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同床
陳翼一邊忙着安裝望遠鏡, 一邊解釋:“本來想給你們拿單人帳篷的,發現睡袋不夠,就拿了頂雙人的。山上冷, 兩人睡正好還可以取暖。”
陳周一聽頭皮忍不住發麻,難不成還是雙人睡袋,他忐忑地看向正在燈光下搭帳篷的聞峥,今晚要和聞峥睡一個睡袋?
聞峥擡起頭, 朝他招手:“過來搭把手。”
陳周走過去, 他對這種戶外運動的裝備知之甚少,甚至都不知道從哪兒下手。聞峥就教他怎麽搭帳篷, 怎麽固定帳篷。
陳周問:“你以前來觀測過星星?”
“來過。不常來。”
“今晚就睡在這裏了嗎?看完不就可以下山回去睡了?”這是陳周不解的地方。
聞峥笑了:“每顆星星出現的時間不一樣, 所以觀測的時間比較長, 至少幾個小時。再有東西太多,有的太笨重,連夜搬下去危險系數高, 所以要等白天才搬。”
陳周又問:“你跟陳翼是怎麽認識的?”
聞峥說:“初中同學。”
陳周吃了一驚:“不是吧?!”
聞峥含笑看着他:“不像?”
陳周扭頭看看陳翼, 點頭,确實不像,陳翼看起來就像個中年人, 而聞峥明顯就是個年輕人啊,任誰也不覺得陳翼會是個三十出頭吧。
聞峥說:“他喜歡戶外運動,常年在外奔波,經歷風霜比較多,又留了胡子, 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成熟。”
陳翼熟門熟路,很快就安裝好望遠鏡,過來這邊看情況:“老聞, 搭好了嗎?”
陳周聽他喊聞峥為老聞,就忍不住想笑,到底誰更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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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峥說:“快好了。這帳篷跟以前的不一樣,有點複雜。”
“這是四季帳篷,防風防寒的。現在是冬天,山上風大,簡易的怕扛不住風吹。”陳翼解釋說。
陳周過來,探頭進帳篷裏:“還挺寬敞的。”
陳翼說:“是比較敞亮。你們過來看星星嗎?”
陳周早就想過去看了:“好啊,能看多遠?”
陳翼猶豫了一下,說:“我們天文愛好者的目的不是為了看多遠,你像仙女星座是銀河外星系,離我們數百萬光年,但肉眼還是可以看得到,但銀河系內很多星星我們卻看不到,因為光的明暗度不一。天文觀測,其實是能看多暗,就是在望遠鏡的協助下,能夠看到多少肉眼看不到的星星。”
陳周明白過來:“我應該問,能看得多清晰對不對。”
陳翼笑着點頭:“對。不同的望遠鏡看到的清晰度不一樣。”
聞峥弄好帳篷過來了:“老陳,你以前在這裏搭的那個棚子呢?”
陳翼說:“拆了,不讓搭。而且我現在很少在這裏觀測了,光污染太嚴重,并不是很好的觀測點,今年我是全國各地跑,還是最近才回來的。你運氣好,我這段時間正好在家。”
聞峥說:“看到你發朋友圈了。否則不會來。”
陳周湊到望遠鏡前,裏面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好黑啊,什麽都沒有。”
陳翼忍不住笑:“我鏡頭還沒開呢。”
陳周出了個大糗,尴尬地笑:“我想看木星,那個著名的大紅斑能看到嗎?”他想起了《流浪地球》裏看到的木星,現在有專業望遠鏡,應該能看到了吧。
陳翼說:“現在還看不到,半夜之後吧,木星這個季節出得比較晚。等出來了我叫你看。”
“星空每天都在變化,要想觀測星星,得熟悉整個星空動态。老陳在星空方面是一位行走的百科全書。”聞峥給陳周科普。
陳翼指着東南方向天空中最亮的一顆星說:“你看到那顆星了嗎?那就是天狼星。”
陳周脫口而出:“西北望,射天狼?天狼星難道不在西北方向嗎?怎麽在東南方?我知道星空位置是變化的,難道幾百年時間變化有這麽大!”
陳翼笑着擺手:“雖然有變化,但絕沒有這麽大。蘇轼寫的天狼應該指的是西北方向的少數民族侵略者,并非實際中的天狼星。”
聞峥這時則走到了一臺不算大的望遠鏡前,開始調試,過了好一會兒,才叫陳周:“陳周,過來看天狼星。”
陳周眼睛一亮:“你還會用望遠鏡?”
陳翼笑着說:“我這裏最貴的一臺望遠鏡就是老聞贊助的。說是想看星星的時候就來找我,結果一年到頭也不見得能來看一回。”
陳周看着聞峥,他還真像是做得出這種事的人,就跟當初不眨眼就替陳舟還了幾百萬債一樣。
陳周走到聞峥身邊,聞峥将位置讓出來,陳周湊近了一看,被白亮的光線刺得差點睜不開眼:“好刺眼!”
聞峥說:“天狼星的亮度是-1.6等,所以特別亮。”
陳周有點抵不住誘惑,又慢慢湊近了,眯縫着眼去看,天狼星真是獨特,雖然也是恒星,但跟溫暖的黃色太陽不一樣,它白得刺眼,表層發出淡藍色的光芒,這溫度不知道要比太陽高多少倍。看着就像個冷酷無情的人,然而它卻那麽迷人,高冷矜貴的模樣令人浮想聯翩。
陳周看了一會兒天狼星,扭頭看着聞峥:“聞總,能教我使用望遠鏡嗎?”
聞峥點頭:“可以。”
于是在聞峥的幫助下,陳周學會了簡單的天文望遠鏡的調試,親自捕捉到了一些星星,那感覺真是太曼妙了,每一顆星星的形态、顏色都不一樣,美麗得難以言喻,難怪陳翼這樣的天文愛好者會投入那麽多財力精力在這上面。
守到淩晨,陳周終于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木星,不過大紅斑卻不那麽容易看,木星也有自轉周期,如果大紅斑那向沒轉向地球這一面,就得等好幾個小時候,有時候這一晚什麽都看不到,因為天亮了它還沒轉過來。
這大概就是天文觀測的魅力所在,任何時刻看到的星象都不一樣,需要計算和等待,還需要一些運氣。
陳周被寒冷的山風吹得鼻涕都出來了,他跺跺麻木的腳,讓血液循環起來。低頭看着聞峥的腳,這少爺穿了雙單皮鞋,這會兒怕是凍僵了吧。但他和陳翼依舊興致勃勃地在研究着星星。
陳周打了個哆嗦,問:“還有什麽要看的嗎?”
聞峥轉過頭來:“想睡了嗎?”
陳翼擡起手表看了一下時間,說:“時間不早了,要不你們早點休息吧,我還得看會兒。你們應該很冷吧,對了,我帶了暖足貼,忘記給你們了。”
陳翼翻出了四張暖足貼,給了他們一人兩片,陳周和聞峥将暖足貼貼在腳底的襪子上,片刻後便覺得暖和起來,寒從腳底起,要是腳底暖和了,整個身體都暖和起來了。
陳周說:“我覺得我還能茍一陣,再看看吧。”他剛剛貼暖足貼的時候突然想起來,睡覺的話就要和聞峥一起睡,這實在是太尴尬了,還是晚點睡吧。
聞峥看他一眼:“那就再看看。”
于是三個人在林濤嗚咽的深夜裏又繼續觀察起星星來。淩晨三點,連陳翼都要去睡了,他打着哈欠,說:“好了,今天運氣不錯,想看的都看到了,去睡吧。不然明天就廢了。”
聞峥說:“嗯,該睡了。走吧,去睡覺。”
陳周期期艾艾,心裏是抗拒的,但是又找不到理由,而且确實也很困了。
陳翼收好東西,鑽進了自己的帳篷:“我先睡了,晚安!”
聞峥拉開帳篷的拉鏈,說:“晚安,我們也睡了。”他率先鑽了進去。
陳周嘆口氣,他特別想讓聞峥和陳翼睡一個帳篷,畢竟他倆是老朋友啊,抵足而眠多合适。但他還是沒好意思開口,他是客,陳翼是主,客随主便是基本教養。
聞峥坐在帳篷裏脫下鞋子,探出頭來:“你不冷嗎?”
陳周裹了裹身上的軍大衣,猶猶豫豫地鑽進了帳篷。聞峥正在整理睡袋,他将睡袋鋪平,拉開邊上的拉鏈,問:“你要睡哪邊?”
陳周說:“随便哪邊都行。”
聞峥說:“那你睡裏側吧。”
陳周脫了鞋子進去,換上了嬉皮笑臉的表情:“冒犯了聞總,沒想還要分你的睡袋。”
聞峥瞥他:“什麽時候跟我這麽客氣了?“
陳周嘿嘿笑着,脫下軍大衣,準備鑽進被窩裏,被聞峥攔住了:“你不會穿着外套一起睡吧?”
陳周說:“露營難道還要脫衣服?不冷嗎?”
聞峥說:“外套起碼要脫了吧。其實和家裏差不多,這帳篷是防風的,下面有防潮墊,睡袋也是羽絨的,你穿多了睡,我怕你會熱醒來。”
陳周便将外套脫了,留下了毛衣和牛仔褲。
聞峥則沒有猶豫,他直接将外套毛衣長褲都脫了,下面只穿了一條平角內褲。雖然不是頭一次見聞峥穿內褲,陳周還是沒來由有些窘迫,畢竟這完全不同,他這是要和自己挨着睡啊。
陳周自己不脫褲子,但也沒好意思讓聞峥将褲子穿上,于是兩個人并排躺下了。睡袋空間有限,陳周盡量讓自己不要和聞峥挨着了。
聞峥将手機的燈給滅了。眼前一片漆黑,耳畔只能聽到帳篷外傳來隐約的風聲,以及彼此時輕時重的呼吸聲。
陳周已經記不起多久沒和人一起睡了,他猶豫了一下,找話題:“我很久沒跟人一起睡過了,萬一睡相不好,聞總你千萬要擔待啊。”
聞峥閉上眼睛說:“你要是胡亂踢人,我會将你扔到帳篷外去的。”
陳周擡起肘子搗了聞峥一下:“你不會這麽無情吧?”
聞峥擡起胳膊,枕在腦後,嘴角揚起:“你可以試試。”
陳周往邊上靠了靠,盡量離聞峥遠一點,無奈睡袋限制了他的自由發展。聞峥說:“別動了,再動就把我拖過去了。”
陳周哼哼:“這不是為了避免你把我扔出去麽。”
聞峥說:“逗你玩呢,不扔你,睡吧。”
陳周閉上眼睛,靜下心來睡覺。時間太晚了,年輕人瞌睡重,他很快就睡着了。但他忘記自己穿了毛衣長褲,腳底又貼着暖足貼,兩個大男人睡在一個狹窄的空間內,彼此都是個大暖爐,他很快就覺得自己被挂在爐子裏烤,渾身發燙,熱得呼吸都不順暢起來。
陳周在睡夢中下意識地将上衣長褲襪子全都脫了,渾身就剩下一條內褲,這下終于涼爽了。到了清晨,終于涼快下來的陳周又覺得有些兒冷,下意識地便靠向最近的熱源,他在夢中找到一個大暖爐,張開手臂抱住了,全身都貼上去,終于覺得暖和了。
等他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唇是貼着哪兒,等他退開一看,才知道唇貼着的是正是聞峥胸前的鎖骨,而且相當詭異的是,那兒還有點暗紅,像是被蚊子叮了,而且還是個相當大的蚊子。
可這種天哪來的蚊子啊,陳周意識到這點,頓時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他睡着後都幹了些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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