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53.《小姐》-19
無論開頭是率性、被迫或深思熟慮,我們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起責任。即便,那個結果,不能盡如人意。
***
許彩蓮回到家時還是上午,她趁着家裏沒人幹脆打掃整理了一番,中午随意煮了一碗面應付過去,才收起碗筷,外頭就傳來走動的聲響,楊璟跟林文庭說笑聲随即傳來,然後楊璟就踏進了廚房,他拎在手上的籠子居然關着一只狐貍,橘紅色與白色參半的皮毛跟倒三角臉,大約兩個手掌大小,還未成年,毛皮都炸了起來,亂糟糟的,正帶着一絲驚懼睜大了眼,縮着身子在角落望着他們。
她小小的驚呼一聲,往籠子靠近,“居然抓到活的,怎麽抓到的?”
“呵呵,原是沒有要抓的,這家夥也不知幾日沒吃飯,居然撞到了我們設的陷阱裏,妳看它的腳可不是傷了,林大夫說幹脆帶回來治治,傷好了再說。”
“喔~不過長得可真漂亮,這一身皮毛要是養好了肯定油光水滑的。”她想伸手摸摸,卻又忍住縮了手。
“看吧,我就說蓮兒會喜歡這小玩意。這下信了?”楊璟對着林文庭說。
“呵,以往家裏也沒養過動物,還是楊大哥說的是。”
“要給我養?”彩蓮又驚又喜地反問,輪流看着楊璟跟林文庭,最後林文庭說:“妳喜歡的話。”一層笑意浮上她的臉,“好啊,那它吃甚麽?”
楊璟答道:“不拘甚麽,其實也跟狗差不多。”
“好,謝謝璟哥。”
“嗳,謝我甚麽,得謝林大夫的好心腸。”
彩蓮頓了頓,擡眼對林文庭略顯腼腆地道了謝。
林文庭緩聲地說着:“這兩日就先關着,喂養幾日,待它适應了家裏再放出來。”
“好。”
然而幾人還未安頓下來,外頭就傳來叫門的聲音。聽起來,居然是靈兒。待他們走到了店鋪內開了門,靈兒已經焦急地在外頭亂轉,她看到林文庭就撲了過來,“林大夫,您回來了,有沒有看到小姐?”
“她怎麽了?”
靈兒的臉上猶挂着淚痕:“小姐不見了,我才離開房間沒多久,再進門她就不見了,找遍了家裏沒有人看見。”
“有沒有可能是回夏家了?”
“怎麽可能,小姐與姑爺早就——”靈兒硬生生中斷自己的話,她抿着唇退後了一步,“既然小姐不在這裏,我就先去其他地方找找,林大夫,小姐狀态總不是很好,可能要再麻煩您了。”
“……”林文庭早聽到剛才中斷的話開始就慢慢收回表情,他沉默了一會兒,淡淡的對靈兒說:“妳等我收拾一下,我也跟妳去。要是她有甚麽問題,也能及時處理。”
“好,那麻煩您了。”
等待的時候,楊璟走上前,“看妳哭得,先別多想,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哥……”他安撫的摟了摟靈兒的肩膀,“我們等會兒也分頭去找找,要是能早點找到,就帶回來讓林大夫診治。”
“好。”
“我也去吧。”彩蓮說。”我跟璟哥一起走,要是找到了如意也方便。”
最後四個人就說定了一個時間碰頭,各自往不同的方向找去。
這個城鎮主要道路是各商家林立的王街,縱貫了整個城鎮的出入口,王街之上如同枝枒的生長般,有不同大小的街道交錯蔓延而出,因此他們是以藥鋪為中心往兩端找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先說許彩蓮這頭,她原是想,在毫無頭緒的前提下,想沿着道路找,但楊璟說,他想先去一個地方看看,因此他帶着彩蓮往距離藥鋪約百步工夫的巷子內走去。
巷子雖距離藥鋪近,但從叉路彎進來人跡罕至,“璟哥怎麽來這?”
因着沒有人,他們又往回走,楊璟搔搔頭嘆了一聲,“還不是曾經在這裏遇到過,聽起來,是小姐哭得難受。”
“噢……”彩蓮心頭一緊,維持着穩定的口氣問起:“璟哥可記得是甚麽時候?”
“唔……莫約是上次見到她來拿藥的時候,嗳,這也不曉得是怎麽回事,聽起來委屈得緊。”
“嗯,也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楊璟又嘆了口氣:“話是這樣說,可就折騰,妳說這孕婦怎能經得起這樣折騰?”
“嗯……”
又走了一陣子,楊璟說:“蓮兒啊,哥這麽說可能對不住小姐,但哥要跟妳說,要是林大夫以後讓妳受了委屈,就來找哥,哥給妳撐腰,千萬別像小姐那樣折騰身邊人甚至折騰孩子。”
“呵呵,璟哥可別這樣說,要是到時靈兒吃味了,我吃罪不起。”
“唔?靈兒?”楊璟皺了皺眉,“她就我妹子,妳可別誤會了。”
說起來靈兒也說過類似的話,而且楊璟表情不似作假,彩蓮想了想,緩聲的說:“哥也不用這樣講,就算不是靈兒,以後也是有嫂子在的,我總不能…總是打擾你,你能送我回來,我也已經感激不盡。”
“蓮兒,妳這是要跟哥生份了?”楊璟緩了腳步看着她問。
“……”許彩蓮心裏也有點矛盾,有些話面對近在咫尺的楊璟她說不出口,但即便午夜夢回,她也不能随意地跟自己的心裏傾訴,僅僅是察覺她對他不只是懷抱感激,還有對于靈兒跟他關系的在意,都讓她感到害怕。
“璟哥別這樣說,你要是不介意,我就認你當哥哥,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這樣要是文庭以後欺負我,我也有個去處。”
楊璟咧了嘴笑了起來,安撫的摸摸她的頭:“這才對。”
林文庭跟靈兒兩人往另一個方向找,一邊走,他一邊詢問呂如意的狀況,靈兒照實說了,包括如意淺眠、失眠跟些許反覆的情緒,“我很擔心小姐這樣下去會受不了。”
“嗯。”林文庭應了聲,但不說話了,靈兒覺得有些後悔,早知道不該這麽慌忙地跑出來找人,她總覺得林大夫也許會猜出甚麽,果不其然,在她暗自後悔的時候,對方開了口:“靈兒,妳方才說,妳們小姐跟姑爺怎麽回事?”
“……小姐她跟姑爺吵了架。所以才回呂家住。”
“可我聽到的不是這樣?”
“那、那您聽到的是?”靈兒怯怯地問。
“夏老夫人日前去貴府探望孫媳婦,但回到夏家時,卻因血氣攻心請了劉老去醫治,如意跟老夫人間發生了甚麽事?”
“那天我不在,不知道怎麽了……”
“妳不覺得這謊撒得有點明顯?”
“……”兩人僵持了片刻,靈兒撇開眼:“林大夫,您不該問我。”
“她不會告訴我。”
“您既然已經猜到了,又何必讓我說?!”
林文庭頓了頓,嘆了口氣,“果真。是我的孩子。”
靈兒瞪大了眼,“您、您這是詐我?”
“我也只是猜測。”對方說了這些話之後就不再說話了,靈兒咬着下唇覺得有些生氣,反而又主動說:“所以您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您不可能對孩子負責,也不可能讓彩蓮姊知道這件事,這樣跟不知道又有甚麽差異。”
“……靈兒,是我對不起她。”
“您別跟我說這些,我不是小姐。”她抹去自己的眼淚,脆生生地對林文庭說。
林文庭再沒有多做解釋了,只是他放緩了腳步,站在一個轉角,靈兒也注意到了,這是要通往夏府的一個轉角,“小姐不會回去的。”
“她不會,不代表別人不會遇到她。我們方才經過了夏家的店鋪,要是她曾經過那裏,也許就會被人看見,掌櫃少不得得認識自家夫人。”
“……”靈兒還沒有阻止,林文庭就提着藥箱往夏府的方向走。等他們靠近了,才驗證原來林文庭的猜測不無道理,一位大夫正從黃包車下來,被管爺引着要往內走,靈兒趕緊上前喊了管爺一聲,對方看到她似乎還松了口氣:“妳怎麽放夫人一個人在外頭,出事了怎麽辦?”
林文庭攔住了那位大夫,上前作揖:“劉爺,既然病的是夏夫人,她最近的身子總是我在調理,還是讓我來豈不方便,勞煩您走這趟了。”
對方擺了擺手,不在意道:“既然是你的病人,就交給你罷。”
送走了那位大夫,兩人跟着管爺往內走。進了二門後又走了半盞茶,才走到正房的院子,對方通報了一聲卻是夏蔚岐直接走出來,對着管爺焦躁地說:“怎麽那麽慢?!”
然後才擡眼看到他們兩人,愣了一下,林文庭作揖道:“聽說夏夫人病了,還是先看看病人情況。”
夏蔚岐哼了一聲,還是讓開了,領着他們往內走,呂如意已失去意識地躺在床上,臉上虛浮着汗水,靈兒替她擦了擦,站在床邊想喊但又不敢出聲,“她這是方才暈的?”林文庭放下藥箱問着。
“從我在路上遇到,到現在莫約也有半個時辰。”
林文庭觀察了一下,上手把脈,他低垂眼簾,面無表情,沉穩地看不出有任何心緒波動,随後又将如意的手塞進被子裏,站了起來對夏蔚岐說道:“借一步說話。”
夏蔚岐頓了頓,将對方請到門外,他們站在門廊下,“你說。”
“孩子很危險,已有滑胎的現象。”林文庭頓了頓,再說:“我只想問,夏少爺可想保這孩子?”
夏蔚岐一聽愣了,再聽到他往後的問話一把怒氣湧上心頭,他上手扯住林文庭的領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麽?!”
林文庭面無表情:“我知道,孩子是我的。”
夏蔚岐打了他幾拳,一邊打一遍罵,“你還有沒有良心!!如意為了你跟我鬧,你現在告訴我你知道,呸,你算甚麽男人!?”
此時林文庭的衣領被扯亂,人也因為被打而站得不穩,他搖晃的站直身體,揩了揩嘴角,“我想夏少也是了解如意的,您也不是對她沒感情,倘若想要她回到您身邊,這孩子最終還是會成為兩位之間的障礙,您可以告訴她孩子沒了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她跟孩子,這壞人讓我來當……只要,您能善待如意。”
夏蔚岐原本因為憤怒喘着粗氣,聽着林文庭解釋下來,他又是氣又是憋悶,“呸,給我醫,小孩你不要,我來養。”
林文庭最終向他行了一禮:“謝謝。”
夏蔚岐簡直被這不愠不火弄得沒脾氣了,“還不快去。”
等他走進了屋子,在呂如意的床邊坐了下來,看着那個人明顯閉得過緊的雙眼,和顫抖的唇角,林文庭忍不住用手蓋住她的雙眼,“妳忍耐一下,我施針。”
“我要孩子。”呂如意嗚咽地說。
可林文庭只是沉默地施針,又沉默地開了藥方。他甚至對于呂如意的眼角所流淌着淚水沒有再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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