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笛聲亂心無從解

舒雲宜眉頭緊皺,捏着還沒寫好的藥方,整張臉嚴肅得吓人。

“到底是誰在吹笛子。”紅袖也皺着臉,一臉驚恐。

一旁幫忙搬東西的葉夜連忙低下頭。

這笛聲如何形容呢。

嘔啞嘲折難為聽。

笛聲鸮啼鬼嘯,氣息偏又延綿不絕,造成的殺傷力是成倍增長的。

每每感覺要停頓的地方,偏偏不絕如線。

在苦風凄雨的深夜,幾乎達到了如泣如訴的程度。

“也不知是誰如此哀怨,等會還需勞煩葉統領去看一下。”紅袖把藥箱整理好之後随口說道。

“而且大晚上也忒不讓人安生了。”

她忍不住抱怨道。

葉夜連連點頭。

“對了,世子呢?”舒雲宜理出點頭緒後,不經意擡眼問道。

“怎,怎麽了?”葉夜剛剛直起的腰,突然緊繃,一臉緊張。

舒雲宜被他吓得愣了一會:“沒事,就是早上世子的臉被劃傷了。”

葉夜忙不疊地擺上笑臉,掐着嗓子說道:“世子在外面呢,我去幫三娘子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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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雲宜搖了搖頭,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不用,雖然是小傷,但這種天氣最是潮濕,小心潰爛,晚上塗上這個,好得快點。”

葉夜聞言,恭恭敬敬地把東西收了下去,态度虔誠,動作慎重,把舒雲宜看得一臉驚疑。

“都是小東西,不用這麽緊張。”她幹巴巴地解釋着。

“不是的,是救命的東西!”葉夜斬釘截鐵地說着。

他把東西謹慎地放好,順手拿起幾包草藥,高高興興地說道:“我幫三娘子把這幾包草藥送去。”

紅袖張了張嘴,還沒說,就見人忙不疊地走了。

“啊,葉統領知道給誰嗎?”紅袖猶豫問着。

舒雲宜把最後幾味藥添上,這才吹了吹未幹的墨跡。

“上面寫了名字,應該知道的。”

她把東西收起來,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說着。

“三娘子忙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紅袖上前把東西收拾好。

葉夜拎着草藥,沿着走廊,腳步輕快地走着,一直走到寒雨寺最外面的大殿面前。

這個大殿如今已經被收拾起來,臨時駐紮紅衣衛和世子親兵,如今溫如徐正帶人去山下開路。

葉景行剛剛回來沒多久。

那不可說的難聽笛聲就是從這裏傳來,且越來越清晰。

葉夜倒吸一口氣,搖了搖腦袋,把滿腦子的笛聲晃了出去,這才在屋頂上在找到坐着的人。

一直連綿的大雨終于短暫地停了下來,只是天色依舊低沉,黑得似濃墨一般吓人。

大雨依舊沒有停歇的跡象。

葉夜摸了摸懷中的瓷瓶,順手把手中的草藥包遞到纣恩手中,擡了擡下巴:“去送,救星來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瓷瓶,興高采烈地走了上去。

纣恩冷笑,斜了一眼得意的人,扭頭就去送藥了。

葉景行坐在高高的屋頂上。

向上是深不可測的黑夜,向下是荒涼破舊的寺廟,屋頂上的人反而顯得格外渺小虛無。

葉夜頂着笛聲折磨,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

“世子。”

他殷勤地喊着。

葉景行不為所動,繼續閉眼吹笛。

葉夜連忙掏出白瓷瓶,高高地遞到他面前。

“葉娘子叫我送來的。”

笛聲倏地一停。

葉景行漆黑的眼眸落在他手中的瓷瓶上。

“三娘子擔心得很啊,一直叫我馬上來卡卡那您,還說是謝謝你今日帶她來,一見世子就很放心,最後非要親自……”

他口若懸河的嘴突然閉上。

原來手中的瓷瓶到了葉景行書中。

“這嘴,不如明日去給軍中衆人保媒。”葉景行手指捏着那瓶東西,冷淡地說道。

葉夜連連搖頭,縮回腦袋,只露出一雙無辜的眼。

“她說了什麽?”

葉景行背對着後院,視線落在遠處,迎風而飛的白牡丹棋子上,淡淡問着。

“給世子塗臉的。”葉夜悶悶說着。

他沉默片刻,突然覺得脖子一涼,擡頭一看,就見世子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怎,怎麽了?”他幹巴巴地問着,突然眼珠子轉了轉,立馬又說道,“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葉景行收回視線,捏着瓷瓶沉默。

“下去吧。”他長嘆一口氣,低聲說道。

“深夜吹笛,佳人無意,确實可惜了些。”屋下傳來一個打趣的聲音。

葉夜臉色一變,低頭,對着來人瘋狂搖頭。

“你自己都自身難保,打趣我做什麽。”

葉景行小心地收起瓷瓶,漫不經心地反駁着。

“誰知道呢,潰堤的那一刻,我覺得我要死了,你救了。被水沖走的時候,我覺得我要死了,溫如徐救了我,誰知道後面會不會還有其他人救我。”

死裏逃生的工部尚書龔珍穿着一聲破舊的文人長衫,站在落魄的庭院中,笑臉盈盈地說着。

他模樣普通,身形中等,卻有種說不出的溫和感。

人畜無害,溫柔體貼。

“只怕難了。”葉景行翻身下了屋頂,姿态潇灑地背對着兩人,揮了揮手。

“明日還要去救人,早些休息吧。”

“那位三娘子在內院。”龔珍扶着葉夜下來的梯子,随口問道。

葉夜點點頭,又倏地警惕起來,嚴肅地看着他:“別打她注意,小心……”

他用手抹了下脖子。

“世子脾氣可不好。”

他臨走前,再一次強調着。

龔珍目送兩人遠去,獨自一人在黑暗中沉默,一直含笑的眉眼微微斂下。

舒雲宜是被暴雨聲驚醒的。

她醒來沒多久,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大喊,聲音混着大雨,只聽到聲音越來越近。

“外面怎麽了?”舒雲宜連忙穿好衣服問道。

紅袖提着藥箱跑來,着急說道:“我們這邊有好幾間廂房漏水了,不過幸好沒有我們放草藥的地方。”

“剛才溫郎君派人說讓我們去隔壁院子呆着,等會讓人來修,會吵到娘子。”

舒雲宜點點頭。

兩人說話間,就見有一個青衣男子領着一群人沿着屋檐走了過來。

那男子明顯是文人模樣,舒雲宜走之前不由多看了一眼。

“三娘子。”

她剛剛穿上蓑衣,走近紅袖的雨傘下,就聽到背後有人喊着。

正是那個青衣男子。

“在下龔珍,寺院長久失修,前往西院的路昨夜大雨塌了不少,不如我帶娘子去西院。”

他站在不遠處,微微側身,恭敬有禮地說道。

舒雲宜看了眼外面傾盆而下的大雨,也有些猶豫。

“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嘛?”

龔珍苦笑:“這路都是泥濘小路,雨水暴擊,沖刷久了,自然也不行了。”

舒雲宜無奈點頭:“那就有勞龔郎君了。”

“不敢,三娘子這邊請。”他撐開油布傘,下了廊檐。

龔珍一路無言地帶人走到半路,突然被人攔下。

“不勞煩龔尚書了,三娘子由我帶過去便是,東院的修補還請龔尚書多多費心。”

溫如徐攔在兩人面前,态度強硬地說道。

龔珍一見他,就笑了笑,倒也沒有強求,只是退回樹下。

“那就勞煩溫郎君了。”

舒雲宜看着他頭也不回地走了,突然皺了皺眉:“他就是工部尚書。”

穩如戲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最後失望地移開視線,點了點頭。

“他可有和你說什麽?”

舒雲宜搖了搖頭。猶豫說道:“不是說,潰堤的話會……”

“被葉景行救了回來。”溫如徐明白她未盡之意,直接說道,“後來要跳江,又被我救了我回來。”

舒雲宜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他。

“龔珍是個人才,大堯對水利建築有他這等造詣的獨此一份。”

溫如徐顯然也有些頭疼此事,眉頭緊皺。

“他最後還是會死嗎?”

舒雲宜的聲音在大雨中格外缥缈。

溫如徐眉眼閃過一絲厲色,眉頭緊皺,最後長嘆一口氣,斂下神色。

“都是朝堂之事,與你說了也是也是徒增煩惱,到了。”

他停下,擡眉看向西院,目光溫柔地注視着舒雲宜。

“若是有什麽需要,只管讓人來找我。”

舒雲宜只是微微笑了笑,行禮謝道後頭也不回地踏入院子。

溫如徐站在門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眼底的眸光終于消失得一幹二淨。

舒雲宜對他的态度,和龔珍一般無二。

“那個龔珍好生殷勤。”紅袖拎着藥箱子說道,皺了皺鼻子,“不像好人。”

“你覺得他會死嗎?”舒雲宜輕聲問道。

紅袖搖頭:“我不知道,但官家的脾氣可不好。”

舒雲宜沉默。

寧康帝的脾氣何止是不好,簡直是暴虐。

靠近院子的時候,她開口說道:“晚上去把太傅留給我的黑衣衛叫來。”

紅袖不明所以,但還是乖巧地點點頭。

“大夫,大夫,你快來看看。”一個婦人撲了過來,“我家當家的,昨夜就上吐下瀉,現在人都不清醒了。”

舒雲宜一走進屋內,就被一個婦人凄厲的喊聲叫住。

與此同時,屋內彌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重啓太好看了,更新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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