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楊可伸出手指穿過門上的鐵環， 捏着冰涼的門環緊緊握住，不發一言。

她答應過這個人，無論發生什麽都會親自來的。而現在她違背承諾的原因還不能如實告知他， 所以只能沉默。

許言喻背靠着門屈膝坐在地上， 細碎的黑發擋在他的前額， 眼神陰郁， 神情灰暗。

骨節分明的手指用力交叉在一起，在手背上壓出一個個紅印。

“我等了你很久。”

“對不起。”

楊可扁着嘴， 平日明亮而充滿朝氣的眼睛漸漸濕潤。

想到村裏出現的荒唐傳言，以及這人快兩天沒有好好吃飯還在門口等她出現，楊可又委屈又心疼。

“對不起。”

許言喻能聽出楊可的哭腔，女孩聲線裏藏不住的顫抖叫他心都揪了起來。

“我不怪你，不要哭好嗎？”

他從地上站起， 兩只手按着門板，通過細細的門縫觀察着門外的女孩。

果然在哭。

許言喻有些不知所措， 他磕磕巴巴地試圖安慰門外的人：“我不吃飯，是因為，因為沒有食欲不想吃，你不要難過了， 我會心疼。”

最後一句純粹是脫口而出的心裏話， 話從嘴裏出去，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然後更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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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個，我的意思是……”

楊可抹掉眼睛的淚珠， 狐疑地聽着裏面的男生越說越結巴， 一句話也表達不清。

她根本沒注意聽許言喻說的那句“我會心疼”。

許言喻越解釋越混亂，腦子亂了之後， 憋着一口氣直接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喜歡你。”

霎時間，周圍靜的只能聽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楊可呆滞地抽搭了一下鼻子，被突然而來的告白搞得措手不及。

許言喻說出了最難的一句，後面的話就順暢多了。

“其實第一次見面之後我就記住了你，因為這個奇怪的病，我很久沒有和陌生人接觸過，你的面孔對我來說新奇又充滿吸引力，我忍不住一直回想你的長相和身影。你一次次闖進來，不經我的允許，随意的在我的空間進進出出，我就越發控制不住對你的感情。”

楊可的臉頰随着許言喻的表達漸漸發燙，冬日裏不留情面的寒風也吹不下她面龐升起的溫度。

“昨天來送飯的人腳步聲和你完全不同，我知道你失言了，說好每天三餐不落的。我寫了好多紙條，以為你會像上次那樣，用不了多久就會再次出現。可是我沒等到你，等了很久也沒等到你。”

許言喻額頭抵在了門板上，他的氣息随着一點點門縫傳到門外，“我很害怕，害怕你再也不來了。”

他很久沒有說過這麽多話了。

“我的病，可能永遠也治不好，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很喜歡你，喜歡到每時每刻都在想你，喜歡到最愛的書也看不下，字也練不好的地步。”

楊可被他一番剖白搞得心慌意亂，由于他的相貌和淩澤相似，所以一開始楊可對他就有着特殊的好感，時間久了她也發現雖然兩人氣質類型不同，但是在某些性格和習慣方面毫無差別。

連聲音都完美貼合。

她搞不清自己這種喜歡算什麽，假如她真的和許言喻在一起了，想到這一幕她心裏有種移情別戀的罪惡感，同時還有失而複得的喜悅。

在楊可快要糾結死的時候，系統及時出聲給了她思路：宿主換個角度想，如果程序沒有出錯，你作為女主為了完成任務還是會和男主在一起的，現在女主要和男二結婚，所以宿主其實可以不必糾結。

楊可眼神漸漸有了光彩。

系統：以後每個世界的男主不出意外都是同一個模板，為了任務，宿主也要盡快适應，盡早學會區分任務與現實。

任務與現實……這裏只是臨時創造的虛幻世界而已。

時間只有短短三個月，每個世界都要經歷一遍，何苦讓自己難受呢。

而且她始終有種感覺，淩澤和許言喻是同一個人。

楊可眼睛刷地亮了，恨不得把系統拖出來親上兩口。

門板另一面的人遲遲等不到回答，心如死灰地說道：“很困擾的話，就忘掉我說的話吧。”

“我不，我要記一輩子。”

難以抉擇的煩悶一掃而空，楊可笑嘻嘻地對着門板大聲說道。

許言喻一時沒有理解她的意思，呆愣地問她：“你說什麽？”

“我說咱倆在一起吧。”

“……你不用安慰我的。”

楊可兩只手拽住門環來回晃動門板，弄出的聲音很大，轟轟隆隆的，“開門，我要當面和你說。”

許言喻的手在門闩上拿起又放下，做足了心理準備，然後一狠心擡起了門栓木條。

楊可立刻鑽到了屋子裏，她關上大門，面對面望着許言喻不說話，笑得一排牙齒露在外面，晃得人臉紅心跳。

“聽好了，我也喜歡你，想談戀愛，處對象的那種喜歡。”

許言喻先是面色一喜，接着眼神中流露出黯然，“你是不是因為那個和我長得很像的人……”

“沒有！”

其實是有的，楊可面色不改色地強調：“我喜歡的只是你，和別人無關。”

感情史青澀的男生無法辨別女孩說的是真是假，他選擇相信，他也只有這一個選擇。

許言喻臉上的陰霾退去，唇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想要鼓起勇氣伸手擁抱楊可，轉眼卻撈了個空。

楊可把話說清之後迅速把門拉開，着急要回家，她匆匆把飯盒塞到許言喻懷裏，囑咐道：“老老實實把飯熱一熱，一粒米飯不許剩都要吃掉，我下午再來找你。”

她上次進廚房看過，屋裏各種炊具，鍋碗瓢盆齊全，許言喻會生火燒炕，一定會熱飯。

許言喻乖乖抱着鋁飯盒，剛剛得到女朋友就被抛棄，他顯得萬分委屈，望着地面輕輕抿着嘴，小聲回答：“好。”

楊可把門關上時，突然向前邁出一步，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印了一個吻。

撩完就跑，留下四肢僵硬的男生宛如被點穴般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楊可蹦跶着回了家，心情好到飛起，甚至覺得見到那個可惡的神婆也能心平氣和地送她離開這個世界。

系統提醒她：宿主，這個年代的小情侶談戀愛，牽手就已經是非常親密的舉動了。

楊福全出去串門，中午不回家，楊可哼着小曲兒給自己盛了碗飯，說道：“我知道啊。”

大口吃着比平時香了很多的飯菜，邊吃邊說：“反正剩下的幾個月他總要習慣我的親密方式，不如早點開始适應。”

系統不說話了。

快速解決掉午飯，楊可從家裏的小儲物間找出幾個蘋果，抱在懷裏去找許言喻。

沒打算進門，敲了門之後，大喊道：“出來把蘋果拿進去吃掉。”

然後風風火火地跑掉了。

許言喻不久前剛失去初吻，帶着沒消退的紅暈，期待地打開門，門口只剩下幾個蘋果孤零零地等着他。

“……”

楊可按照大媽說的地址，沿着上山的小路走到半山腰，拐到果林深處就能看見一棟新蓋的瓦房，那就是神婆住的房子。

說是上山，其實就是個土坡，登上去很容易，種着村裏的果林和蔬菜地，村民習慣把去地裏說成上山。

一般沒人會在這裏居住，果農為了方便看林子會在果林搭個小房子，夏天會住在裏面，冬天就沒人去了。

神婆住在這裏估計是為了營造超脫世俗的神秘感，方便她取得信任，聽說房子還是她幫忙做過法的一戶村民給她蓋的。

通上山坡的只有一條小路，楊可沿着這條窄小的泥路一直走，看見可以拐入的分叉口就順着走進去，很快就找到了瓦房。

瓦房面積和許言喻住的房子差不多大，一個老太太自己住了一個三居室的平房，還帶了一個挺大的院子。大門口貼着奇奇怪怪的黃符紙，圍牆上用粉筆畫着一個幼兒園畫技的怪獸圖。

其實畫的應該是神獸，楊可實在不想承認那個畫風詭異，腦袋神似小豬X奇的東西叫神獸。

她在門口踢了踢腿，扭了扭腰，想着該用什麽帥氣的姿勢進門吓死那個老東西。

不等楊可破門而入，院子外的大門突然打開了，正在高擡腿的楊可和門口出現的打扮奇異的女人四目相對。

女人披頭散發，身着長衫，戴着彩珠串的項鏈，手上把玩着珠子，神情淡漠地說：“進來吧，姑娘。”

神婆的形象和楊可想象的有出入，她以為村子裏的神婆會是一位上了年紀、神神叨叨的老太太，沒成想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

她的扮相和神色确實有點唬人，楊可進門的時候再看那些圖畫和符紙，心裏居然産生了一絲涼意。

邁過門檻後，一陣風湊巧吹過，門板咣當一聲自己扣上了。

楊可頗有些緊張地問：這個世界不會有超自然的東西存在吧？？？

系統：不确定，我的資料庫裏沒有錄入劇情之外的東西。

看向前方緩慢挪動的背影，楊可慢慢咽了下口水，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