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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璇醒來後,發現自己失憶了。
抓住眼前唯一可問的人,鐘璇急切而嚴肅地張口:“……水。”
被她抓着的人用眼神示意她把手松開,然後拎着暖水瓶走了出去。
鐘璇重新躺下,閉上眼睛開始思考宇宙形成和發展的契機,世上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那個抱着熱水瓶走了的人還會不會回來。
五分鐘之後,鐘璇聽到了推門聲,以及腳步聲。
剛才沒有留意,直到現在才發現,那個人身上散發着濃郁的玫瑰花香,香氣襲人,絲絲入扣。
那人的身後,還跟着醫生和護士。
醫生問:“你覺得哪裏不舒服?”
鐘璇睜開眼睛沒有回答,轉頭看了一眼熱水瓶。于是那人在紙杯裏倒進一些熱水,再兌進一些礦泉水,最後加了根吸管,遞到鐘璇嘴邊。
鐘璇顧不得感嘆對方的細心體貼,第一時間咬住吸管用力吸了三四口,溫水瞬間見底。
那人又倒了一杯,這一次,鐘璇吸得比較斯文。
“還要嗎?”那人問。
鐘璇搖搖頭,發現那人的聲音有點軟,又有點糯,恰是自己喜歡的音色。
醫生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你覺得哪裏不舒服?”
鐘璇有點艱難地發出一個單音:“……累。”
醫生說:“等一下我會替你做一次全身檢查,報告一個星期後出來,這段時間你繼續留院觀察。”
鐘璇真心覺得累,渾身上下都軟綿綿,她懶得動,連點頭都懶,但她突然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嚴重到就算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也要勉強自己開口:“醫生,我什麽都想不起來。”
醫生愣了一下,眉頭微皺:“完全想不起來嗎?你記不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幾歲,住在哪裏?”
鐘璇茫然地搖頭。
醫生點點頭說:“那就先做一個腦部檢查,看有沒有器質性損傷。”
醫生和護士離開後,那個喂她喝水的人在旁邊坐了下來,靜靜地看着她。
鐘璇被對方看得發毛,忍不住問:“嗯?”
真正言簡意赅,但她覺得對方能夠明白。
“你睡了太久,我一直很擔心,現在醒了就好。”對方笑了笑,薄薄的嘴唇勾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帶着游刃有餘的優雅,讓人難以再将目光移開。
鐘璇直勾勾地盯着對方看了半晌才猛然回過神來覺得不好意思,于是也笑笑,擠出兩個字:“謝謝。”
對方沒有笑,表情很認真地道:“我叫陳靜,你叫鐘璇。”
鐘璇微怔,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是對方在做自我介紹,并且順帶連她一起介紹。
原來她叫鐘璇,那麽大衆化的名字。
不過她叫陳靜,更加普遍。
名字雖然平平無奇,但人卻出類拔萃。
鐘璇想,她會記住陳靜這個名字,一定是因為叫這名字的人讓人過目難忘。
過目難忘。
她卻還是給忘了。
鐘璇想說話,卻被陳靜用手勢制止了。
“不要緊,我們還有很多時間。”陳靜露出一抹淺笑,溫和,淡然,使人安心。
鐘璇覺得陳靜好像已經知道自己想說什麽,這感覺有點奇妙,無需任何贅言,仿佛心有靈犀。
忘了到底做了多少個檢查項目,只知道全部結束的時候,已經入夜。
鐘璇剛剛醒來,只能吃一些液體食物,十分清淡,淡到沒有胃口。
陳靜從外面進來,看了一眼沒怎麽動過的白粥,疑惑地問:“是不是太燙?”邊說邊伸手碰了碰碗壁,感覺溫度剛好。
鐘璇實話實說:“太淡。”
陳靜微側着腦袋想了一下,笑道:“你等一下。”
也不知道她從哪裏找來了一包葡萄糖,倒了好些進粥裏,用勺子拌均勻了,盛了一勺遞到鐘璇嘴邊。
鐘璇想說我自己來就可以,一張嘴,溫熱的粥就送了進來,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
鐘璇不再堅持自己動手,飯來張口的感覺不錯,只是動動嘴巴,然後吞咽。
鐘璇以為陳靜接下來會跟她講述自己的前半生經歷,也許一帆風順,也許跌宕起伏,但其間總有一些值得一說的故事。
但陳靜把她喂飽後,卻只是淡淡地問了句:“要不要看電視?”
鐘璇一時間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陳靜等了一下沒等到回應,于是幫她做出決定,直接打開了電視機。
恰逢黃金時間,無論哪個臺,都在播放電視連續劇。
陳靜問:“你想看哪一套?”
鐘璇聳聳肩:“随便。”
一個記憶不連續的人看連續劇,哪一套都不連續。
陳靜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她看電視,鐘璇看她。
從鐘璇的角度,只能看到陳靜的側臉,從額頭到下颔,連成一條極優美的弧線,睫毛長而密,像一把小扇子。她穿了一件寬松的白襯衫,第一第二顆紐扣都是松開的,鐘璇的目光稍稍下移,便能看到敞開的衣領下那道若隐若現的精致鎖骨。
陳靜似有所覺,偏頭往後看去,鐘璇下意識地迅速把目光轉開,竟有種偷東西被當場逮到的窘迫。
“想喝水?”陳靜問。
“嗯。”鐘璇點點頭,順水推舟,并故意清了清嗓子。
陳靜替她倒了杯開水,遞到她手上時特別提醒:“有點燙,先別急着喝。”
鐘璇伸手去接,手指一下疊在了對方的手上,兩人都同時一怔。
“……謝謝。”
“不用。”
陳靜坐回椅子上,繼續津津有味地看電視劇,鐘璇雙手端着杯子慢慢轉動,越發心不在焉。
戲如人生,無非在柴米油鹽之外增添一點愛恨情仇,全部經歷了一遍然後過上幸福生活的是主角,全部經歷了一遍然後看着別人過上幸福生活的,是炮灰。
鐘璇打了個呵欠,只覺索然無味,她丢了記憶不代表也丢了智慧,就像現在播放的片子,她看了開始,就已經猜到結局。
陳靜聽到她打呵欠的聲音,轉過頭問:“困了?”
鐘璇眼睛半瞌,點了點頭。
陳靜說:“那擦擦身子再睡吧。”
鐘璇以為只覺聽錯,想要問時,陳靜已經離開座位,往浴室走去。
鐘璇有點不敢确定也地瞪着那扇沒有關上的浴室門,仿佛裏面随時會沖出一頭怪獸。
陳靜的意思……該不會就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吧?
五分鐘後,端着一盆熱水從裏面出來的陳靜印證了她的猜測。
“你……幫我?”鐘璇試着擡了擡手,若只是擰毛巾和擦拭身體的話,她自己也能做到。
陳靜将臉盆擱到床上桌上,雙眉微挑:“不然?”一邊說一邊把把浸泡在熱水裏的毛巾擰幹。
“我可以自己來。”
陳靜聽到她這麽說,便欣然把毛巾遞了過去,鐘璇接住,先擦了把臉,熱毛巾捂在臉上非常舒服,讓她舍不得拿開。
“那個……我要脫了。”鐘璇擦完臉後發現陳靜依舊站在床邊沒動,于是直白地說出下一個步驟。
陳靜立刻便明白了她想要自己回避的意圖,忍不住笑道:“你能自己換水嗎?”
鐘璇想,在此之前,她除了睡還是睡,簡直一塵不染,還換什麽水,就連擦身子都多此一舉。
陳靜見鐘璇沒有回應,只當她在為難,便笑笑說:“大家都是女生,不用害羞,況且之前一直是我幫你擦的。”
鐘璇猶如聽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瞬間瞪大了眼睛,但轉念一想,好像也沒什麽不可思議,自己也太會一驚一乍了。
反正在她昏迷的期間,陳靜該看的都看了,該擦的也擦了,似乎還真沒什麽好避諱的。
那就脫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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