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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抽煙了。”
秦蒼叼着煙回頭,看見阿斌從大門出來,現在臺階上,因為沒有穿大衣,冷的抱着胳膊直哆嗦。
“以前就抽,後來……”秦蒼頓了頓,道:“後來子骞病了,聞着煙味不舒服,嚴重還會引發哮喘,我就不抽了。”
阿斌道:“既然不抽了,幹脆就戒了,你這樣反複容易傷身體。”
“有些東西戒得了,有些死了都戒不了。”秦蒼吸了最後一口,彎腰把煙在泥土裏掐滅,起身聞了聞身上,寒冷的冬夜北風呼嘯,身上沒有沾留刺鼻的煙味。他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往屋裏走。
“秦蒼……”秦蒼與阿斌擦身而過,阿斌叫住了他,道:“你……恨子骞麽……”
秦蒼轉頭看他。
屋子裏溫暖如春,發上的一層冰渣融化,順着秦蒼眼角滑落,冰冷潮濕的發貼在臉頰上,看着有些頹廢。他的眼睛很冷,沒有溫度,可是水珠落下的痕跡,暴露了悲傷的內心。
“我為什麽要恨?”
“因為他……和紀四少……”
“別說了。”他張口,發現聲音有些顫,他并沒有自己想象的堅強。
阿斌嘆了一口氣,道:“看你們兩這樣我難過。”
秦蒼望着阿斌道:“那就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阿斌低頭道:“不行,若是說了,子骞那脾氣,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我。”
秦蒼道:“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大概經過魏叔都給我說了。當時事發突然,子骞一定心急如焚,是我害了他。”他捏住拳頭,用力咬了咬牙:“以前我以為用我的拳頭能護他平安,我以為我這輩子能保護他不受欺負,我以為我能混的出人頭地……都他媽是狗屎!我就是一個廢物,廢物!”他覺得胸口的惡氣都要憋炸了,仰起脖子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子骞不讓你告訴我是對的,我寧肯他是因為公司的事情去趨炎附勢紀涵志,也不願聽見他是為了我出賣自己忍辱負重跟了那人,若是那樣,若是那樣……我寧肯那時候就死了……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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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腔酸脹的厲害,秦蒼仰着頭,根本不敢垂下來,他怕眼淚潰堤,蝕骨的疼痛沒人能體會,沒有人。
他轉身上樓,就聽見阿斌嘆了一口氣:“你這麽夜裏來,淩晨走,那麽近又那麽遠的,何時是個頭?”
秦蒼站在樓梯的轉彎處,回頭對他笑了笑:“就當我田螺姑娘吧。”
阿斌皺眉道:“你怎還笑得出來?”
秦蒼道:“再忍忍,會好的,相信我。”
他走到溫子骞的卧房,背靠着門口的牆壁,等了約莫十來分鐘,王黎開門走了出來。
“你來了。”王黎對他笑了笑。這人來幫他守夜已經一周,每次都是溫子骞熟睡了過來,還未醒便離開,他不知道緣由,可是看其他人的态度,應該是溫子骞很重要的人吧。
“睡熟了?”秦蒼問。
“嗯,藥物裏本來就有鎮靜的成份,加上體力欠缺,下午處理了不少公事,有點累着了。”
秦蒼點了點頭道:“剩下的交給我,你去休息吧,老時間,五點半過來換我。”
王黎點頭應了一聲。
秦蒼推門而入,屋裏熱的火爐似的,他脫了外套毛衣,穿着一件藍色格子襯衣走到床前。
溫子骞最近抑郁症有反撲的苗頭,大家不敢說,只是偷偷告訴謝波,把抗抑郁的藥混着消炎治病的要一起給他吃了。
即便有藥物的幫助,溫子骞任舊不能睡得很深,仿佛在夢中被什麽驚吓着,眉毛會情不自禁的皺起來,喘息聲很粗重。
秦蒼坐在床頭,用被子裹着他,把他抱在懷裏,讓他微微側着靠在自己臂膀裏,輕輕叩拍着他的後背。
溫子骞的呼吸聲漸漸平穩下來,秦蒼摸了摸他的頭發,輕聲道:“會好的,你要乖乖養身體,等撥開烏雲,我們還要在一起過一輩子呢。”
溫子骞無意識的往他懷裏拱了拱,發出輕輕的嗚咽聲,細碎的小貓一樣虛弱,撓的秦蒼心口都是血。
秦蒼就保持着這個姿勢,撫摸着溫子骞的背,等他表情完全放松下來,才把他平放在床上,然後按照慣例給他進行按摩放松。
溫子骞的腳踝腫的厲害,秦蒼把他的腳放在自己腿上,用手按了按,凹進去一個坑,很久都不能回流。他皺着眉摸了摸凹陷的小坑,心裏很擔心,這一周照顧下來,溫子骞的氣管炎好了很多,可是雙腳的浮腫卻不見減輕。他用過很多方式都不見效,只能不停在他腳底腳背的穴位上按壓,搓揉,弄得自己一身的臭汗,起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等一系列做完,已經半夜兩點。秦蒼坐在床頭,拉着溫子骞的手,望着他的眉眼發呆。
他有時候充滿力量,有時候又覺得前途昏暗,他已經被現實敲擊的粉身碎骨。他曾經想過,幹脆和紀涵志同歸于盡算了,可是冷靜下來,他若是捅了那麽大的簍子,除了給子骞和秦爺帶來麻煩,什麽作用也達不到。
天差地別的身份面前,真是毫無還手能力,輸的一敗塗地。
到了三點過,溫子骞在睡夢中下肢痙攣了,因為藥物作用,人不能完全醒過來,只是難受的偏着頭□□了幾聲。
溫子骞被噩夢魇住了,夢中他倒在地上,看着一只怪物從他的腳開始一點點啃食,先把皮肉剝開,吞下他的血肉,森森白骨露了出來,形容可怖。
“疼……”他滿臉冷汗,睫毛不停顫動,他知道自己做了噩夢,就是醒不過來。
有人将他抱起,輕輕撫摸他的額頭,眼睑,低沉的聲音安撫着他即将崩潰的靈魂。
“沒事的,沒事的,不過是個噩夢,我在你身邊陪着你,我的子骞不疼。”
低沉的聲音落入夢境,化為一道風卷走了惡魔,他的腿上又長出了血肉,可是為什麽身體還是那麽疼。他在夢中跪在地上,雙手捧着自己心口,一遍又一遍問:“為什麽還在疼?為什麽……”
沒有人回答他,只有一望無垠的空曠,他獨自在寸草不生的夢中掙紮。越想越心痛,他突然仰起脖子哭喊了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秦蒼按着他的腳,給他活動關節,痙攣好不容易停止,那人表情看着也舒緩下來,他吐了一口氣,撈起他虛軟的身子,給他換下汗濕的睡衣。本來好好的,那人突然面目扭曲起來,十指成爪揪住了心口的衣服,仰起脖子仿佛離岸的魚,只有進氣,沒有出氣。
哮喘發作!秦蒼心頭一驚,從桌上抓起噴劑,快速的噴入他的嘴巴。
溫子骞軟在他的臂彎,腦袋後仰,纖長的脖子伸長,彎着一個弧度,脖頸慢慢僵硬。
“子骞,放松呀。”
秦蒼焦急難耐,用手托着他的後腦,怕他呼吸不暢。
溫子骞渾身都在顫抖,發出虛弱不堪的喘息,嘴巴一張一合,聽不清在說什麽。
秦蒼俯身,耳朵貼着他的唇,就聽見微弱的聲音:“秦蒼……秦蒼……”
那一瞬間,秦蒼再也忍不住淚,嗚咽的也跟着渾身顫抖。
“是我……我在……”
溫子骞哪裏聽得見,只是不停的呼喊。好不容易哮喘平緩下來,呼吸卻一直無法平緩,抽泣聲頻繁快速,就像瀕死一般。
秦蒼總覺得他下一口氣就會憋回去,一直提心吊膽。他看見子骞咬住了下唇,他怕他咬傷自己,手指伸進了溫子骞的嘴裏。手指上劇痛,血液流了出來,他只是皺了皺眉,用力分開子骞的牙關。然後低頭吻着溫子骞的耳垂,輕聲喃道:“子骞,求你,放松點……”
他沿着耳垂吻下,吻那人臉頰,嘴角,一遍又一遍。
“是我沒用,你再等等,很快就會結束了,快了。”
他的眼淚滑入溫子骞的嘴裏,鹹鹹的,滋潤了溫子骞幹涸的心,人雖然還在夢中,情緒卻慢慢的緩和了下來。
溫子骞松開嘴,安靜的睡去。
所幸後半夜沒有噩夢,溫子骞這一覺睡到了六點五十才轉醒。
王黎正在床頭擺弄制氧機,見他醒來笑道:“吸會氧再起身,免得頭暈胸悶。”
溫子骞眨了眨眼,渾身疲憊不堪,舔了舔嘴唇,突然口腔一陣陣血腥,他經常會咬破嘴唇,可是,這個味道……那是歲月累積,多少個日月朝夕相處,沁入骨頭裏的熟悉的味道。他的心裏“咯噔”一下,聲音有些沙啞:“你守了我一晚上……?”
王黎低頭整理導管,敷衍的“嗯”了一聲。
溫子骞努力再回想,皺了皺眉頭,道:“我昨晚是不是痙攣了?”
王黎茫然的擡頭,想了想道:“對,還好很快就止住了。”
“不光痙攣,還有哮喘。”溫子骞的目光冷冷的看着王黎,看的他一陣陣心虛。“我感覺呼吸特別困難,所以中途醒了過來。”
他只是随口詐了一下,他迷迷糊糊渾身疼痛,他有痛的記憶,別的卻毫無所知。哪知道王黎做賊心虛,慌道:“啊,你醒了?哎,我就說老這樣不行,我也勸過秦蒼,他非說沒事……”
秦蒼……溫子骞心口猛地一抽,難受的他差點沒緩上一口氣,他望着王黎陰沉道:“他來了幾天了?”
“這……這……”
“說!你是我雇傭的,誰給你發的工資?你連句實話也不對我說嗎?”
王黎小聲道:“阿斌不讓說。”
“呵……我明白,你們其實都可憐我……都覺得我是癱子,覺得我好騙是嗎?”溫子骞閉着眼,道:“出去。”
“子骞呀……”
“出去。”
王黎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會不能激怒溫子骞,只能退出去,開門時聽見溫子骞說:“這事不要給別人提,聽到了嗎?”
王黎心虛的嗯了一聲,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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