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沈渡把戒指送出去之後, 每天都在等許寶如來找他。或者，她只要給他發一條信息，他都不會那麽焦躁。

然而沒有。

距離他送出去戒指, 三天過去了, 許寶如也沒有來找他。甚至也沒有給他發過一條信息。

秦峰察覺到沈渡這幾天不太對勁兒，氣壓太低了, 一看就心情不好。

昨天有個男生想來找沈渡問一道題, 結果還沒過來，就感受到沈渡渾身的低氣壓，吓得題都不敢問了, 趕緊回去了。

上午第三節 課下，秦峰從洗手間回來, 看見沈渡靠着椅背, 雙手插在校褲口袋, 眼睛望着窗外的操場, 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也下意識往窗外望了望，“看什麽呢？”

誰知道望出去, 意外看到了寶如, 他咦了一聲, 脫口而出, “那不是寶如嗎, 她們這節體育課嗎？”

然而他話一出口，立刻就後悔了。因為他不止看到了寶如, 還看到了程述。

他沒記錯的話，九班也是這節體育課。

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麽，許寶如臉上帶着笑, 兩個人在籃球場邊說了很久的話。

這也就算了，後來兩個人不知道說到什麽，程述還擡手幫許寶如弄了下頭發。

這動作在外人看來，實在有點太親密了。

秦峰看到的時候，嗓子眼都跳了一下，他下意識去看沈渡，發現沈渡臉色果然很難看。

他隐隐意識到好像有什麽不對勁，忍不住問：“你和寶如最近怎麽回事啊？”

連他這個旁觀者都感覺到不對勁了，以前寶如不說天天上來找沈渡，一個星期至少還是要上來四五次的，不是問題，就是找沈渡說話。

可他沒記錯的話，寶如好像已經很久沒上來找過沈渡了。現在又和程述走得這麽久，難不成……

秦峰突然感到緊張，他小心翼翼問沈渡：“你給寶如準備的生日禮物送了嗎？”

沈渡眼睛仍然看着窗外，他目光落在許寶如燦爛的笑臉上，第一次覺得心口像被什麽堵住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說：“送了。”

秦峰驚訝，“寶如沒什麽反應嗎？”

他知道沈渡送的是戒指。為了買那枚戒指，沈渡每個周末早出晚歸，打了整整一個月的工。

像沈渡這樣的大少爺，什麽時候打過工。為了給許寶如買那枚戒指，纡尊降貴去打工賺錢。

“所以你們兩個現在到底怎麽回事？你不是已經送了戒指了嗎？怎麽寶如這麽久都不上來找你了？還有她怎麽突然和程述走得這麽近……”

沈渡突然很煩，他轉頭看向秦峰，“你問我，我去問誰？”

他如果知道，他就不會這麽煩了。

上了高三以後，體育課就很少上了，不是被這個老師占課，就是被那個老師占課。

今天難得正常上體育課，許寶如和張穎一起下樓，在籃球場遇到程述。

程述正要準備打球，一看到許寶如就跑了過來。

程述已經沒有在追許寶如了，就是普通朋友，許寶如也不會刻意回避。就和程述聊了一會兒。

後來一片樹葉掉在許寶如頭發上，程述看見了，就幫她拿了下來。

許寶如也沒有和程述聊太久，說了一會兒，就去找張穎了。

體育課其實也沒有什麽好上的，做一下準備活動，跑兩圈就自行解散。

與其說是上課，倒不如說是給他們一點放松的時間。

不過因為已經高三了，好多同學還是體育課一解散就回教室看書。

許寶如不行，她需要放松的時間。讓她一直看書學習，她壓力會很大。

于是解散以後，同學們陸陸續續回教室，她跟着楊旭他們去小賣部兜了一圈，買了點零食和水，快下課了才跟着大家一起回教室。

誰知道走到二樓樓梯間的時候，正好碰到沈渡他們班下樓上體育課。

因為樓梯間太窄，他們班幾個男生又把整個樓道都占滿了。

許寶如一擡起頭，就和沈渡目光對上了。

他雙手插在褲兜，看着她，沒有說話。

許寶如覺得有點尴尬，但是出于禮貌，她還是笑了笑，然後就想從沈渡旁邊走過去。

誰知道她剛從沈渡身邊經過，手腕突然被拉住。

她不由得愣了一下，下意識擡頭，沈渡看着她，說：“許寶如，談一下。”

許寶如跟着沈渡去了五樓的天臺。

她覺得很奇怪，疑惑地看着沈渡，等着他開口。

沈渡看着她，沉吟片刻，問：“禮物看了嗎？”

許寶如愣了一下，想起沈渡給她的生日禮物，她噢了一聲，說：“看了啊。”又道：“謝謝你。”

沈渡聞言卻不由得微擰了下眉，他看着許寶如，問：“只有謝謝嗎？”

許寶如“嗯”了一聲。

沈渡盯着許寶如看了很久，久到預備鈴已經響了，許寶如道：“要上課了，我要下去了。”

“許寶如。”沈渡突然打斷她，問：“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許寶如曾經有很多話想對沈渡說。

可是現在确實沒有了。

她看着他，搖搖頭，“沒有。”

沈渡看着她，忽然就懂了。

他問：“你不喜歡我了，是不是？”

他看不到許寶如曾經看他的眼神了，她的眼裏沒有喜歡了。

許寶如看着沈渡，她不知道沈渡為什麽突然問她。但她點了下頭，說：“是的。”

“你喜歡上別人了是嗎？”

許寶如愣了一下，她很疑惑，不知道沈渡為什麽這樣問她。

她看着他，說：“我沒有喜歡上別人，我只是不喜歡你了。”

許寶如的話太直白，直白到沈渡沒有辦法再繼續追問她。

但過了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麽？”

許寶如真的覺得沈渡今天非常奇怪。是因為她最近沒有去找他，他反而覺得不習慣了嗎？

她看着他，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本來我喜歡你就是心血來潮。現在突然發現你也沒有那麽值得喜歡，就不喜歡了呗。”

許寶如的話，直白得不留一點餘地。

沈渡看着她，很久也沒有說話。

他從來沒有對誰動過心，也沒有輕易喜歡過誰，他不知道，原本喜歡一個人可以這樣短暫。

他盯着許寶如看了一會兒，然後點了下頭，什麽也沒說，轉身走了。

沈渡走了以後，過了一會兒，許寶如也下去了。

她回到教室，已經上課幾分鐘。

她從後背悄悄進去，坐到自己位置上。

楊旭轉過頭，小聲問她，“沈渡找你幹嘛？”

許寶如搖搖頭，“沒事。”

事實上，她自己也不知道沈渡找她幹什麽。

他今天很奇怪。

但她不要去想，關于沈渡的一切，她都不願意去想。

她有很多事情要做。

要看書要做題要學習，她不願意再把時間浪費在別人身上。

許寶如從來沒有感覺到時間可以過得這樣快，講臺左邊的高考倒計時一天比一天少，從三百多天變成兩百多天，變成一百多天，再變成兩位數。

班裏的氣氛越來越緊張，連曾經不愛學習的同學都認認真真地複習起來。

整個高三年級的兩層樓，無論上課還是下課，走廊外面都空蕩蕩的，很少有人。

尤其進入夏天以後，天氣燥熱，牆上的高考倒計時還只剩下十幾天，高考的壓力幾乎快要把人淹沒了。

不過許寶如抗壓能力還不錯，她一直以來壓力都不是很大。一是爸爸媽媽沒有給她太大的壓力，二是她自己也比較看得開。她已經盡力了，能考上多少就是多少。

離高考還有兩三天的時候，她甚至已經不去學校了，在家裏休息，很放松地背一些書，做幾道題。

媽媽每天給她做很多好吃點，葷素搭配，營養非常好。

高考前一天晚上，媽媽炖了一鍋鲫魚湯，給她留了一些，剩下一些用保溫桶裝起來，讓她給沈渡送過去。

媽媽讓她去給沈渡送湯的時候，她正坐在餐桌前喝湯。

聽見媽媽的話，她不自覺地用勺子攪着碗裏的湯。

許母将裝好魚湯的保溫桶拎過來放到餐桌上，和女兒說：“你今晚就不要看書了，一會兒把魚湯給沈渡送過去，回來就好好休息，今晚要早點睡覺。”

許寶如“噢”了一聲，乖巧地說：“知道了。”

其實她和沈渡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平時在學校也幾乎很少遇見。可是兩家的大人并不知道他們倆關系這麽僵，以至于這一年還在一起吃過兩次飯。

只不過每次吃飯，許寶如和沈渡都不會講話，很陌生。

許寶如喝完湯，硬着頭皮給沈渡送湯過去。

她盼着是沈阿姨來開門，這樣她就不會尴尬。

可天不遂人願，當她敲開門，來開門的卻是沈渡。

沈渡看到她，明顯也很意外。但他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

許寶如忍着尴尬，把手裏保溫桶給他，“我媽媽熬的鲫魚湯，讓我給你送過來一些。”

沈渡低眸看了眼許寶如手裏的保溫桶，他沒客氣，伸手接過來，說：“替我謝謝阿姨。”

許寶如嗯了一聲，說：“我走了。”

她說着就準備走了，沈渡卻忽然問她，“複習得怎麽樣？”

許寶如愣了下，然後才回答說：“還可以。”

沈渡嗯了聲，看着她，低聲說：“好好考，不要有壓力。”

許寶如看着他，她頓了幾秒，然後才點了下頭，說：“你也是。”

她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沈家。

沈渡單手插在褲兜，看着許寶如背影，直到她走出院子，他才将門關上，轉身回屋裏去。

今年的高考題有點難，但許寶如考完之後，覺得還好。不過她也沒有對答案，對她而言，考都已經考了，對答案是件很沒意義的事，不如安心等成績下來。

高考結束的當天晚上，許寶如和班上同學聚餐，吃過飯大家又轉場去KTV唱歌。

因為今天高考完，大家都很興奮，不知道是哪個男生，跑去前臺抱了兩箱啤酒，嚷着要不醉不歸。

許寶如都要笑死了，她原本是在跟楊旭他們打牌的，打了沒兩圈被趙清拉到隔壁去唱歌。

她也沒有客氣，點了兩首歌來唱。

許寶如平時不怎麽唱歌，但她唱歌很好聽，聲音幹淨，聽她唱歌完全是種享受。

秦峰他們班包間在隔壁，經過許寶如他們班包間的時候，聽見裏面唱歌的聲音很好聽，他下意識往裏面看，誰知道居然是寶如在唱。

他下意識回頭想告訴沈渡，然而沈渡早已經看到了。他看了許寶如一會兒，随後才收回目光，往前走了。

秦峰見沈渡走了，趕緊跟上去。

沈渡回到包間，包裏的活躍分子在唱歌，沈渡沒什麽興趣，只坐在一邊喝酒。

沈渡喝酒喝得厲害，連班主任都吓了一跳，笑着說：“沈渡，看不出來，你酒量可以啊，說說看，是不是早就會喝酒了。”

秦峰在旁邊哈哈大笑，說：“他也不常喝的，今天心情不好。”

老陳疑惑：“怎麽心情不好？今天畢業，不是該高興嗎？”

秦峰可不敢說，某人是因為求而不得。

他哈哈笑着敷衍過去。

忽然有人說：“诶，都畢業了，咱們今晚來講真心話吧。”

這個提議一出，所有人都贊成，然後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問起平時想問，又不敢問的問題。

沈渡對這些沒興趣參與，他仍然坐在一旁喝酒，一杯接一杯。

“我想問沈渡。”忽然有個女生，忍不住開口。

終于有人敢問沈渡了，原本還在說話的同學，一瞬間全都安靜下來。甚至還有人幫忙把音響關掉了。

一時間，包間裏安安靜靜，所有人都看着沈渡。

沈渡擡起眼，看向要問他問題的女生。

女生臉有點紅，鼓着勇氣問：“你有喜歡的人嗎？”

大家全都看着沈渡，等着沈渡回答。

沈渡沒有回避，很直接地承認了，說：“有。”

女生接着問：“可以問是誰嗎？”

這個問題太大膽，所有人都以為沈渡不會回答。

畢竟沈渡出了名的高冷，怎麽可能會回答這種問題。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沈渡依然沒有回避這個問題，他往杯子裏倒酒，說：“許寶如。”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