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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健室只有紀老爺子、紀榮和醫生。
紀榮正在紀老爺子身旁勸着,季老爺子坐在輪椅裏嚷嚷道:“你們都走開,你巴不得我這身老骨頭散架是吧。”
“爸。”紀榮氣道:“你不配合醫生,怎麽好得了。”
“反正我不練,都走開,別煩我。”紀老爺子七十好幾了,嗓門倒是很大,大病剛愈就中氣十足,看來身子底還是好的。
紀榮還想勸一勸,就聽見紀涵志的聲音在背後道:“爺爺,又耍小孩子脾氣,看我給你找了一個陪練。”
紀老爺子一回頭,就看見一個坐輪椅的青年,朝他微笑喊了聲:“爺爺。”
紀老爺子疑惑道:“這……”
溫子骞推着輪椅靠過去,自我介紹:“我是紀四少的朋友,聽說爺爺病了,特來看看。”
紀老爺子看他雙腿斜靠在一旁,右手戴着黑手套,拇指和食指露出來,有些奇怪道:“你年紀輕輕的,這是怎麽了?”
“意外受的傷。”溫子骞在胸口比了一下,道:“從這往下都沒有知覺。”
紀老爺子心裏一驚,他現在半身不遂,那種麻痹的感覺讓他害怕。可是這孩子竟然三分之二的身體都失去知覺,頓時覺得可憐。
溫子骞笑了笑:“不過沒關系,爺爺,我今天自己開車過來看你的,從家到醫院,我都不需要別人幫助,你知道為什麽?”
紀老爺子搖了搖頭,他甚至懷疑這孩子說的話。他只是一半身子麻痹,都無法起床,穿衣,他不相信大半個身子癱瘓的人可以完全依靠自己自理。
溫子骞見紀老爺子順着自己的話爬杆,比想象中配合多了,趕緊道:“因為複健的重要性呀。”
兜了一圈,終于說到正題,紀榮趕忙去看紀老爺子的表情。老爺子不僅沒有不耐煩,聽得還蠻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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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健可以很大程度的幫助我們對身體的控制,提高生活的質量。同樣是胸癱的病人,沒有複健的和堅持複健的差別很大,早期複健的和延遲複健的也有很大的區別。我們必須面對現實,越早複健預後越佳,所以一定要配合醫生,爺爺。”
紀老爺子皺了皺眉,指着一旁的複健師,道:“我一把老骨頭了,而且只有一只手靈活,那小子盡讓我做一些我做不了的動作,不要不要,我做不到。”
溫子骞脫了手套,把兩只手伸到紀老爺子面前,右手明顯消瘦,後三根手指蜷向手心,手腕也明顯細瘦一圈。“爺爺,當年意外我的右手粉碎性骨折,傷了神經,只恢複了百分之六十的功能,你看我的胳膊甚至伸不直。和您比起來,雙腿外加半只手,我可比爺爺的狀況還要糟糕幾分。所以,爺爺,我能做到的,您也一定能做到,你說是嗎?”
紀涵志第一次看見他摘下手套,不免也有些驚訝。那次吃飯,他還納悶溫子骞這是戴的什麽手套,稀奇古怪。
溫子骞慣用左手,那時他還真沒看出什麽端倪。這麽一看,只覺得這人身體怎麽破敗成這樣,剛才比劃的感知平面也相當高,就說這人也就勉強三分之一算得上正常了?
紀老爺子簡直是找到了同病相憐的病友,伸手拉住溫子骞的右手,惋惜道:“哎喲,你才多大點,怎麽就要遭受這般罪喲。”
溫子骞順着老爺子的話,恭恭敬敬答:“爺爺,我馬上27了。”
紀老爺子嘆息道:“才比我家小四大三歲,哎,可憐見的。”老爺子越說越心疼,都把自己的狀況給忘了。
“什麽時候受傷的?”
“不到十九。”
“疼嗎?”
“還好,習慣了。”
“這些年誰照顧你……”
溫子骞心裏最抵觸這事,換了別人,他早就沒了耐性。可是,紀老爺子問,他又不得不答,答了又極不甘願,微微蹙眉望向紀涵志。
紀涵志看他眉頭微擰,嘴角扯着一抹笑,勉強的應付着老爺子,那模樣像一個受氣小媳婦,和平日的橫眉冷對相距甚遠。
老爺子好久沒說過話,話匣子一打開,一時半會是停不下來了。溫子骞趁老爺子不注意,又給紀涵志使了一個眼色,讓他趕緊江湖救急。
紀涵志走過去,彎腰哄着紀老爺子,道:“爺爺,子骞等會還有事呢,要不咱們開始複健吧。”
複健醫師走過去給紀老爺子講解動作的技巧,難得沒有被老爺子打斷,一看就是有戲。
紀涵志走到溫子骞身旁,彎腰小聲道:“天天一副高冷範,沒想到你還會演苦情戲。”
他靠的太近,姿勢頗有些暧昧,鼻息噴在溫子骞臉上,暧昧的讓人想抽一巴掌。
溫子骞把輪椅往後退了退,瞪了他一眼道:“你爸在看呢。”
紀涵志斜着眼瞟了一眼紀榮,道:“先放你一馬。”然後站直身向紀榮走去。
紀老爺子在溫子骞的陪同下果然開始配合,有些動作溫子骞要反複做好多遍,紀老爺子才會跟着做,不到半個小時,溫子骞都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複健整整兩個小時,紀榮有事先走了,紀涵志坐在不遠處長椅上,翹着二郎腿望着站立起來的溫子骞。
溫子骞戴着長支架,握着助行器,示範性的往前邁了幾步。他走的不算好看,腳尖都沒能擡離地面,全靠雙臂把身體支撐着。不過,卻給紀老爺子莫大的鼓勵。
複健師說:“您看溫先生都能站起來行走,您更沒有問題。”
溫子骞和醫師一起鼓勵,紀老爺子才顫顫巍巍在醫師扶持下站了起來。
溫子骞側身對着紀涵志,餘光中感覺到他霸道而□□的目光,皺了皺眉。
正想着心事,突然就看見紀老爺子腳步一個踉跄,醫師伸手抓了個空,老爺子向一旁倒去。
溫子骞幾乎是條件反射擡起左手托住老爺子的背,用力往上一推,右手本來就功能不良,單手根本撐不住身體,整個人失了重心便狠狠摔在了墊子上,疼得他一時半會沒有喘上氣。
紀涵志跑過去道:“爺爺沒事吧。”
紀老爺子被複健師接住,只是受了驚吓,穩了穩心跳,道:“我沒事,看看子骞。”
溫子骞趴在地上,忍着痛,沖紀老爺子擺了擺手,“沒事。”
複健師道:“老爺子,您今天先休息吧,不能急于求成。”
他扶着紀老爺子坐上輪椅,往病房走。
紀老爺子還不忘囑咐:“小四,子骞就交給你了。”
紀涵志笑道:“嗯,你去休息吧,爺爺。”
等紀老爺子離開,紀涵志才蹲下,看着溫子骞道:“怎麽樣?能起來麽?”
“沒事。”
紀涵志伸手想扶他,被他推開,拒絕道:“別碰我。”
溫子骞被摔的七暈八素,胳膊生疼,撐了好幾次,才勉強坐起來。他一手撐地,一手解開支架,然後扶着輪椅慢慢跪立起來。
他根本就無法獨立完成從低至高的轉移,又不想向紀涵志示弱,兩只手扶着輪椅,試圖将自己撐起來。結果,試了幾次,連屁股都沒能擡離地面。
“噗”一直蹲在一旁的紀涵志突然就笑了,道:“以前覺得你這驢脾氣真他媽惹人厭,現在突然覺得很可愛。”他說着,手極不老實在溫子骞臉上掐了一下。
溫子骞心中厭惡,擡手給他拍開,道:“別碰我。”
他脾氣越大,紀涵志興致越高,故意把頭湊過去道:“就喜歡你這小野貓的性子,抓的老子心癢難耐。考慮一下跟了我,保證你商場順風順水,想投資什麽,拿什麽土地,在b市就我爸一句話。”
溫子骞挖苦道:“紀涵志,若不是得了一個好爸爸,你當還有那麽多人巴結你?你以為你是誰?”
紀涵志不以為意,大笑:“這也是能耐,權利這種東西,食髓知味……比如……”他突然傾身撲倒了溫子骞,壓着他的雙手,勾着嘴角道:“比如……我現在上了溫氏總裁,也沒人能把我怎樣?這就是有權和有錢的最大區別。”
他說着低頭就吻,溫子骞大喝一聲“滾蛋”,偏頭躲開了他的嘴唇。
紀涵志順勢一口咬在了溫子骞蒼白的脖頸上,恨不得咬出一口血來。
溫子骞哪裏經得起這樣的壓制,右手疼的一腦門汗,單憑一只左手根本反抗不得,惡心的幾乎快吐了。
“紀涵志,你就不怕別人看見,給你老子說!”
紀涵志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有點怕他家老子。他擡起頭,松開鉗制的手,笑道:“打七寸,挺狠呀。”
溫子骞揉着胳膊,勉強爬了起來。
紀涵志将他橫抱起來放在輪椅上,挖苦道:“溫子骞,你不該來招惹我,既然你已經欠了我人情,那就必須要還。”
“你要什麽?”溫子骞揣着明白裝糊塗。
紀涵志笑道:“我要你的人……還有你的心。”
溫子骞冷笑一聲,道:“那你慢慢等吧。”他推着輪椅後退好幾步,然後出了醫院。
他看見紀涵志沒有跟來,才松了一口氣,只覺得渾身無力,哆哆嗦嗦把自己移進車裏。此刻兩只手的手腕都疼的厲害,摔跤的時候不小心撐到地面,全憑着對紀涵志的一口惡氣才把車開回了家。
張順看溫子骞的車停在院子,半天沒有動靜,趕忙跑過去,道:“少爺,你怎麽才回來呀。”他走近一看,溫子骞靠在椅背,半睜着眼望着他滿臉的冷汗,喘息的特別厲害,已經說不出來話。他心裏一驚,趕忙朝屋裏喊:“快把少爺的藥拿過來。”
溫子骞呼吸粗重,一口惡氣在胸口揮散不去。這種魚肉的無力感讓他深深的挫敗,他心裏恨不得把紀涵志千刀萬剮,卻又明白為了那塊地,他不得不強顏歡笑再去面對他。
他用手抓住領口,憋屈的恨不得找個沒人的地方痛哭一場。
他任由別人擺弄他,給他噴藥,順氣,将他背回家。
秦蒼一直坐在窗旁等他回來,看見樓下騷動,心急如焚。他走不了太快,扶着牆忍痛快走了幾步,剛走到門口,就見傭人把溫子骞背了進來。
他沒有力氣幫忙,着急道:“快,把他衣扣解開,讓他躺好。”說着趕忙扶牆走回去。
大家一通忙碌,幫溫子骞換下汗濕的衣服,喂了些水,等他平穩下來,才退了出去。
秦蒼後背有傷,有心而力不足,只能拉着他的手,心疼的撫摸他的額頭。
“讓你別逞能,你看你,每次都要弄成這樣,存心讓我難過。”
溫子骞自然聽不見,藥物有鎮靜作用,他已經昏昏欲睡。
秦蒼心疼的拿毛巾給他擦汗,突然瞥見了一抹紅痕,疑惑的轉動了他的頭,那人的頭無力偏向一旁,脖頸上一個紫紅的牙印突兀的闖進了秦蒼的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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