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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蒼回到家睡了兩個小時,然後簡單梳洗一番便趕去了碼頭。
他今天要見一個重要的人。
審核完庫房的貨品賬務,工人搬運東西的時候,有人來找秦蒼,是一個看着不起眼的黑瘦男子。
黑瘦男子本是中國人,後來在緬甸混了幾十年,前幾個月才回國。
秦蒼對他很是客氣,把他帶到辦公室,泡了好茶道:“威哥找我有什麽事盡管說,能幫的我絕不推遲。”
威哥笑了笑:“都說小秦爺耿直,我看一點不假,本來我們素不相識,直接來找你有些唐突,可是眼看着我手裏的貨再不運出去就要違約了,那可是一大筆違約金呢,也是逼得沒有辦法。”
秦蒼笑道:“說什麽客氣話,都是兄弟,誰還沒有遇到難處的時候,今個兒能幫威哥,明個兒指不定威哥就能幫我呢。”
威哥五十來歲,混了這麽多年,确實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只不過他一直在緬甸,國內的人對他不熟,秦蒼年紀輕輕還這麽有禮貌,他心底很是喜歡。“那是,小秦爺這麽耿直,以後有事盡管開口,我能做的絕不推脫。”
秦蒼笑了笑不說話,他不僅給為威哥的貨物騰出來船艙,還請威哥吃了地道的當地菜,幾倍小酒下肚,兩個人俨然成了無話不談的兄弟。
臨走的時候,秦蒼無意道:“威哥,小弟想麻煩你一件事,還想依仗威哥在緬甸的人脈。”
威哥簡直把秦蒼當成親弟弟一般,拍着肩膀道:“有什麽直說。”
秦蒼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想請威哥幫我找一個人。這人壞了規矩,不找出來清理門戶,很難服衆。”
威哥也明白道上的規矩,不多問,道:“有照片嗎?”
秦蒼道:“有的。”他遞過去一張照片,後面貼着杜斐的詳細介紹。
“你确定這人在緬甸?”威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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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蒼道:“不能确定,但是國內我們大面積尋找過,沒有音訊,近一年的出港出境信息我們也查過,耶沒有回音。只是在中緬邊境尋到過一張身形相似的模糊的照片,我們懷疑這人喬裝打扮隐姓埋名偷偷潛入了緬甸。”
威哥點點頭道:“行,別的不敢說,在緬甸我還是有些人脈的,只要這人還在緬甸,我就能給你找出來。”
威哥還真沒有吹牛,不到半月,就傳回來一條消息,一條讓所有人失望的消息。
杜斐的确改了姓名去了緬甸,他在緬甸的活動時間一直持續到去年的冬天,然後就憑空消失了一般,沒了蹤影。
威哥道:“我也派人各個道上問過,這人消失得突然,只怕兇多吉少。”
尋了那麽久的線索突然斷掉,一切又被打回原點。他坐在屋裏,一個勁的吸煙,屋子裏充斥着刺鼻的煙味,可以把人嗆死。
林峰推門而入,差點沒有窒息。
“我的娘呀,你這是要把自己熏成老臘肉嗎。”
他趕忙開窗通風,一股腦冷氣迎面撲來。
秦蒼擡眼看了看他,道:“幾點了。”
林峰道:“晚上七點半了。你今個兒還去溫家嗎?”
這半月秦蒼依舊晚去早歸,明明是去照顧人,卻像做着見不得人的事情。
秦蒼站起身,道:“去。”
他去浴室洗澡,熱水洗去污濁的味道,他閉着眼睛擡頭迎着熱水,腦子裏不停的響着:什麽時候才是頭?本以為能抓着紀涵志的把柄,到頭來什麽線索都沒找到。紀家後臺強硬,怎麽是他一個混混可以推倒的……他嘲笑自己自不量力,想着和溫子骞相見亦難的處境,只覺得心若刀絞。
他沒有吃晚飯,拖着疲憊的身子去了溫家。
溫子傑早早的在客廳等他,見他一臉憔悴,忍不住道:“你這樣每晚熬夜也不是辦法,我看堂哥身子已經大好,晚上平躺着睡也不喘息,抑郁症的情況也好轉很多,要不以後你別來了,好好休息,我和王黎能照顧的,阿斌哥也經常來守夜呢。”
秦蒼半靠在沙發裏,低垂着頭閉着眼睛,喃喃道:“你哥不願見我,我也就只能偷偷摸摸的看他一眼,若是晚上再不來,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一面,想着就覺得難過,所以,趁着他還在吃藥,藥裏有鎮靜成分,我才敢整夜守着他。”
溫子傑沒談過戀愛,也不懂同性之間的感情,他天生在感情上有些遲鈍,但是也被這兩人弄得心酸,忍不住道:“那你先休息一會吧,等我哥睡熟了,我喊你。”
秦蒼“嗯”了一聲,閉着眼小睡,半夢半醒的,倒是做了一個夢,夢裏面他抓着杜斐,冷眼看着紀涵志,道:“哼,別以為沒人知道你做過的那些龌蹉事,你當年沒有弄死我,是你的失誤,我要把你幹的事公諸于衆,看你老子還怎麽護你周全。”
他心裏壓抑不住的興奮,正在興頭上,就被溫子傑搖醒了。
“睡着了?”秦蒼揉了揉眼睛,起身道。
溫子傑道:“嗯,睡得很熟,你去吧。”
秦蒼腳步沉重走進卧室,他睡的身上有點冷,溫子骞躺在大床的內側,空了一截床鋪出來,他脫了衣褲鞋子,小心翼翼的上了床,躺在一邊,将人摟在懷裏。
溫暖的被窩,所愛的人,他心裏百感交集,也不知道這種日子什麽是個頭,他什麽時候才能光明正大的将這個人摟在懷裏好生的呵護呢。
他忍不住唉聲嘆氣,只覺得心裏面堵得他快要死去。他吻着溫子骞的頭發,貪婪的呼吸着他的味道,喃喃道:“是我沒用……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卻是這樣的結局……”
他嘆着氣,只覺得那一股子幹勁被抽了幹淨,頓時身心疲憊,眼睛都要睜不開。他強撐着最一絲意識,眼皮子不停打架,迷迷糊糊也不知是不是做夢,只覺得有人摸了摸他的臉頰,摸着他的頭發,輕聲道:“睡吧……”
仿佛一聲咒語,瞬間化解了他所有的煩躁,讓他陷入了無邊無盡的黑暗,溫暖的黑暗。
溫子骞緩緩的睜開眼,偏着頭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擡手輕輕捋平秦蒼眉間深深的皺紋,心裏不住的嘆息:你這家夥怎麽就這麽死心眼?讓你滾蛋,過自己的生活,你就不能乖乖乖的聽話嗎?我如今這破敗肮髒的身子,你覺得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即便你不嫌棄我,我也是嫌棄自己的。痛一次就好,你何必趕着來又被我數落嘲諷呢?別傻了,我們哪裏還有未來……我已經沒有什麽日子了……
那一晚秦蒼難得睡得深沉,直到王黎拍他,他才如夢初醒,慌忙坐起來,低頭看着一旁熟睡的溫子骞,才松了一口氣。
他給溫子骞換紙尿褲的時候,才發現那人的臀部被壓得有些紅,不免懊惱自己貪睡,五六個時辰,他竟然沒有給溫子骞翻過一次身。他伸手捏了捏溫子骞的腰,肌肉都睡得有些僵硬,心裏更是一陣陣心疼。
時間不早,他也不敢逗留,囑咐王黎道:“你幫他捏捏腰腿,我昨晚睡過去了,忘了給他翻身,等會他醒來怕是要喊疼,你多給他揉一會。”
王黎點頭道:“嗯,你放心,我知道的。”
秦蒼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的離開。
等腳步聲遠去,溫子骞才緩緩睜開眼,哆嗦着伸手按住了後背,那裏疼了好久,他咬着牙煎熬着時間,也不敢哼哼。
王黎坐過去幫他按住後背,肌肉僵硬,用力按壓時,溫子骞咬着牙哼了一聲,疼的直哆嗦。
“哎喲,你這是疼了多久了?”
溫子骞一張嘴,又是一聲細碎的□□,“不久……輕點……”
明顯的撒謊。他不願說,王黎也不好問,人家的私事,他一個外人就不多事了。
他是個聰明人,溫子骞很喜歡他這一點,這個月還額外給了他幾千塊錢的獎金。
溫子骞疼得有些受不了了,喘息道:“別按有感覺得地方了,太疼,喘不上氣,幫我換個體式。”
王黎扶着他面朝自己側躺,給他插着氧氣管吸氧,然後捏他沒感覺的身體。
溫子骞自己輕輕揉着脖子。秦蒼摟着他一睡就沒醒,他的脖子枕着胳膊,一個姿勢維持太久,脖頸肩周都麻木了,他暗暗慶幸沒有痙攣,清醒狀态下痙攣,他可不敢保證自己還能裝得下去。
也不知道還能和秦蒼這樣呆多久,他又害怕又留戀。他低着頭看着王黎幫他按腳,雙腳浮腫好了一些,他知道那只是藥物有利尿成分,治标不治本。
他的身體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潘家解決了,子傑能力很強,他倒也不擔心溫家的基業會毀在他的手裏。他也不怕死,死亡對他來說,也許算是解脫。他只是怕,怕自己真的活不了幾天,死腦筋的秦蒼該如何面對他的死亡。
他想都不敢去想,一想起來就渾身哆嗦。
很許久沒去公司,出現在大廳的時候,很多人都有些意外,趕忙給他打招呼。
他腰背筆直的坐在輪椅裏,墨黑色的西裝,從容不迫的推着輪椅,讓員工打心底的敬佩這個殘疾的老總。
他做事幹淨利索,召集部室主管的會議簡短扼要,一句廢話也沒有。
等處理完公事,王黎扶着他上床,趴在床上給腰背部減壓。他讓王黎在外間等着,然後給于曉迪打了一個電話。
他一直讓于曉迪私下和林峰聯絡着,秦蒼在做什麽他心裏有數。
“去問問林峰,秦蒼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溫子骞不喜歡說廢話,他身體不好,除掉病痛和卧床,能處理事情的時間有限,他非常珍惜這有限的時間。
于曉迪嗯了一聲就挂了電話,不到十五分鐘就回話了。
“緬甸那邊的消息斷了,杜斐又消失了。”于曉迪有些挫敗道。
溫子骞其實并沒有十足的把握确定紀涵志幹掉了杜斐,只是他聯系着當時的狀況,總覺得紀涵志敢把當年的驗屍報告給他,那還是有十足的把握,覺得自己根本弄不倒他。
他想了又想,大膽的猜測,杜斐已經死了,而且死的人不知鬼不覺。只有紀涵志堅信沒人能指證他,他才能這樣肆無忌憚。于是他讓于曉迪把調查重心從國內轉移到國外,紀涵志在緬甸一直有生意,也認識一些道上的人,要幹掉杜斐,必須借刀殺人。
果不其然,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在緬甸找到了杜斐的消息,支零破碎的消息。
他的人脈在國外畢竟有限,于是他聯系上林峰。
這好不容易搭線到威哥,結果辛苦了那麽久,又斷了線索。
他皺眉問于曉迪:“你有辦法查紀涵志和杜斐之間是否有過聯系嗎?”
于曉迪想了想道:“如果我們的推斷沒有偏離,那麽至少紀涵志和杜斐是有過聯系的,以前我查過紀涵志緬甸的分公司,那家公司賬目有些奇怪,我本想詳細的查,可是出現了一些小問題。”
“什麽問題?”溫子骞問。
“我去公司的時候,委托書上的私章暴露了我們的身份。紀涵志的私章有防僞功能,對着燈光會有暗紋,手工雕刻完全無法複制。”
溫子骞想了想道:“你是說,如果想再去那家公司尋找線索,必須要紀涵志的私章?”
“嗯。”于曉迪有些驕傲道:“別的不是吹,跟蹤查案,我們會所是業界二流,沒人敢稱一流。給我一份蓋真的私章的委托書,我們就有辦法查到紀涵志這一年多在緬甸的資金流向,我覺得這應該是最後的希望,畢竟我若是杜斐,要的不外乎是錢。這些錢不能明目張膽的給,但是給了就總會有痕跡的。”
溫子骞凝眉想了片刻,輕道:“明白了,你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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