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大夢初醒惡意生

“殿下。”魏萊進來的時候,太子正在和太子妃說話。

太子滿臉帶笑,擡眉懶懶一掃,一見他的模樣,臉色微變。

“殿下有事便先去吧。”溫寰臉上笑容不變,善解人意地說着。

“我午時回來吃飯。”太子起身時,溫和說道。

溫寰目送太子離去,臉上笑意這才逐漸消失。

“殿下如今監理朝政自然忙了些。”素錦笑說着。

溫寰沒說話。

“可太傅都回來了啊。”她感嘆道。

自古沒有不愛權的帝王,這位更甚,他眼中除了太傅再無一人可以相信,即便是太子。

如今太子權勢煊赫,實在不是好兆頭。

“殿下,黃羌被抓了!”

剛剛過了拐彎口,魏萊就迫不及待地說道。

太子瞬間變了臉色。

“誰抓的。”

“劍南王世子。”

太子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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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太子不可置信地睜大眼。

魏萊頂着夏日熱烈的日光,低下頭:“葉景行身邊的葉夜親自到人去抓的。”

“黃羌被生擒。”

“舒長卿跑了。”

午後的花園本就人煙稀少,如今主子倏地沉默,讓它越發顯得安靜。

太子站在游廊下,細碎的日光落在陰冷的臉頰下,讓人望而生畏。

“太傅如何?”

“還在昏迷中。”

太子臉色越發難看。

劍南王世子在京都是一個不穩定因素。

劍南道在大堯是個不穩定因素。

他入京是為了劍南道求和一事,可他性格乖張冷漠,根本摸不清到底在想什麽。

跟何況,大堯滿朝文武都沒有想讓劍南道休戰的打算。

劍南道數十年時間,早已成了大堯心尖上的一根刺。

常年戰亂總比卧榻鼾睡要來得更讓人放心。

“為何抓他。”太子深吸一口氣,這才壓下心中波瀾。

“說是和之前世子入京時的落水行刺一案有關。”

魏萊輕聲說道。

“世子态度強勢,已經把人帶走了。”

“胡言亂語。”太子驚怒,眼尾微微一顫。。

他心中起了巨大的波瀾,自然無法再掩飾。

劍南道世子如今遭遇五次刺殺,最後落入渭河失蹤,最近才正式出現在京都。

這事鬧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該直到的人一個人也不知道。

“言德呢?”他雙手緊握,低聲問道。

“還有兩月便是秋闱,溫夫人把他禁足了。”魏萊掃了太子一眼,低聲說道。

太子沉默。

溫家自古只忠于帝王,明顯不想摻和到這件事情上來。

“罷了,你親自去找世子,務必帶回黃羌。”

他看着魏萊,眼中含着一點光澤,襯得瞳色冷漠而無情。

“若是不行,一定要收拾幹淨。”

太子冰冷而血煞的話,讓人在燥熱的夏日打了一個寒顫。

“世子,魏萊來了。”

葉夜衣擺上還帶着一絲血跡,臉上還殘留着還未消退的殺意,遠遠站在院門口,恭敬說道。

葉景行坐在木凳上,對面是早上匆匆而來的陰陽先生。

他對外面的動靜置之不理,只是耐心地等着陰陽先生把完脈。

“她怎麽樣了?”葉景行面色平靜,手指卻是微微蜷縮。

“大火中的人大都不是被燒死的,而是因為濃煙窒息而死。”

陰陽先生摸着花白的胡子,從藥箱中掏出一個銀針。

“門口有人叫你,怎麽還不出去。”他沒有立刻紮下去,反而扭頭問道。

葉景行一愣,皺眉說道:“我想等先生弄完。”

“不必,出去吧。”陰陽先生絲毫不給他面子,略顯冷淡地說道,“我行醫不喜人觀看。”

他擺明了趕客的态度,葉景行自然不敢多留,只好陰着臉出去了。

陰陽先生把銀針在火折子上來回炙烤着。

“你自小乖順,這倒是我第一次見你鬧脾氣。”

良久之後,陰陽先生揮着那根銀針面無表情地說道。

說話間,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舒雲宜睜開眼。

“老師。”

她許久沒說話,聲音沙啞。

“什麽時候醒的?”花無問性格嚴肅冷峻,說話也是硬邦邦的。

“早上的時候。”舒雲宜眉宇間俱是倦意,聲音輕若蚊吶。

“為何假裝?”他皺眉。

舒雲宜眨眨眼沒說話。

“罷了。”花無問嘆氣,“我聽說王來招的蠢事了。”

他起身:“事在人為,我聽啞叔說你為了他已經許久沒休息了。”

舒雲宜眼眶微紅,淺淡流離色的眼珠露出無助悲懼之色。

花無問看着她,清冷高傲的神色倏地一松,疊滿皺紋的眼角微微下垂,無奈說道:“我替你走一趟。”

“你老師天煞孤星,孤苦一生,收你為徒,是他的幸運。”

“你想要繼續睡還是醒過來。”他收拾好自己的藥箱,轉移話題。

舒雲宜沉默片刻:“老師覺得會有一個人于你而言是不同的嘛?”

花無問擡眉看她。

“比如,他身上有股味道,所有人都聞不到,只有你可以。”舒雲宜睜開眼,清晰而認真地問着。

花無問挑眉:“葉景行?”

舒雲宜眼睛一亮:“老師也聞到了?”

他嗤笑一聲,板起嚴肅端方的臉:“自然沒有,只是剛才他一來,你脈搏就加快。”

舒雲宜聞言,莫名紅了臉。

“沒有!”她弱弱地反駁着。

“那我也沒有。”他應着。

舒雲宜眨眨眼。

“你說的情況,我不知道,我傾向于是心病,與你的鼻子無光。”

他收拾好藥箱,最後伸手摸了摸她額頭。

“好生歇息吧,我年前見你還是豐潤模樣,現在都憔悴成這樣了。”

“王來招天生就是不省心的東西。”

他怒斥一聲,結果一開門就看到原本應該離去的葉景行站在門口。

“啧,牆下小人。”他面無表情地呵斥着,拎着藥箱直接走了。

舒雲宜和葉景行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屋內安安靜靜,屋外只剩下聒噪的蟬鳴。

“好困啊。”舒雲宜打了個哈欠,整個人滑到被子裏。

“那你便睡吧。”葉景行看着只剩下頭頂一點烏發的人,滿腔的情緒最後只剩下無奈之色。

舒雲宜露出一雙眼睛。

“怎麽了?”他站在門口,長長的身影倒影在屋內,背後是灼熱的豔陽,好似一團火覆在身後。

“你進來。”她小聲說道。

葉景行看着他,沒有動腿。

舒雲宜皺眉,捏着被子只露出一雙清亮的眼,但也只是看着他,不說話。

“說吧。”無言沉默許久之後,葉景行妥協,這才踏入屋內。

“你相信前世之說嗎?”

她小聲地問道。

葉景行搖了搖頭。

“鬼怪之說,敬畏可以,迷信不可。”

他斷然否決。

舒雲宜有些洩氣,神情也有些恹恹的。

“你相信?”葉景行微微皺眉,看着她。

他咳嗽一聲:“過好當下才是正事。”

倒有些苦口婆心的模樣。

舒雲宜幹脆連眼睛都不露出來了,露出一點頭發絲,悶悶說道:“困了。”

葉景行一頭霧水,但眼角看到葉夜站在角門處,脖子都要伸歪了,只好無奈說道:“好生歇息吧。”

随着房門咯吱一聲關上。

舒雲宜掀開被子,一雙清醒的眼睛瞪着床幔。

她在昏迷中一直陷入前世的那場大火中,反反複複在生死之間來回徘徊。

昏迷時,是一次比一次清晰的夢境,那場不曾熄滅的大火,永不消散的濃煙,還有那股若有若無的味道和門口看不清臉的人。

清醒時,她又能清晰的感知到葉景行半夜坐在她床邊時的溫度,也能聽到玄子苓叽叽喳喳的絮絮叨叨聲。

直到今天早上,她再一次陷入迷夢中。

她瞪大眼睛,甚至掙紮地往前爬去,只想看清破門而來的那人到底是誰?

直到那根柱子砸在自己身上時,她突然在滾滾煙霧中發現那人腰間挂着一根翠笛。

——一根簡陋粗糙的笛子。

她倏地從昏迷中睜開了眼。

“不信啊。”她喃喃自語,抱着被子滾到床邊,抵着冰冷的牆壁,失落又不甘。

屋外,葉夜看着自己世子沉默的側臉,張了張嘴沒說話。

葉景行突然轉身離去,葉夜忙不疊跟了上去。

“人還在嗎?”

“在,已經等了一個時辰了。”

“我是說黃羌。”

葉夜一個激靈,連連點頭:“還有氣。”

“嗯。”

他快步向着前院走去,遠遠便看到魏萊焦躁不安地坐着。

“魏将軍。”他走近時又恢複了平日裏懶懶散散的模樣,笑着打了個招呼。

“不敢當,請世子安。”魏萊一見他,原本不耐煩的臉上瞬間露出笑來。

“本來太子殿下打算親自拜訪,奈何被官家叫走,不能親至。”魏萊一開口就解釋了原因,态度謹慎。

葉景行坐在上首,端着茶杯點點頭你:“自然,殿下公務繁忙,我一介閑散自然不敢耽誤。”

“不敢不敢。”魏萊見他油鹽不進的樣子,嘴角的笑意差點繃不住了。

屋內兩人都沒開口說下去。

魏萊只好硬着頭皮說着。

“卑職今日來是因為黃羌。那人不知為何得罪了世子,死有餘辜,只是她畢竟是殿下身邊的人。”

他看着葉景行不動聲色的眉眼,絲毫沒有接下去的打算,只好繼續說下去。

“他若是得罪了世子,世子禀明殿下,殿下一定會親自為世子出氣,只是那人……”

“你說的是那人害我的人啊。”葉景行恍然大悟地說着。

“這個奴才确實不好,借着太子名聲偷偷囤積草藥,我之前得了太傅的指令,要查出京都草藥案的真相還太子一個清白。”

他善解人意地說着。

“定是此人狐假虎威,平白污蔑太子聖名。”

魏萊連連點頭。

“定是如此,那更要交給太子。”

“這可不行,既然答應了太傅,總要不負使命。”葉景行放下茶杯嚴肅說道,“如今太傅還未清醒,又有明真先生意欲亂政,其罪當誅。”

“殿下已經為這等大事操心,何必把這等小事交到他手中。”

他綿裏帶針地說着。

魏萊也來了脾氣,強勢說道:“這些事情不麻煩世子,殿下想親自處理。”

葉景行臉上虛情假意的笑容斂了斂,手指漫不經心地搭在茶幾邊沿。

“那可惜了。”

他擡眉,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如今只剩下一張嘴可以動了。”

“只怕将軍帶不走了。”

“你。”魏萊瞪大眼睛,“濫用私刑。”

“明明是尋找證據。”

他随意地笑了笑,臉上的笑容又倏地收起,動了動手指:“送客。”

魏萊甩了甩袖子,怒氣沖沖地上了馬車。

黑衣衛走過小巷時,突然從裏面竄出一個人。

“将軍,我有個玄明堂的秘密,想換将軍救我舒家一命。”

舒雲柳站在馬下,捋了捋鬓角碎發,巧笑嫣兮地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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