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被姻緣樹攪和得烏煙瘴氣, 遍地荒蕪的蘿州,不過片晌就便恢複了往日的生機勃勃, 甚至比之從前更燦爛更繁茂。
這場景大約也只有在夢裏才能看見的, 可實實在在的落在眼裏,已然不是簡簡單單的“震撼”兩字就說得清的。
以前街上開花, 大家都覺得是妖怪在作祟。
現在滿城開花,不一樣了,不一樣了,他們都知曉扶夫人不是作孽害人的妖怪,既然如此, 按道理來說那就是神仙吶!
宋捕頭以往是個異常堅定且異常執拗的無神論者, 他辦多了案子, 見多了到處裝神弄鬼搞事的東西,實在很難對這些生出信任。
但如今……
他聽着耳邊群情鼎沸的連連驚呼一個勁兒地直點頭,生怕動作慢了。大家說的對,大家都說的沒錯!是神仙, 絕對是神仙。先回他上扶宅去查案,扶夫人還只說自己有些本事, 現細細想來這是故意往低了說,絕對自謙的話!
“頭兒, ”錢來跟着周圍激動不已的百姓一起跪下,面紅耳赤的,“長這麽大居然能見回神仙,這才是真正的祖墳上冒青煙呢, 咱這輩子都值了!”就這一眼,都夠他跟子孫後輩得意洋洋的吹個幾十年了。
宋捕頭深以為然。
外面烏泱泱的全是人,有在說有眼無珠往日冒犯的,有在說祈求神仙保佑安康的,還有在認真叩謝救命之恩的,熱鬧至極。
寧杳難得郁悶,真不關她的事,這開花的瑪麗蘇光環真不是她的。她百思不得其解,聽了半天總覺得自己腦門兒上要閃閃發光了。
扶琂低低頭,詢問道:“夫人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寧杳拍拍他的肩,“你先把我放下來吧。”
扶琂應了一聲将人放下,寧杳落地撚着邊兒剛整了整鬥篷,就聽見半空中傳來陣陣“啊啊啊”的尖叫聲,有些耳熟,她擡頭看去果不其然正是宗煜和樓立舟。
其實剛開始錢來一聲大喊,百姓們還是有注意到這兩人的,可是後來開花神跡出現,大家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差點兒忘幹淨了,哪裏還能記得上面不相熟的那兩個。
宗煜和樓立舟都是錦繡堆裏被寵壞的,自小無論是進學還是習武都不大用心,他們會些三角貓功夫,但輕功……額,真的飛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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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二人抓着長藤蕩來蕩去,恍惚以為自己成了水中浮萍,可憐兮兮漂泊無依。
他們等了很久,等啊等,想着等扶公子接完扶夫人怎麽的也就該輪到他們了,結果半晌都過去了,底下愣是沒動靜。姻緣樹變小,多出的枝桠和長藤也慢慢回收,兩人迫不得已只好撒手自由降落。
摔到地上骨頭都快要斷了,宗煜和樓立舟撐腰哎喲連天的爬起來,雙雙埋怨扶琂不厚道。
扶琂不受影響的拿起拄地的棍子,淡淡說道:“抱歉,我眼瞎,沒看見。”
宗煜:“……呵呵。”我信了你的邪,你是當我們剛才眼瞎了吧。
長盈街上的百姓是将近午時才散去,各家各院裏的沒收拾,還有得忙。
雲老爹也跟街坊鄰居們回到西北巷子了,一群人還沒到地兒,就見本該早已死去好些天的雲姝推開門走出來,姑娘家正是好年華,穿着身兒茜色的幹淨裙衫,神清氣爽地站在梨花樹下的陽光裏俏生生地叫了一聲,“爹。”
雲老爹喜極而泣,拉着閨女的手半天都舍不得松開。
前頭就有人死而複生,但衆人見到雲姝還是覺得不可置信,雲老爹抹了抹眼淚耐心解釋了幾句,他們方才拍膝起跳,急道:“哎喲,不得了,照這麽說那些前頭已經下葬的該也是要活了!”
這話很快就傳了出去,家裏有被剜心而死的是又驚有喜,一刻也沒敢耽誤,招呼了左鄰右舍抄起鋤頭鐵楸這些家夥事兒,當下就火急火燎地往墳地趕。
大家齊心協力刨開墳堆子揭開棺材板兒,聚精會神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吶,裏頭的人——活了!也是虧得他們動作快,要不然怕是要活活悶死在裏頭了!
雖有不少處房塌屋陷,但謝天謝地,人沒事兒那就是千好萬好。
蘿州城歡聲一片,比之元宵花燈還要歡喜熱鬧些。
而城外氣氛卻相當凝重。
以姜綴玉為首的萬音門衆是在天際微亮時到蘿州城外的,兩個宗門聚首,也沒輕舉妄動拿出攻勢,而是先讨論有什麽伏妖破城之法。
誰也沒想到就在他們安排妥當,祭出各自本命法寶準備動手的時候,城邊翻滾的陰雲退散遠去,盤踞籠罩的龐然大樹也回複到了原本的模樣。
這太突然了,昨天還嚣張得不可一世追打封玦和西有翠,今天就這麽簡單的消失了?
寧楹出聲道:“也不知城中百姓現下如何,不若先進去看看情況。”
西有翠面色白白,細聲反駁道:“可萬一是樹妖故意使出詭計來引我們入城,到時豈不是遂了它甕中捉鼈的心思。”
姜綴玉和寧楹,巫零芳齊名,這三人頗有王不見王的意思,再加之姜綴玉與西有翠有點兒交情,她自然不應寧楹的聲兒,說道:“有翠說得沒錯,我們還是再等等為好。”
封玦也認同西有翠和姜綴玉的話,寧楹便沒說什麽,她雖不喜這幾個人,但畢竟話裏确實有道理,她自去了另一邊閉目打坐,姜綴玉與西有翠則總算有了空閑到旁邊敘舊。
姜綴玉揚了揚臉,眉間的紅痣如執筆點下的朱砂,“城中半天也沒見動靜,十有八|九不大好。”那寧杳便只會更不好,就算郡王妃失手,也大概逃不脫樹妖作怪。
西有翠也知她意思,拉住她丁香色的袖角,抿嘴含笑應和,“是啊,自打從秘境回來,我總心神不寧,現在才算安心了,說來說去還得謝謝綴玉你。”
姜綴玉看向她,“你不必謝我,那是我與寧杳自己的恩怨。你也真是膽小沒用,近在樓臺也找不到機會收拾掉她?”
她二人并非什麽好姐妹,不過是有些淡薄的交情,西有翠便也不介意她話裏的刻薄,“宗門裏的長老們何等厲害,哪敢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貿然行事。”
再者說了,她可以拐着彎兒不動聲色想些壞手段,卻絕對不能親自去取寧杳的命,大師兄是個什麽樣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了,什麽事該做什麽不該做,她心裏有數。
姜綴玉嘁了聲,別過頭。
這二人認定寧杳已死,不再多言。
天衍宗與萬音門加起來共十幾人,在城外又呆了一宿,直到第二日天明,緊緊閉合的蘿州城才有了動靜,厚重的大門被人打開,身穿紅衣鐵甲的兵士齊步出來分列看守。
封玦等人互相對視,這才起身進城。
他們往裏走去,卻發現和想象之中的死城截然不同。
也不知道是不是尚還早的緣故,城中四通八達的街道上人并不多,只零星的有些影子,但個個精神頭卻是極好的。有身穿短褐長褲的百姓不慌不忙的舉着掃帚各處清掃收拾,以賣物為生的攤販也推了小木車出來吆喝,角落支起的面條鋪子裏熱氣騰騰,三兩個客人正大口大口喝着湯間或說笑。
這太詭異了!
連寧楹也不由皺了皺眉頭。
這幾天她在外面可是看得清楚,城裏怨氣死氣沖天,必定是妖邪鬼怪作祟,就算不是特別糟糕,也至于怎麽這麽和諧安寧啊?
“大師兄,”西有翠走近兩步,擔憂道:“要不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封玦卻說:“不急,既然進來了就先探探情況。”
寧楹沒跟他們一處,而是從袖中取出銅板走到面攤子邊要了碗熱湯,趁機向正煮面的男人打聽消息,說:“老叔,不知道你們現在這城裏是什麽情況啊?”
攤主早就注意到了這群容貌相當出衆的俊男美女,若以往估計得吃個驚,不過他這些天好歹見多了大場面,一點兒也不慌,聽見寧楹問起便和氣地笑着回道:“姑娘是問姻緣樹吧,你們剛才進城來的?已經沒什麽事兒了,都好了都好了,現如今咱們城裏好得很。”
吃面的客人也大聲道:“是啊,全虧有了扶夫人。”
寧楹不解:“扶夫人?”
另一個客人:“對,扶夫人!夫人是神仙下凡,救了我們的性命。我們大家夥都已經說好了,擇日就要給夫人建祠立廟供奉香火呢。嘿嘿,小子我別的不行,一手木工活兒還是使得出的,等會子就往官府報個名兒上去。”
吃面的跟着接話,“老兄,巧了,咱們同路啊,我也有手藝活兒,打算去搭把手呢。”
這邊說話不遮不掩大聲敞亮,封玦他們也能聽得清楚,西有翠小聲說:“神仙下凡?建祠立廟供奉香火?這聽起來是不是有些古怪啊?”
姜綴玉猜測道:“确實古怪,折騰出這麽多事情,會不會是妖孽為騙香火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掃地的婦人本來聽面攤客人說得高興,也要講兩句,結果沒想到正巧聽見姜綴玉這話,立時虎下臉,不高興的把手裏掃帚一杵,叉腰大聲道:“胡說八道些什麽,小姑娘家家的模樣長得倒是挺周正,嘴巴怎麽這麽不會說話呢?你知道個啥啊,就瞎嚷嚷着妖孽妖孽的,誰是妖孽?扶夫人稀罕咱們這點子香火嗎?還自導自演呢,你們再胡謅亂說,趕你們出城去!”
這話一出,四周看向姜綴玉幾人的視線都隐帶了些不善。
封玦等見此,哪還好在這條街上久留,叫了寧楹快步往前。
等走得遠了,有師弟才籲聲說道:“那扶夫人究竟什麽來頭?”
寧楹冷聲道:“是什麽來頭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師弟:“去哪兒看?”
寧楹:“我問過了,在東城長盈街的扶宅,我們進來的就是東城門,和這邊離得并不遠。”
師弟啊了聲,笑道:“不愧是二師姐,行事真是周到。”
姜綴玉剛被人說了通,心裏本就不痛快,又聽見這話在旁暗嗤了聲。他們一起往長盈街去,确如寧楹所言離得不遠,不過走三條街就到了地方。
長盈街上是擠擠挨挨的人,手裏都拿着東西,井然有序地正往前頭挪。
西有翠驚訝道:“怎麽有這麽多的人?”
封玦:“去前面。”
他們強穿過人群,不多時就看見了扶宅的牌子。
寧杳才剛起不久,覓秀在門邊搬了個大凳子來,她端着大面碗斂裙坐下看向外面,奇怪道:“大清早的,難得安寧你們不好好睡覺,又跑我這兒來幹嘛?”
雲家的小娘子雲趙氏帶着雲姝站在最前面,見她出來,忙忙将手裏兩個大食盒遞上,誠懇道:“往日是小婦人失了眼,冒犯了夫人。聽覓秀姑娘說夫人喜歡點心菜色,特意和姝娘做了些新鮮果糕,還請您不要嫌棄。”
雲趙氏将東西放在地上,怕她不要,拉着雲姝就走了。
她一走,後頭的人又上來。
“這是自家裏種的菜,長得好,夫人償個鮮,下面條兒最好了。”
“我們自家的醬,用來炒菜下飯都特別好。”
“剛出鍋的雞蛋韭菜餅子,還熱乎呢,夫人你趁熱用,涼了味道可不就不美了。”
“這兩只鴨子本來都死了,托夫人的福又活了哈哈,夫人拿去熬湯,加點山藥熬一罐子老鴨湯,清虛熱養五髒,大補呢!”
宋捕頭和錢來走在一塊兒,兩個人帶的是一大包肉骨頭,放下說道:“這是給四個黃的,給它們補補。”
四個黃高興得直搖尾巴,颠颠兒就往嘴裏咬。
寧杳吸溜面條,擡着眼根本來不及說什麽。
街上的人陸續過來,半個時辰過去,照壁前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快堆不下了。
寧杳手裏已經是第四碗面,她了一筷子面吃進嘴裏,外面的百姓點起準備好的香,然後滿面虔誠齊齊拜了下來。
一縷一縷的煙霧缭繞,宋捕頭和錢來站在最前面,“夫人,這些香火您先将就着用,等小人收拾出地兒來,就在裏頭塑個像,到時候天天給你供着。如何?”
寧杳:“……”你們這是熏臘肉呢?
扶琂遞了帕子給她,說道:“夫人,不必克制。”
“阿嚏!阿嚏!”
寧杳捂着帕子,連打了十個噴嚏,眼角都冒出了眼淚。
宋捕頭急了:“夫人這是怎麽,是不是這香壞了?”
寧杳:“……阿嚏!”
天衍宗和萬音門的人這半天已經看呆了,那是寧杳吧?
是他們天衍宗的寧杳吧?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寧楹再忍不住,愣愣開口道:“小、小妹??”
行啊,看起來很有派頭,混得很不錯的樣子嘛。
作者有話要說: 快要換地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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