣，結果搞得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現在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女兒，沒想到活着沒見到，孫子都有了。”

“您想跟她說話嗎？”姚樂不知道哪來的沖動。

“可以嗎？！”聞言老鬼有一絲激動，他睜大眼看着姚樂，可馬上又壓抑情緒，沉默了下來，最後嘆了口氣，頹喪地說：“還是算了吧。”

姚樂沒有回話，沉默地看着老鬼。

“年輕人，你有孩子嗎？”他問。

“沒有。”

“也許等你有孩子了會明白，實在是，舍不得她難過。這樣也挺好的，看看她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後來，姚樂陪着老鬼坐到少婦要領着孩子回家，期間他對他說了不少女兒的事，孩子的事。

“老頭再過兩天假就滿了，得回去了，年輕人，下午多謝你陪我啦。”老鬼一邊他揮手一邊晃幽幽地跟着女兒孫子往回家的方向飄。

不知怎地，他想起了之前天師說的話：“也許，你選擇要繼續做夢下去，也是好的，一知半解或視而不見，也許暫時逃避真相，可人阿，總不能一直逃避下去。往後這份記憶要是在心裏發酵，最後醞釀出甚麽樣的怪物也未可知，不如趁着現在一口氣面對它，對你或你的因緣們都會是好的。”

姚樂想，是好是壞，都已經是過去了，呂如意，妳受過的苦，也不在了。無論妳的結局如何，都不會影響我愛誰，但如果我和他最終能在一起，也許有這段回憶，我會更珍惜，能和他在一起的機會。

姚樂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從中庭擡頭看着樓上，能看到家裏的燈光，“唔…回來了？”他拿起手機打了電話，響了幾聲關尚音就接了，“阿樂？”

“嗯，你吃飯了嗎？我還在樓下，要順便給你帶嗎？”

然後電話中就傳來Rain的聲音，“阿樂？是阿樂嗎？”

關尚音應了Rain的話，又回頭跟他說：“你先上來吧，上來再聊。”

但才走到樓梯口，門就碰地開了，露出Rain一張苦臉，癟着嘴一副要哭的樣子，撲上來就喊他的名字，姚樂有點傻住，駕着對方，遠離對方一身酒味：“他現在是怎麽了？”

“他來找我的時候就喝了不少，我花了一頓力氣才哄他先跟我回來。”關尚音回話也顯得也有點無奈。

Rain還在不依不撓的哭喊：“你聽我說，我真的好慘Q_Q”

好半晌，才哄對方進屋裏坐定，“好，你說，怎麽慘法？”

“白蘋不要我了Q口Q”

姚樂眨了眨眼，忍住想要擡頭找關尚音問怎麽回事的沖動，好脾氣地問：“……那她怎麽不要你？”

“還不都是你=皿=”

這話說得沒法接了。

對方又要撲上來，姚樂架住他，然後關尚音再一把拉開，跟他對視都可以看出彼此眼中的無奈。

姚樂沒好氣的拍拍他，“Rain，講講理，我一沒白蘋聯絡方式，二不愛…唔…我跟白蘋真心不熟，總之，你說跟我甚麽關系？”

“阿樂，你真的太壞了，我都這麽慘了，你還不認！！Q口Q”，顯然Rain整個茫了，癟着嘴要哭不哭的，控訴的看着他。

姚樂無法，只能搬救兵，他問關尚音：“你知道Rain是甚麽意思嗎？”

對方聳聳肩，“他剛才說，白蘋對他說：‘她不是如意，不能跟他在一起’之類的，所以要分手，不知道甚麽意思。”

“……”

#簡直哔了狗了#

Rain鬧了半個多小時，期間吐了一次，哭了幾回，斷斷續續的控訴着都是姚樂的錯，颠颠倒倒的總說不清，一直到累了靠在沙發上睡着，才終于消停。

姚樂看着躺在沙發上睡着的Rain，心裏五味雜陳，“怎麽不打電話叫我回來？”

“你到的時候我們也才剛回來沒多久。”關尚音說，“我想他那樣想說甚麽也說不清楚，不如就等你，要是這期間酒醒了也好。”

姚樂後知後覺得感到有點尴尬，“我跟白蘋真沒關系。”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解釋。

倒是關尚音抿着唇笑了一下，“我知道。”

啊啊，感覺更尴尬了怎麽破！

他覺得自己的臉應該紅了，随口說一聲要去洗澡，匆匆拿了衣服就躲進浴室。

姚樂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耳朵尖是紅的，感覺只要對方只要看着他都會注意到，又覺得羞窘了起來。懊惱地抱着腦袋糾結了半天，最終脫了衣服站在花灑下，埋頭讓水一沖，慢慢冷靜了下來。

其實他也不是完全沒感覺，最近對方總是有意無意地撩他，也許他也喜歡我這種猜測像野草一樣在心裏不斷蔓長，有點甜，心被纏得滿滿的同時，又有點難受。

這樣真的好嗎？把人掰彎這種事，依照對方的條件，完全可以有個正常的家庭，正常的生兒育女，而不是跟同性在一起，過着甚至無法被家人祝福的生活。光這樣一想像，姚樂又覺得心疼了起來。

“阿樂，我煮水餃，你想吃幾個？”關尚音的聲音隔着門板跟水聲傳進來。

他趕緊關了水，應了個數字。“好，等你出來就能吃了。”

重新擰開水龍頭，溫燙的水流沿着身體流動着，他管不住自己，濃烈的感情像水流般充滿暖意，不自覺捂着胸口，心髒怦怦跳着，他多想自私一把，他如果也愛我，光想對方對自己可能懷抱愛意這件事就讓人心裏又軟又激動，如果可以的話，如果對方願意，不在乎那些所謂普世價值，要跟他在一起，那麽他也會一輩子都對他好的。

“……不想讓給別人啊。”

一連串水流聲蓋過了姚樂低喃地咕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