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午日悠閑暗湧生
“查清了嗎?”夜深的後院,安靜到連蟲鳴都消失不見。
葉離情坐在漆黑屋內,夜色掩蓋着他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查清了,陳三屋中多了一百兩銀子,他娘子确實是被他毆打致死的。”
“屋中有個土坑,想來是之前他把娘子草草埋了,後來又挖了出來,後面才鬧出這麽多事。”
葉夜穿着一身黑衣,從懷中掏出一袋銀子,正是陳三屋內多出來的銀子。
雪白澄亮,形狀完好的銀子在黑暗中格外明顯。
“新銀?”葉離情拿起一塊銀子放在手中把玩。
新銀就是官號裏新出來的銀子,還未經市面流通,所以表面磨損較少,上秤也是足銀。
“對,很新,第一手流通。”
“倒是膽大。”葉離情捏着銀子冷笑,“有恃無恐。”
“陳三此人是典型的混混,頭腦簡單,欺軟怕硬,好吃懶做,沒有憑仗怎麽敢光天化日出來訛人,還下了狠心要殺了自己僅剩的一雙兒女。”
葉夜面無表情地嫌棄着。
“我在院子裏發現了一枚從不曾出現的腳印,是個男子腳印,身形不高但下盤沉穩有力,是個練家子。”
“只是陳三家位置太偏僻,周圍也都沒人住,不知他到底接觸了誰。”
葉離情啧了一聲,把手中的銀子扔回包裹裏。
暗淡的微光落在他臉上,淺色的眸子毫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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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今日堂上兩人來由突兀可疑,三娘子這事往大了說也只是混混訛人而已,如何能驚動京都兩座大山。”
葉夜皺眉,思索良久也沒相處因果來。
“若是關聯我們,此事又做得拙劣,幾乎漏洞百出,用這個試探,實在太過低級。”他一臉嚴肅,方正臉頰幾乎能凍出渣來。
“若是如此,太傅和太子也太過無能。若不是我們,那可能是舒雲宜。”
葉離情點了點桌子,沉默片刻複又說道:“也有可能是這塊地。”
“或者是她的醫術。”
葉夜沉默。
舒雲宜身上确實有些謎團,比如她的老師是名震天下的明真先生王來招,比如她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
“那我們現在如何?”
“我會讓她去江府一趟,我到時在太傅府轉一下。”
葉夜臉色微變:“太傅認識世子,而且太傅身邊黑衣衛守衛,太過冒險了。”
“沒事,我見機行事。”他明顯不像繼續這幾話題,沉默說道:“父王那邊如何?”
“太傅回京第一件事情便是打算議和,如今劍南道休戰半月了。”
“嗯。”
葉離情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是誰大肆收購草藥查清了嗎?”
“不曾,辦事的人行為老道,非常隐秘,但碼頭的人看到有黑衣衛的痕跡,但一直不見相關人員出現。”
“繼續盯着。”
“是。”葉夜抱拳應下。
“世子打算什麽時候恢複身份。”臨走前,他開口詢問着。
葉離情沉默。
“不急。”
“舒雲宜身上謎團太多,不合适帶回劍南道。”葉夜咬牙說道,眼角一瞟黑暗中的世子。
世子坐在圓凳上,腰杆挺直,籠在他身上的黑影莫名多了一絲陰沉之色,幾乎有些駭人。
“我知道,下去吧。”
黑夜中,葉離情聲音低沉堅定。
陳黃被接回來的那天,玄明堂辦了幾臺席面,舒雲宜出的錢,啞叔高興地來回踱步,一直陰沉的臉難得笑開懷。
衆人熱熱鬧鬧吃好一頓飯,又借着正午難得的休息時間,各幹各的事情。
舒雲宜捧着醫書坐在屋檐躺椅下休息。
玄子苓拿着算盤撥得響亮。
“對了,怎麽不見葉娘子出來吃飯。”
“一大早就和葉夜出去了,快回來了吧。”
“你說他們是不是……”玄子苓八卦地湊上來,兩個手指頭暧昧地對了對。
“啊,是嗎?”舒雲宜一臉迷茫地擡頭。
“對啊,你看他們總是同進同出的,葉夜眼睛都要掉到葉娘子身上了,一有點動靜就緊張地圍着葉娘子轉……”
“咳咳!”
“你怎麽咳嗽了,昨日受寒了嗎?還有!我還沒說完呢,還有我好幾次看到他從葉娘子的屋子裏出來……”
“是嘛。”
一聲懶洋洋的含笑聲音。
玄子苓倏地閉上嘴,瞪大眼睛,一臉驚悚。
他悄咪咪的扭頭,就看到背後的游廊上,懶洋洋地靠着一個人,正是似笑非笑的葉離情。
葉夜早就躲在一旁,對着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哈哈哈,你們回來啦。”玄子苓尬笑着站起來。
葉離情靠在欄杆上,眼角微微上挑,溫柔可親。
玄子苓卻是偷偷打了一個寒顫,默默挪到舒雲宜後面,慢吞吞說道。
“我去清點一下草藥,看看能撐到什麽時候。”
“我去前面抗草藥包。”葉夜也借機跑了。
陰涼悠長的游廊上只剩下舒雲宜和葉離情兩人。
氣氛倏地安靜下來,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除了蟲鳴鳥叫,豔陽絢爛,一切都好似慢了下來。
“你吃飯了嗎?廚房還熱着飯。”舒雲宜從書中擡起頭來,随口說道,态度自然。
“吃過了。”葉離情坐在她對面的游廊上,手中的竹子轉來轉去。
“你之前的竹笛掉了嗎?”舒雲宜疑惑地看着那根還未被雕琢過的竹子。
葉離情之前可是做好了一個笛子,只差最後的雕花了。
“不小心弄壞了,打算重新做一個。”她面無異色地解釋着。
小刀飛舞,熟門熟路。
“哦,你會吹笛子是嗎?下次你做好了我們可以合奏一曲,我琴藝尚可。”舒雲宜頗為謙虛地說着。
葉離情手下功夫一頓,張了張嘴又沒說話。
兩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夏日時光悠長緩慢,滿架薔薇随風起。
在外奔波許久的葉離情逐漸放松下來。
可閑适的日光總有結束的一刻,尤其是被不相幹的人打斷。
葉離情一張臉沒了笑意,看着面前來者不善的人。
來人正是舒家四娘子,她身邊跟着丫鬟綠懷。
綠懷見她便是躬身行禮,眼神卻是不曾落在舊主身上。
舒家四娘子穿得豔麗,珠圍翠繞,花枝招展,珠光寶氣。
“姐姐。”舒雲柳柔柔弱弱地上前,圓臉圓眼,嬌俏可人。
“我已不是舒家人,四娘子這聲姐姐擔不起。”舒雲宜平靜說着。
舒雲柳一臉愁容,蓮步輕移。
“姐姐不要嘴犟了,前幾日的事情,娘也聽說了,姐姐到底是個姑娘家,行醫可是救人的大事,姐姐醫術不精造成母女雙亡,駭人聽聞。”
四娘子長嘆一聲,哀愁說道。
“我聽聞姐姐報官了,你一個女兒家上個大堂可對名聲有礙啊。”
她擔憂得看着舒雲宜,滿臉擔心。
舒雲宜打斷她的話,神情有些不耐:“此事已經結案了,人不是我害死的。”
“結案?”舒雲柳驚呼,“姐姐可不要胡說,結案了,為何還未貼出公告。”
舒雲宜皺眉。
前日結案後,她就沒關心這個事情了,不曾想衙門現在還沒貼出公告。
“姐姐是不是不好意思示弱,侯爺和京都令是同窗好友,姐姐若是低頭回府,爹爹定能替你擺平此事的。”
舒雲柳理了理鬓角,真切地建議着,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
“真的結案了,京都令大概是還未來得及出公告,四娘子若是無事便離開吧。”舒雲宜不願與她糾纏,冷淡說着。
誰知舒雲柳突然上前一步,低下頭,眼角冒出淚花。
“姐姐現在不願回家,是因為還想嫁給溫家大郎吧。”她擡起頭來,淚光盈盈。
“什麽?”舒雲宜不解。
一直站在背後神情冷淡的葉離情,突然皺着眉,不由站直身子。
“娘已經在和媒婆挑日子了,就等姐姐及笄一過,立馬把此事提上議程了。”她期期艾艾地哭着,幾近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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