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如果我是男的就好了

她們在路口分開，單桔呆滞地等着紅綠燈，跟着人群走過人行道，機械的生活讓人容易麻木，但又不能徹底麻木，偶爾無法入眠的深夜會有痛苦鑽出來，這痛苦沒有名字，沒有理由，就是痛苦，不為什麽，就是痛苦。

單桔交過不少女朋友，卻從沒有真正愛過，她不懂愛是什麽，她太容易厭倦，在遇到韋也時，她只是被他的模樣吸引了，和他說話，他的語氣，他的表情讓單桔的內心吶喊起來：找到了。她寂寞的心和身體都想被他撫摸，顧忌不了性別，顧忌不了其他。

學校放學的鈴聲響起，安靜的校門變得熱鬧起來，單桔雙手插着衣服口袋，青春陽光的學生，他們臉上的表情始終是和進入社會的大人不一樣的，他們或多或少還殘留着部分天真和對将來的規劃，幻想着畢業以後能找到份自己喜歡的工作，能和同事相處融洽，能完成一個又一個願望。身為學生的韋也給單桔的印象只是朦朦胧胧的灰，他是優等生，爸媽和老師口中的乖孩子，可單桔認為韋也在隐藏什麽。

韋也走下臺階，單桔從陰影處站出來：“Hi~”她與韋也并肩走在城市的燈光裏。

“我怎麽也是你姐姐的朋友，或者你把我當個普通的花癡。”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不知道就不會站在這裏了。你不能接受有女生喜歡你嗎？那我只好去死了。”單桔語氣挺可憐，韋也甚至沒有放慢腳步：“既然你喜歡我，意思是你會聽我的話？”

“當然會。”

“那你挑其他時間死，我還要上課，不想被警察以最後一個看見死者的證人傳喚。”

單桔笑：“那不行，死也拖累你，死之前，你能不能親下我，你親過女生沒，要不要用我做下試驗，看看和男生的區別？”單桔嘟起嘴巴，書拍在了她的嘴上。他們沉默了一段時間，眼看着就要到單桔家樓下了，單桔停了下來，韋也繼續往前走。

她盯住地上的蚊子幽幽地說：“韋也，你藏着什麽呢，我明明在你身上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這不是好孩子會有的氣息，如果被我找到，我很可能會用來威脅你喜歡我哦。”韋也停住了，他側過頭，單桔的笑在路燈下很鮮明。

“原來你不僅僅是個花癡。”他再次往前走，拿着書的手揮了揮：“那你慢慢找。”

不知道這句話算不算韋也同意單桔可以待在他身邊，韋也沒說清楚，單桔只好擅自理解了。一個星期裏，單桔會有一到兩次在韋也晚自習下課後等他，有時她會短短聊幾句，有時會說很多，這個距離，單桔不會靠得太近，也不會太遠。喜歡真的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忘記身份和性別，孤獨和痛苦，喜歡上後，‘不能喜歡’這四個字就變得毫無力量。

他們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接着，韋也身邊出現了一個男生，是韋也正确的人。男生是和韋也一個學校的，暗戀着韋也，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向韋也告白，結果最後勇氣不足，只敢偷偷在背後跟着他。

“你知道我們背後有一個男生跟着吧。”單桔沒有裝作不知道。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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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桔回頭，看清了路燈下男生的臉：“是個不錯的男生。”她盯着前面一對情侶牽在一起的手，如果自己碰下韋也的手，視線會緊接着跟上，她和韋也只能做朋友，他們不能結婚，不能生孩子，甚至不能在街上牽手。

“韋也，我們不可以在一起吧。”

“跟你是女的這個沒關系，你問我藏着的是什麽，我讨厭感情這個東西。”他把他藏着的東西告訴自己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不用浪費時間找了。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但你能不能別說出來，別說給我聽，誰能保證永遠不會喜歡上曾經讨厭的東西，我以前讨厭吃的東西現在也很喜歡吃，我以前…”單桔列舉出無數理由，說給韋也聽，說給自己聽，她沒想哭，眼淚卻一直流下來，于是用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揮動着：“我沒哭，我這不是哭，女生就這點麻煩，多愁善感，每個月還要來一次大姨媽，女生真是麻煩，如果我是男生就好了，我他媽可以在大街上親你，我他媽可以名正言順告訴所有人我愛你，我他媽還可以站着撒尿。”

韋也拿開她的手，她的手指溫熱濕潤，是痛苦留下的痕跡，韋也的手背擦去單桔的眼淚：“我知道你沒哭。”

“剛剛你是拒絕了我吧，那現在你的舉動又算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這麽做這算不算個理由？”他的話語沒有暧昧，他18歲不可思議混合着稚嫩和成熟的臉，好看而冷漠，偏偏單桔瘋狂地愛着這種冷漠，她和韋也一樣，都是陰暗的人，陽光太刺眼了，白色太純潔了，在醜陋的世界裏單桔活得很醜陋。

“只有兩個選項，韋也，我的愛只有兩個選項，愛或者不愛，不要可憐我，不要做朋友。”單桔獨自向前走去，把韋也留在了男生與女生中間的距離。

回到住處的單桔用冷水洗掉淚痕，她窩進沙發裏，按開電視，電視裏正放着男性專用潤滑劑的廣告，兩個漂亮的男模特親吻着對方，正要進行下一步畫面時停住了，突然一個誇張的男聲出現說道：“緊急情況找不到潤滑劑怎麽辦！！！我們幫你解決，X牌随身攜帶小瓶裝，不占空間，簡單放入口袋輕松搞定你的緊急情況！！”

單桔頭枕住沙發抱枕，手伸進衣服裏抓住胸部，自言自語：“我為什麽不是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