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集體郊游在下午五點鐘就結束了，各班在景區門口點名，然後依次上車。

玩了一天，回程的路上大家都累了。一個個都靠在座位上睡覺。

許寶如倒是不累，她耳朵裏塞着耳機，聽着音樂，看沿路的風景。

景區離市區并不遠，許寶如感覺還沒有聽幾首歌，就到了學校了。

車停下來，睡覺的同學們才慢悠悠醒來。

張穎揉着眼睛，見許寶如還很精神，問她：“寶如，你沒睡啊？”

許寶如笑，“嗯，我不困。”

大家睡眼惺忪的，依次下車。

許寶如也跟在大家後面下車。今天雖然是星期天，但難得不上晚自習，放大家回去休息。

畢竟今天過後，接下來就要備戰期末考了。

許寶如原本是想坐公交車回去的，她在站牌那裏等了一會兒，想等沈渡一起走。

她不知道沈渡今天為什麽好像心情不好，想問問他。

她等了大概有十分鐘，終于等到沈渡過來。

她一見到沈渡，就笑開了。

正好公交車過來，她跟在沈渡後面上去。

沈渡坐去左側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許寶如坐去他旁邊，“你今天怎麽了？看着心情不太好？”

沈渡擡眼看她，沉靜的眼叫人看不透，冷淡地說：“你想多了。”

許寶如不太信，她疑惑道：“那我剛剛跟你打招呼，你也不理我。當着那麽多人面，你多少給我點面子嘛。”

沈渡看着她，沒說話。

許寶如說着，又一笑，“不過你好像從來就沒理過我，我也習慣了。”

沈渡聞言，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他下意識轉頭看許寶如，許寶如卻已經轉過頭，看向了前方。

她唇角仍然帶着笑，一點也沒有傷心的樣子。

沈渡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好半晌，才皺眉移開目光，看向了窗外。

許寶如難得這樣安靜。沈渡多少有點不習慣。

一路沉默，到家的時候，許寶如先下了車。兩個人并肩往家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許寶如才轉過來，笑着和沈渡說：“沈渡，我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吧。”

沈渡看着她，沒說話。

許寶如也沒想沈渡會回答她。她已經習慣了。她彎着眼一笑，轉過身，推開院子門，往家裏去了。

沈渡站在許寶如家門外，盯着她背影看了一會兒。半晌，收回目光，也回自己家去了。

許寶如回到家，看見爸爸媽媽正坐在沙發上聊天。

她立刻開心道：“爸，您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

許父笑道：“今天不是很忙，公司事情處理完就回來了。”

又笑着問：“今天去郊游好玩嗎？”

“好玩啊。中午吃了好多，我到現在還不餓。”

許母笑道：“那今晚晚一點吃飯。”

“好的。”許寶如開心地應一聲，說：“我先上樓去洗頭洗澡，一會兒再下來。”

“好。去吧。”

許寶如中午吃得太飽，到晚上吃飯的時候還不餓，就簡單吃了點。

吃飯的時候，許母說：“我今天和婉秋聊天，才知道沈渡除了學校的功課，還要參加奧數，還有什麽物理競賽。每天那麽忙，學校的功課一點也沒耽誤。真是太優秀了。”

許父點着頭，“是啊。我看那孩子将來有大出息。”

“可不是嗎。”許母說着，忽然對寶如說：“對了寶如，我今天和你沈阿姨說過了，等放寒假的時候，讓沈渡幫你補補數學。我看你們同齡人，講起題來可能比在外面補習班效果更好。”

許寶如原本在低頭吃東西，突然聽見媽媽的話，她不由得愣了下，擡起頭看向媽媽，說：“其實我覺得在補習班也挺好的。”

換做以前，她當然想天天都纏着沈渡。但是到今天，她突然沒那麽想了。

她的一腔熱情，有一點被沈渡的冷漠澆滅了。

許母道：“補習課也上，但是你平時有什麽不懂的，也要多向沈渡請教。沈渡那孩子是真優秀，你要多向人家學習。”

“……噢。”許寶如想着反正寒假還早，便沒有再說什麽，乖乖地應了一聲。

—

第二天早上，許寶如一到學校，張穎就告訴她，“今天一二節課考數學。”

許寶如慘叫一聲，恹恹地坐下，“怎麽才星期一就要考試。”

楊旭轉過頭來說：“你早點習慣吧，咱們學校就是這麽變态，接下來一直到放假，不出意外，估計每周都有考試。”

許寶如一聽考試，還是考數學，瞬間就沒精打采地趴到桌子上。

她至今都想不通，學數學有什麽用呢？有什麽實際意義嗎？

可她讨厭歸讨厭，該學還是得學，該考試還是得好好考。

第一節課鈴聲還沒響，數學老師就帶着一疊卷子來了，一進教室就說：“好了，大家把座位拉開，準備考試。”

大家一邊唉聲嘆氣，一邊把位置拉開，保持每個座位都隔開一點距離，防止作弊。

卷子發下來，許寶如就先把整張卷子翻了一下。她一看數學就頭疼。但這段時間每周六在外面補課，多少還是有一點效果。選擇題不全靠蒙了，好歹還是能做出來兩三道。

兩節課過去，每排的小組長起來收卷子。

許寶如累得趴在桌上，恹恹的，很沒精神。

何明越回過頭來，問她：“考得怎麽樣？”

許寶如嘆聲氣，道：“能考五十就謝天謝地了。”

楊旭回頭說：“沒事，反正有我給你墊底呢。我能考二十就是老天有眼了。”

許寶如聽見楊旭比她還慘，總算沒忍住笑出來，說：“好的，你成功安慰到我了。”

她正說着，張穎突然拉了拉她，“寶如，有人找你。”

她一邊說着，一邊下巴往窗戶的方向點了點。

許寶如回過頭，就看到秦峰在窗外。

許寶如正好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看見秦峰，一下就笑了，将窗戶打開，“秦峰，你找我有事嗎？”

秦峰笑，将手裏的照片給許寶如，說：“昨天給你拍的照片，我昨晚回去洗出來了。”

許寶如高興地接過來，她看了看，非常喜歡，擡頭看向秦峰，笑得很開心，說：“謝謝你，我很喜歡。”

秦峰一笑，說：“不用謝。”又道：“不過你這周六要是能賞臉出來吃個飯，我就更開心了。”

許寶如問：“這周六嗎？是什麽日子嗎？”

秦峰笑道：“我生日啊。來不來？”

許寶如聞言，笑道：“來，當然來。晚上嗎？”

“對，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好的。”

—

秦峰給許寶如送了照片，就回樓上去了。

沈渡後背慵懶地靠着椅子，在看書。

秦峰拉開凳子坐下，說：“我剛剛下樓找寶如去了。”

沈渡沒擡眼，也沒有什麽反應，只是将書翻了一頁。

秦峰道：“我請了寶如周六來參加我的生日，你沒意見吧？”

沈渡依然沒擡眼，淡淡地說了句，“那是你的事。”

秦峰一笑，跟着，他忽然從包裏又摸出一張照片，放到沈渡眼前，“寶如的照片，我昨天多洗了一張。”

沈渡看了一眼，不由得皺眉，将照片扔回給秦峰，“你有病嗎，給我做什麽。”

秦峰把照片反面朝上放到沈渡課桌右上角的書上，說：“反正我給你了，要不要是你的事。你要是不要，扔了也行。”

—

星期一總是漫長的，大家沒精打采地熬過這一天，一直到下晚自習才稍微恢複點活力。

晚自習下課鈴一響，大家都收起書包，一個個跟脫籠的小鳥似的飛奔出教室。

楊旭和何明越在讨論一會兒去哪裏吃宵夜的問題，說着說着，回頭問許寶如，“寶如，吃宵夜去嗎？”

許寶如還在做英語卷子，頭也沒擡，說：“不去，這麽晚了。”

楊旭見許寶如還在做卷子，說：“你要不要這麽努力啊，襯得我們也太學渣了。”

許寶如在做閱讀理解，邊勾畫單詞邊說：“所以你們要向我學習，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楊旭：“……”

何明越嗤地聲笑出來。

旁邊張穎也忍不住笑，說：“寶如很刻苦的。”

“行吧。”楊旭道：“等我今晚玩個通宵，明天就重新做人。”

何明越嗤笑聲，拎起書包起身，踹了楊旭一腳，說：“滾吧你，天天喊着重新做人，也沒見你哪天真的好好做人。”他催着楊旭，“走了。 ”

楊旭也拎起書包，高興道：“走走走，喝酒去。”

兩個男生離開後，許寶如他們這一圈位置就還剩張穎和許寶如兩個人。

張穎把書包收拾好，見寶如還在做題，問：“寶如，還不走嗎？”

許寶如道：“我還有兩個閱讀理解，做完就走。你先走吧。”

張穎點點頭，“行。那我先走了，你也別太晚了，做不完就拿回家做吧。”

“好。”

張穎走後，許寶如又繼續做她的閱讀理解，一直做到快十點半，總算做完。

教室裏已經沒有幾個人了，許寶如把做好的卷子随手夾在英語書裏，合上書，就彎身從抽屜裏拿出書包，簡單收拾了兩本書，也離開了教室。

因為已經下晚自習有半個小時了，學校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許寶如背着書包往校外走的時候，路上只有三三兩兩的幾個人。

到了校外，就更冷清了。平時擁擠的公交車站這會兒也只有幾個同學在等公交車。

許寶如走到對面公交站臺前，她擡手看了看手表，已經十點三十五了。

她平時出來得早，都會等着沈渡出來，跟他一起回去。

沈渡平時一般是十點二十出來。她通常要等十來分鐘，才能等到沈渡。

不過今天已經十點三十五，她估計沈渡早就走了。畢竟沈渡不會等她。

她忽然又想到昨天郊游，沈渡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直接從她身邊走過，連個餘光都不屑給她。

她當時其實是有一點不知所措和尴尬的。

她想，或許是她太高估自己了，沈渡不喜歡她，甚至或許很讨厭她。要不然不會對她那麽冷漠，那麽不屑一顧。

她這樣想着，忽然就覺得，自己臉皮好像也太厚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正好回家的公交車開過來，她便趕緊走去前排車門，從書包裏找出學生卡，刷卡上車。

—

沈渡今天因為去幫教務處老師做點事，回到教室已經是快十一點了。

他簡單收拾了兩本書，正要準備走的時候，目光忽然落在桌子右上角的那張照片上。

他沉默地盯着看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把照片拿起來。

他将照片翻到正面，映入眼底的就是穿着白襯衣、JK制服裙的許寶如。她站在銀杏樹下，回頭的瞬間，風吹起她散落在肩背的長發。她望向鏡頭時，是笑着的。清澈的眼睛，裏面像住着燦爛星辰。

沈渡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久到他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又一次因為許寶如失神了。

他不由得有點心煩，随手将照片扔進書包裏，拉上書包拉鏈，挎上包就從後門離開了教室。

他想着回家把照片扔掉，然而真的回到家，當他把照片拿出來，準備扔掉的時候，目光落在許寶如燦爛的笑臉和清澈的眼睛時，他又不由得遲疑了一下。

“你今晚還要學習嗎？要不要備點宵夜？”母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沈渡不禁皺眉，回過神，拉開書桌左邊的抽屜，将照片扔了進去。

沈婉秋從外面進來，手裏還端着一碟削好的水果，“在幹什麽呢？”

沈渡坐在書桌前，非常平靜地翻開練習冊，“看書。”

沈婉秋把水果端去書桌前，問：“還要看多久？要吃點宵夜嗎？”

沈渡道：“不用。您早點休息吧。”

沈婉秋笑了笑，“行。你也別學太晚了，現在才高二，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緊。”

“嗯。”

沈婉秋不打擾兒子學習，說完便準備往外走了。

不過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想到個事，又回頭道：“對了。之前許阿姨托我問問你，寒假的時候有沒有時間，想讓你幫寶如補習一下數學。”

沈渡沒回頭，目光落在練習冊的習題行，他一邊看題，一邊淡淡地回了句，“到時候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沈渡以前都是：不可能，沒空。

現在是：到時候再說。

不錯，有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