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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瀝瀝的秋雨下個不停,天空好像破了個洞。
阿斌剛下車,一股冷空氣把他擊了個對穿,凍的他直打噴嚏,趕忙抱着胳膊跑進樓道。
電梯停在十樓,他邊打哈欠邊往外走,這一周他被溫子骞鬧得沒睡一個囫囵覺。
打開門,一張滿臉胡渣的臉突然闖入眼簾,惡鬼一樣的眼睛布滿血絲,惡狠狠的撲過來,仿佛要吃人。
“啊……”阿斌慘叫一聲,被一雙利爪扣住雙肩,傳來一陣劇痛。
“碎了碎了,快松手。”
秦蒼聲音嘶啞道:“溫子骞在哪?”
“啥?”阿斌道。
“少和我裝傻充愣,溫子骞在哪?一周沒有回家,公司也沒人,電話也不接?他去哪了?”秦蒼說的咬牙切齒,這一周他發動所有小弟幫他找人,再找不到溫子骞,他覺得自己要瘋了。
阿斌掙脫開鐵鉗,躲到安全距離外,道:“溫總考察項目去了,快回來了,這不讓我幫他取點東西。”
他在秦蒼惡狠狠的注視下,戰戰兢兢走到卧室,一邊收拾換洗衣服,一邊餘光瞟着跟在身旁的秦蒼。
“他最近身體怎麽樣?”秦蒼問。
阿斌故作鎮定,道:“還好還好,能吃能睡的。”
“他……有沒有提過我……”
“這個嘛……”擡頭時看見秦蒼刀削般銳利的五官,咽了一口口水:“兩兄弟吵架……床頭吵完床尾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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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蒼:“……”
阿斌把哮喘藥放進包裏道:“你該了解我那表弟,刀子嘴豆腐心,下次見面說幾句好聽的,就沒事了。”他其實啥也不知道,溫子骞也沒有提過秦蒼,只是碰了一鼻子溫子骞那茅坑石頭一般的臭脾氣,他就猜到這兩人多半是吵架了。
這麽多年,只要兩個人鬧矛盾,溫子骞的脾氣都會勢不可擋全數發洩到別人身上,能把死人罵活了。
秦蒼盯着他的包皺眉道:“他的哮喘犯了?”
阿斌看了一眼包,眼珠一一轉,打着哈哈道:“沒有沒有,這不是出差了一周,舟車勞頓的,有備無患嘛。”
秦蒼還想問些什麽,阿斌怕言多必失,夾着包邊跑邊喊:“我得走了,讓我家惡魔表弟等久了,非扒了我一層皮。”
“我跟你一塊走!”
“不行不行,來不及了……”
“你給我站住!!”秦蒼暴喝一聲,腳程慢了半步,差點被撞過來的大門把臉拍平了。
阿斌砰地一聲關上門,以100米沖刺的速度沖到樓下,上車踩下油門就跑。
秦蒼緊跟着追下來,沒把人抓住,氣的一拳打在牆上,罵道:“下次見你,我先扒掉你一層皮!”
可憐白色牆皮被殃及,先掉了一層。
……
謝波仔細看了看送來的檢驗單,對比了一下剛入院時的檢查,轉身去了醫院最僻靜的修養區。
謝波四十來歲,從醫二十多年,也算小有名氣的醫師,醫術責任心哪方面都好,就是脾氣差了點。
剛踏進病房,謝醫生的火氣就上來了,門口就嚷嚷起來:“嘿喲,溫少爺現在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了是吧!”
溫子骞正埋首一堆文件中,聽見吼聲身子明顯一抖,擡起頭咧開嘴扯出一抹笑:“謝醫生,好早。”
床上擺了一個簡易小桌,堆滿了文件。寬大的病號服挂在他身上,胸口下搭了一床棉被,他腰身陷在身後堆起的枕頭裏,右手肘撐着桌子,左手拿着筆,坐的歪歪斜斜。他偏着頭看着怒氣沖沖的謝醫生,笑道:“馬上就好,快了。”
謝醫生氣的牙根直癢癢,白他一眼,走過去直接把桌子給端了。
溫子骞伸手想抓回來,結果身子不受控制倒向一旁。
謝波放下桌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肩膀,又是一陣數落:“看吧,看吧,坐都坐不穩了,還不快給我躺回去!”說着把枕頭抽掉,就看着青年軟綿綿的倒回了床上。
溫子骞剛剛轉到這家醫院的時候剛滿十九歲,七年的醫患關系,他絕對是謝醫生最頭疼的病人,沒有之一。
一周前,他被送進醫院的時候,深度昏迷,高燒不退,并伴有肺部感染。
因為呼吸困難,咳嗽哮喘讓他不能平躺,只能靠坐着,溫子骞幾乎無法入睡,整宿整宿忍耐着這磨人的煎熬。
為了他,謝醫生一周都沒有回家了,換了好幾個治療方案,眼看着燒退了能吃飯了,昨天晚上才能平躺着睡覺,今天竟然又開始折騰了。
“再這樣下去,你就老老實實的再住一周!”
溫子骞倒在床上,左手還捏着鋼筆,難得放軟了聲調,讨饒道:“謝醫生,你行行好,把文件給我吧,還有一點我就處理完了。”
謝波瞪他一眼,道:“不可能!閉嘴,檢查呢。”
聽診器在肺部區域移動,溫子骞嘆了一口氣,乖乖閉了嘴。雜音減少了很多,恢複還算理想。結果掀開病號服,眉頭又皺成八字。
溫子骞的小腹明顯的鼓了起來,本來膚色就白,這一鼓脹起來,燈光下顯得脆弱透明。
“還是尿不出來嗎?”謝波輕輕用手按了按,溫子骞的身子就顫了一下,發出細微短促的呻///吟。
“還知道疼啊!我以為你是鐵打的,不知道疼呢!”謝波又是生氣,又是心疼,畢竟這孩子他已經照顧了七年。
溫子骞急促的喘了兩口氣,勉強笑了笑,道:“手下留情……真疼……”
謝波嘆了口氣,道:“疼了多久了?怎麽不叫護士?還敢坐着簽文件,可以呀,耐受力又提高了,你這是要像革命烈士學習啊!”
“我這不是想……趕着你查房前……把事兒辦完嗎?”溫子骞不怕死的繼續煽風點火。
謝波狠狠瞪了他一眼,教訓道:“你就作吧,當年恢複排尿功能受了多少罪,我看你是忘了。再這樣,真的要前功盡棄了。”
溫子骞抿了抿嘴角,也笑不出來了,道:“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
謝波從櫃子裏拿出來一次性導尿管,一邊消毒一邊道:“忍着點。”
溫子骞看着那玩意,兩條腿就開始抽抽,抓着被子堵着嘴,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的尿道口比較脆弱,前幾天插着留置尿管導致有些紅腫,只能拔管改成間歇導尿。每插一次尿管,都跟上刑一般,疼的他眼淚忍不住的往外飙,丢盡了老臉。
為此,為了減少插管次數,他連水都不敢多喝。
他閉着眼,吸氣吐氣,盡量讓自己放松。可是管子強行插入的時候,還是疼的他一個激靈。
雙腿因為刺激劇烈痙攣起來,溫子骞疼的抓着牆上的扶手,恨不得把它一把拽下來。
他偏着頭,冷汗順着臉頰往下淌,睫毛上都挂了汗珠。
謝波很有經驗,擡起腿壓住他彈跳的雙膝,手上的速度一點也沒有慢下來,捏着溫子骞的小弟弟一拉一扯,很有經驗的避開了男□□官的三個生理彎曲,尿管順利的滑入了膀胱。他慢慢打開閥門,分了三次把尿液放完。
等拔了尿管,溫子骞抹了一把汗,顫聲道:“媽呀……再這麽折騰下去……真的就快死了……”
謝波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按着他的腹部,手法柔和的檢查了一番,冷笑道:“溫少爺,你還真是能折騰,大便都石頭一樣硬了。得,今天給你來個全套馬殺雞,免得你好了傷疤忘了痛!”
他按響呼叫鈴,道:“來兩個人,給溫少爺灌腸。”
“……”溫子骞:“換兩個溫柔的行不,你們的護士太粗魯……”
“就是給你們這種人準備的呀!”謝波狠狠的看着他,冷哼一聲:“能不能配合一些,溫少爺,你再這樣下去,我的招牌都被你砸爛了。”
溫子骞委屈道:“不是我不配合……是真的拉不出來……”
溫子骞最怕灌腸,藥液流入直腸,因為腸蠕動緩慢,會延遲很久藥效才發作。
這會兒就是延遲期,肚子裏疼的他直抽涼氣,卻半饷排不出來。
護士熟練的用掌心在他肚臍周圍按摩,溫子骞嘴唇白的一絲血色都沒有,恨不得一頭撞暈算了。
謝波看他疼的難受,和他講話分散注意力,“對了,這一周秦蒼騷擾了我不下十次,我辦公室的門檻都快被他踏平了。”
溫子骞牙縫中擠出來一句話:“你……你沒……說吧……”
“保護病人隐私,是我們該做的。”謝波道:“我就納悶,好好的vip病房不住,非要躲到這老爺子們養老的地方,原來是為了躲秦蒼。不過,你們不是好兄弟嗎?怎麽這次鬧的這麽兇?”
溫子骞一腦門汗,想趕緊把便便弄出來,幹脆不搭理他。
謝波沒有眼力價道:“私立醫院貴是貴,好處就是服務至上,絕對從病人角度出發。不過,從個人感情上,我希望你們能早日和好……我很好奇,認識你們七年了,很少看你們吵架。這次……不會是為了女人吧……”
女人個雞毛呀!
溫子骞只覺得火氣蹭蹭直冒,一用力……終于出來了……
阿斌趕過來的時候,溫少爺剛剛經歷了一番地域式折磨,渾身爛泥一樣,正被幾個護工抱着擦身,換了幹爽的病號服。
謝波臨走之前,對阿斌千叮咛萬囑咐:“今天絕對休息,不能再處理公文了。讓他自己排尿,實在排不出來,抱他去廁所,坐在馬桶上聽流水聲,想辦法讓他自己尿出來。還有,吃不下東西,也得給他塞兩根香蕉,聽到了嗎?”
阿斌點頭跟搗蒜一樣,“明白明白,完全明白。”
謝波回頭又瞪了一眼溫子骞,才離開。
溫子骞半合着眼,哭都哭不出來了。
阿斌關上門,走過去道:“謝醫生今天怎麽這麽大的火氣?”
溫子骞累的不想說話,虛弱道:“更年期……”他閉眼很快睡了過去,可惜秋雨綿綿,陰雨天斷骨舊傷疼痛,沒睡半個小時,就醒了過來。
阿斌趴在床上睡覺,感覺動靜,擡起頭道:“不再睡一會兒?肚子餓了沒有?”
溫子骞看他眼下青黑,面容憔悴,內疚道:“表哥,這一周辛苦你了,全靠你照顧我,幫我瞞着這事。”
阿斌趕忙道:“你吩咐我誰都不能說,我連你嫂子都沒說,這幾天還問呢,說我出差怎麽那麽久?什麽時候回家?”
溫子骞道:“争取明後天吧。”
熱度已經退散,炎症也好了七八,謝波說恢複了自主兩便就放他回去。
阿斌從保溫桶裏倒出半碗瘦肉粥,舀了半勺遞過去,溫子骞偏着頭含在嘴裏,咽的有些困難。
不過,現在的狀态,比起七天前真是好了太多。
那天他昏迷了一夜,淩晨在哮喘中醒來,他根本爬不起來,連床頭櫃上面的哮喘藥都夠不着。
他拿起電話,汗水模糊了眼睛,條件反射翻出秦蒼的電話……最終,他打給了阿斌……
幸好阿斌住的近,謝波說,那天再晚來十分鐘,就等着給他收屍吧。
小半碗稀飯沒有吃完,溫子骞搖了搖頭,表示吃飽了。
他本來就瘦,折騰了一周,雙眼皮都瘦沒了。
阿斌道:“對了,秦蒼在你家呢,可把我吓了一跳,啧啧,憔悴的不成樣子了。”
溫子骞原本閉目休息,聽見他的話,睜開眼睛,強打着精神,道:“他問我了嗎?”
“問了。”阿斌道:“放心,我沒說你住院。”看他沉默,趕忙補充道:“我給他說公司有急事,出差談業務去了。”
“他相信了?”
“應該是吧,他沒有說什麽。”阿斌道。
溫子骞笑道:“表哥,你現在随機應變的能力又增強了,月底給你發獎金。”
阿斌差點跪地謝祖隆恩,讨好的給他揉腿,道:“不過呀,表弟,你說你們在一起十年了,這麽好的兄弟,這次怎麽就鬧得這麽僵?我覺得吧,秦蒼這人重情重義,真的很不錯。你說你們兩個之間,有什麽解不開的疙瘩呢?各退一步,海闊天空,你說是吧!”
溫子骞臉色垮了下來,道:“叫你一聲表哥,當真連姓啥都不知道了,我收回剛才的話。”
“什麽?”阿斌懵了。
“取消月底的獎金。”
“不……不……溫總……你不能這麽善變……”
溫子骞沒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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