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捉奸

天地良心, 當個好皇帝太累了。

狄揚被那個砍腦袋的夢吓到了,再想到之前葉秋彤說的,他是一個被男主砍了腦袋的暴君, 愈加覺得這一切是上天給他的啓示, 他一邊派人加緊查找通達書院,一邊告誡自己要做個勤勉的好皇帝。

天不亮起來上朝,耐着性子聽朝臣們奏事,下朝認認真真批奏折,午膳之後立刻開始跟着祁開濟給他找到幾位德高望重的太傅們做學問。

這一天天的,熬得他腦仁疼,但是砍腦袋的夢過于震撼了,狄揚硬是咬着牙堅持了下來,因為每天上朝的時辰都很早, 還給他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 每天太陽還沒下山, 他就睡了。

傍晚, 葉秋彤從縣城回來,推開院門,狄大黑嗷嗚一聲沖進了院子, 找了塊幹淨地皮側身癱在地上了,四條漆黑的狗腿伸的老長, 還張開嘴打了個哈欠。

小黃雞颠颠的跑過來迎接主人,其實主要是餓了,想吃菜葉子。

葉秋彤把路上捉來的一串螞蚱扔給了它,小黃雞高興地啄了起來,有幾只蹦到大黑狗身邊,小黃雞遲疑了一下, 見那狗耷拉着眼皮,想必是睡着了,蹑腳走過去琢。

它剛靠近,狄大黑一個翻身躍起就撲過去,把小黃雞吓得撲棱着翅膀就飛上了房頂。

“大黑!”葉秋彤氣得揮舞着擀面杖從屋裏出來:“你能消停點嗎?”

狄大黑氣惱地汪汪了幾聲。

就沒見過你這麽偏心的主人,重雞輕狗,逗它玩玩都不行,公雞又不能下蛋,朕還能看門呢。

叫了一陣子,見葉秋彤進屋了不理他,狄大黑只好又無聊的癱地上躺着了,這回耳朵剛貼地,就聽見外面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狄大黑立刻站起來,豎起耳朵沖着門外一陣狂吠。

接着,葉秋彤家的院門被急促地敲響了。

“來了,來了。”葉秋彤取下腰間的圍裙,擦擦手去開門了:“誰呀,這麽着急。”

門外站着葉滿連和他媳婦葉黃氏,身後跟着他家幾個長工,敲門的是葉長驢,正豎着眼睛瞪着她。

氣氛一瞬間就劍拔弩張,狄大黑兇狠地呲牙地哼着,似乎随時都要撲上去咬死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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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秋彤感知到它的情緒,揉了揉狗頭:“大黑乖,沒事的,不叫。”

這群人的出現讓葉秋彤有些意外,她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但是她不想理葉長驢那個混蛋,遂轉臉對葉滿連納悶道:“這不是大侄子和侄媳婦麽,這吃飯的時辰你倆串什麽門呢?”

葉長驢搶着道:“串個狗屁門,今兒我們是來捉奸的。”

葉秋彤眉毛一挑,她就知道長驢子這個畜生準沒好事:“捉奸,怎麽着,你們這是又想到了訛我宅子的新孬點子嗎?”

葉滿連依舊四平八穩,一副長者架勢:“你不要激動,我們今日不是來收房的,就是想來了解一下你做下的這件事情。”

葉黃氏慌忙接上後半句:“當然了,要是真有那種腌臜事兒,房子也是要收回來的。”

葉秋彤納悶了:“到底是什麽事?你們怎麽前言不搭後語的,說個清楚!”

葉長驢口氣很沖:“別裝了,我們都知道了,你和人通奸!”

“什麽!”葉秋彤立刻拔高了聲調:“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跟人通奸了!污我清白,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正是吃飯的時辰,村民們都在家中吃飯,村中的住宅一間挨着一間,離得都不遠,看見族長帶着人往葉秋彤家來的時候,不少人家就好奇地端着碗張望這個方向。

現在聽見他們嘴裏反複蹦出“捉奸”“通奸”字眼,村們的神經一下子興奮起來,腿開始不聽使喚,漸漸都聚了過來。

葉長驢一看人多,他更來勁了,大聲道:“呦,就你還裝清白呢,你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勾勾搭搭說了半天話,都讓人看見了。”

這一句宛如在人群中扔了個炮仗,議論聲轟然炸開。

葉秋彤氣得臉漲紅了:“你屬瘋狗的嗎,張口就胡亂咬人。就算我真的跟男人說話又怎麽了,說句話就成通奸了,那我現在也跟你說話了,要不要讓你媳婦回去扇死你。”

葉長驢三白眼一豎:“她敢!”

村民們哄堂大笑起來,也不知道是哪個貧嘴的促狹道:“她真敢。”

葉長驢面子挂不住了:“你少亂扯旁的事,你就給大家夥兒說一說,你前幾天大半夜的,跟一個男人在家門口咬耳朵嘀嘀咕咕是幹什麽吧,肯定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葉秋彤原本覺得他們莫名其妙,聽他說是前幾天的事情,心裏反而有數了。

“我還當是什麽事,原來就是我站在門口給人說了幾句話。這真是奇了怪了,我還能是官府的犯人嗎,連話都不能跟別人說一句了嗎?旁人不說,你這逆子半夜來敲我的門還少嗎?活該你被你媳婦抓爛臉。”

葉長驢臉紅脖子粗:“我怎麽能一樣,我是孫子輩,就是來關心關心你老人家。”

葉秋彤索性叉腰接上話:“你确實是個孫子,可真是孝順。”

衆人又是一陣大笑。

眼看話題說着說着就扯遠了,葉滿連咳嗽了一聲,長驢子立刻騎驢下坡,惡狠狠道:“你不要打岔,我們今日來就是告訴你,你一個不守婦道通奸的寡婦,還有什麽資格住着葉家的房子,還拿着族裏的供養銀子。”

葉秋彤心想,果然,他們又是沖着房子來的。

狄大黑憋到現在是在忍不住了,沖着葉長驢狂吠起來,躍躍欲試要撲他。

這黑狗個頭奇大,膘肥體壯的,叫起來聲音吓人,唬的葉長驢往後退了幾步,有點怕被咬到。

葉秋彤拍拍狗頭:“大黑別叫,有理不在聲高,我們以理服人。”

狄大黑忽閃了兩下睫毛,聽話不叫了。

族長葉滿連見話已經說開了,便不再繞彎子了,他捋着胡須,一臉正氣浩然的衛道士模樣:“九嬸子,我們葉家一族自祖上至今一直清白本分度日,世上沒有空穴來風的事,既然事情已經傳開了,你還是老實承認比較好,我作為族長也是要給大家一個交待的。”

“葉滿連,你這是晚輩對長輩說話的态度嗎?”

葉秋彤迎着衆人的目光站着,擡頭昂首,毫不畏懼,她根本沒有通奸,為什麽要怕,為什麽要叫別人牽着鼻子走。

“你不過是個鄉紳,譜兒倒比縣太爺官威還大,縣太爺判人有罪還要人證物證俱全,人犯認罪簽字畫押呢。自古捉奸捉雙,現在你随便帶個人來說我通奸,就能定我通奸了嗎,那以後随便來個什麽人,說一句我的罪名,我就要認了是嗎?”

族長太太葉黃氏一看自家男人嘴笨,根本不是小寡婦的對手,連忙幫腔:“你休要巧舌如簧,你承不承認,這事兒都板上釘釘,反正我以後每個月的供養銀子肯定是不能給你了。”

從上個月開始,葉家圩子的族老們每月都能從族長家領到幾百文銀子做供養。

這錢是以葉堂彥的名義出的,确切地說,是葉黃氏為了給葉堂彥博個孝順的美名,從自己的嫁妝銀子裏出的。

雖然每個人的錢不多,但是一個月也要掏幾兩銀子出去,葉黃氏心裏很不平衡,但是被柳樹屯家的小少爺比着,不得不掏錢罷了。

說到底,還是為了她兒子舉孝廉的事情。

葉家圩子玉字輩以上大多是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只有葉秋彤非常年輕,葉黃氏一想到這個年輕貌美的小寡婦平白無故拿了自己的錢,心裏就不舒服。

她的房子暫時收不回來無所謂,反正遲早是他們家的,可是每個月還要給葉秋彤掏錢,就讓讓人很不愉快了。

葉秋彤這回真生氣了,聲音變得有些尖刻:“根本沒有的事情,怎麽就板上釘釘了,我沒做我當然不認,大不了我跟你們去見官,讓縣太爺評評理去。”

族長葉滿連見葉秋彤軟硬不吃,有些頭疼,他并不想把事情鬧大,只是想在村子裏面解決一下而已,他家葉堂彥被推薦去朝廷做官的事情,現下正在節骨眼兒上。

葉黃氏心裏想的和自家男人一樣,她氣得牙根發酸,拽了葉長驢一把:“你不是有人證嗎?”

葉長驢一拍頭,目光在人群裏尋索了幾下,把畏畏縮縮躲在人群後面的潘菡萏拉了出來:“你來說,那天你看見了什麽?”

所以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潘菡萏的身上,她瑟縮了一下,臉色刷的慘白了。

她昨天和葉長驢情熱之時,把那天看見葉秋彤勾搭男人的事情暗戳戳提了一下,本意只是想着,葉長驢和彥少爺是親堂兄弟,想必平日裏多有來往,應該能說上話。

她只是想讓彥少爺知道對門的小寡婦是個破鞋而已;她只是想讓彥少爺不要總是把心思放在小寡婦身上,多看看自己而已。

潘菡萏沒想到葉長驢如此莽撞,竟然直接把族長帶過來跟葉秋彤當面對峙。

她哪裏知道,其實是葉長驢曾經在葉秋彤這裏吃過虧,聽見自己沒勾搭到手的寡婦跟別人勾搭上了,他惱羞成怒而已。

葉秋彤看見居然是出來指認自己的人居然是潘菡萏,驚訝地“啊”了一聲。

狄大黑一直聽話待在葉秋彤身邊,心思都在葉秋彤身上。

所以離這幾個人都很近,潘菡萏進來之後,他沒有擡頭看她,卻聞到有些奇怪的氣味,于是嗅了嗅鼻子聞聞她,又嗅了嗅旁邊的葉長驢,咧開狗嘴偷笑了一下。

潘菡萏垂着頭,不敢讓別人看見她的表情,小聲嗫嚅着:“前幾天我在院子裏洗衣裳,我确實看見了她跟一個男人調笑。”

葉秋彤怒極反笑:“我跟誰調笑了,你倒是說說看。”

葉秋彤是真沒想到,兩人不僅無冤無仇,甚至還可以說她對潘菡萏有恩,結果人家這報恩的方式不走尋常路啊。

潘菡萏沒料到她又把問題抛了回來,茫然失措地揪着衣角:“這,這我哪裏會知道,我又不認得村裏的人。九奶奶,你就好好跟大家說一說吧,那天半夜你到底跟誰私會了。”

葉秋彤:“別別別,不要亂攀親戚,我要不起你這樣貞潔烈婦的孫女。”

這時候人群外響起來個不大卻清晰的聲音:“是我。”

村民們本來聚精會神看着裏面的熱鬧,聽見這一聲立刻分開了一條路,葉堂彥走進來,坦坦蕩蕩地又說了一遍:“同她半夜說話的人是我。”

葉黃氏看清來人,眼珠子一下子掉了下來。

捉奸捉到自己兒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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