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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公主備嫁居所在西後宮的碧雲殿, 安靜又冷清, 一點兒也沒有想象中宮人進進出出忙亂的熱鬧,甚至連個守門人都未見影子。寧杳和扶琂站在半開的正門前, 隐約聽見裏面傳來斷斷續續的幽幽琴音,也不知弾的是什麽曲子,青天白日下也讓人心底發寒。
他二人進門去, 雀鳥驚飛,前庭空空。
寧杳指了指後面, 穿過半人高的山茶花,找到了琴音的來處。
後院的花樹下搭了秋千架, 秋千上輕輕晃悠着一個身穿淺色長裙的姑娘,膝上隔了一把五弦琴, 人半低首, 好似正盯着自己撥弄琴弦的指尖。在她周圍跪了一地青衣宮人, 正砰砰砰磕着頭,好似行屍走肉成了無知無覺的木偶,頭破血流也一聲不吭。
“十七公主?”寧杳出聲道。
秋千上的人停下動作, 掌心輕壓住琴弦,緩緩擡起頭來可見一張尚且有些青澀稚嫩的臉, 看起來比玉成殿女官所言的二八年華似乎還要更小一些。
十七公主對突然出現的兩人并不驚訝,盯着磕頭的宮人,問道:“原來是天衍宗的修士,找我有事嗎?”
她聲音有些低,也有些不大明晰, 寧杳摘了朵山茶花撇下一瓣,不答反問道:“如今宮中大亂,看起來殿下的碧雲殿也出了些問題?”
十七公主擡了擡腳,裙下的鞋底輕踏踏地踩在近處叩頭宮人的後腦勺上,像是在逗着一兩只貓兒狗兒,“你是說他們?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不過是日子過得無聊了,就想了些有趣的法子玩玩兒,打發時間而已。你瞧瞧,他們也玩兒的開心呢。”
她話音剛落,滿地的宮人就響應般的齊齊咯咯咯的笑出了聲來,可兩眼呆滞,表情僵硬,分明是由人暗裏操控,并非真心。
寧杳見此,不由咬了咬手裏的花,對這位“公主”的本事大約有了點底。
十七公主見她不出聲,又問道:“你還沒告訴我,闖我宮門到底所為何事。”
寧杳說:“本來只是好奇之餘想來拜見公主的,不過既進了裏來,觀得院中光景也确實有些疑惑,想問一句,不知真正的十七公主現在哪裏?”
十七公主撩了撩裙擺,擡起眼徐徐回道:“你問真的在哪裏?這話可說得奇怪了,還能在哪兒,我不就在這兒嗎?”
寧杳視線從庭中宮人身上掠過,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真正的十七公主可沒有閣下的好本事。”
十七公主聞言兀地垂了垂眼簾,扯着嘴角幽幽地笑了,“你說得對,若她真有我的本事,也不至于在這偌大的王宮裏做個無用的小可憐了,”她又撥了撥琴弦,“至于她現下究竟身在何處,其實告訴你也無妨——已經死了,屍體早就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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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翹起腿,“怎麽,你想找她?那怕是得往黃泉地府去。正好得閑,不若我送你一程吧?”
她語聲平淡,話裏卻冷飕飕的,不過寧杳一向膽子大,也不怕這怪氣的恐吓,回道:“那倒不必,我自己識路的,真若想去也不用麻煩前輩你。”
十七公主似笑非笑,不置一詞,随後自顧自地撥弄琴弦,似乎不打算再搭理他們。
寧杳吃了半天的花也沒發現什麽特別有價值的消息,不過雖然不知道內中隐情原由,但殷都城中的真假之事确實出是這位假公主的手筆無疑。找到了幕後之人,寧杳心思轉的飛快,她又看了眼一副老神在在動也不動的扶琂,更有了些考慮和思量。
恰在此時天邊有數道白光劃過,似乎連雲層也被人一劍揮散了開來,還有轟隆轟隆的聲音不絕于耳,震耳欲聾。寧杳愣了一下,擡頭看去只見王宮玉成殿的方向有人影流竄,刀光劍影。
雖看不清人樣,但看這陣勢應該是天衍宗的弟子。
寧杳仰頭看到這等異變,非但沒離開碧雲殿,還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來。反正玉成殿已經打成那樣了,她過去也沒用,說不定還得遭無妄之災,何必呢?
花吃多了嘴裏也有點兒澀,她剝了兩粒花生,跟老樹下唠家常的婦人似的,“說了好一會兒話,還沒問前輩該如何稱呼呢?”
十七公主面色安然,“我?沒有什麽稱呼,你愛怎麽叫就怎麽叫,不過……”她突然勾唇一笑:“我将登臨盛國王位,你如果願意現在喚我為國君也是可以的,孤王并不介意,左右都是遲早的事兒。”
看不出啊,這是想當盛國的女國君?
可不對,若她真是為了王位,直接搞掉盛國國君來個偷梁換柱不就好了,鬧這麽通亂子折騰不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嗎?
十七公主可不管她在想什麽,擡手用力撥弄琴弦,铮的一聲,碧雲殿半阖的殿門轟然大開,此時本應該在玉成殿的男男女女一排接着一排走了進來。領頭在前的是盛國國君,後面則是嫔妃公主等人,他們面色驚恐嘴裏鬧嚷嚷地或尖叫或吵話,身體步伐卻不慌不忙井然有序。這俨然是神情清醒,身體卻被人操控,然後牽引了過來。
寧杳恍然看向十七公主手裏的琴,難怪剛才一直沒停下手。
十七公主也回看了她,才将視線轉向盛國國君,笑道:“假的已經往東西宮去各歸其位各司其職,既然有他們在,你們這群真的現在也就沒什麽用了。本來想讓真真假假的再多玩一會兒的,畢竟看你們哭叫惶然也很有些特別的趣味,可惜宗門修士就是愛多管閑事,與其拖着再發生什麽變數,還不如今日就讓你們早死早超生。”
她昨日在天衍宗的弟子中放了三個假貨,結果一夜之間就被認出來了兩個,最後只剩下一個姓西的還混在裏面。天衍宗的年輕人有些本事,還是早做了斷的好。
“十七,你在說什麽?”盛國國君僵着身子,“不對、不對!你、你不是十七?”
十七公主收了膝上的五弦琴,騰地站起來,一反面對寧杳時的平淡,高傲且張揚地擡起下巴厲聲道:“不,我是。一個幾年都未必能見到一次的父親,你有什麽資格和底氣來肯定地說我不是?”
盛國國君被問住了話,作為一位公認勤政的君主,日常其實沒有多少空閑。他不缺兒子更不缺女兒,除了賦予重望的嫡長子大兒和已逝愛妾昭和夫人所育的五子宗煜,很少在其他兒子身上多費心思和時間,最多隔一段日子問詢查看功課兩句。至于女兒,她們的一應生活起居向來由生母與王後照看。
他對十七的印象淡薄得幾近透明,只依稀有“十七”這個數字概念,若非和親離國衆臣提起人選,他幾乎已經忘了自己還有這麽個女兒,也壓根忘了這個女兒是什麽模樣。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讷讷道:“你、你真是十七?那你、你到底想做什麽……”
十七公主踩在腳邊宮人的背上,立在了秋千上,“我想做的可多了去了……”
她想有一個慈祥和藹的父親,想有一個溫柔美麗的母親,想有親切和氣的哥哥與姐姐,想每天都能吃飽飯不會挨餓,想不會挨打,不會挨罵,永遠也不會痛也不會生病。
她還想很多很多,每個晚上都會做好多希望的夢。
“這些想要的你們都給不了,”她晃着秋千,裙袂飛揚,“所以,我決定自己親手來打造。”
十七公主看向他們,笑容漸深,“從明天開始,我的父親會很愛我,甚至願意将他最在意的王位親手奉上;王後,我的母親會很疼我,捧在手心如珠如寶;我的兄長們會事事依順我,我的姐姐們也絕不會違逆我。”
從明天開始,她的所有即是盛國的所有,她不再是孤苦無依備受欺淩的小可憐,而是整個天下間最幸福的女人,人人都會羨慕她有一個好的出身,有一個無與倫比的美滿人生。
站在國君身邊的王後聽她絮絮不停,轉了轉全身上下唯一可動的脖子,怒聲道:“你到底在說什麽?你瘋了不成!孽障!妖孽,還不快放開我們!”
十七公主異常不悅,目光一掃便叫王後跪倒在了地上,臉緊緊貼着地上的石板往架着秋千的地方艱難膝行。
“王後!”
“母後、母後!”
國君和兩個年輕男女驚慌出聲,王後根本無法控制自己,蹭着地臉搓得火辣辣的疼,她惶亂不已連連尖叫,整個身體卻還是自己爬了過去。
十七公主笑眯眯的,有着天真般的殘忍,“高高在上的王後,現在真像只斷了腿的狗。你不是很喜歡這樣嗎,哭什麽?笑啊,笑得大聲點兒,這樣聽起來才對啊。”
她說完,王後果真哈哈哈暢快地大笑起來,看得所有人心驚膽寒。
十七公主這才轉頭看向他們,“時候不早了,你們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衆人噤如寒蟬,只有喉間急急地咽着口水。
“既然沒什麽說的,那就該送你們上路了。”十七公主一笑,空氣漸漸凝滞,秋千處湧起巨大的風浪,急速席卷而去。
盛國國君等人瞳孔驟縮,絕望不已。
“叮!”
後面突然橫來一把飛劍擋在風暴前。
寧杳站起來,“姐?”
寧楹勉力支撐,分散心神扭頭與她說道:“大師兄和其他師弟被冒牌貨纏的分不開身,今日難能善了,你們快走!”
寧杳餘光在扶琂身上一掃而過,輕抿了抿唇,旋即快步上前與寧楹站在了一處。寧楹對她的不聽話感到氣惱,就這點兒道行,才半步踏進修仙道,還不走留在這兒送死啊!
“正派修士果真有擔當,生死境地也要一馬當先身先士卒。你們既要舍身成仁,那我便成全了你們的高潔義氣。”
十七公主一揮衣袖,天邊打得正熱鬧的真假封玦、真假弟子皆是目光一滞,盡數禦劍而來,面色僵硬執劍直向寧家姐妹而來。
前面進不得,後面也退不得。
劍光閃現,風浪湧動。
寧楹手上一松,被飓風掀起,狠狠摔在牆上。
寧杳比不得她的修為,她恍惚覺得自己都快飛到天上去了,下一瞬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扶琂抱着人從半空中落下,指尖擦了擦她臉上的塵灰和傷處,抿唇不悅。他将人放下,轉過頭注視着秋千上的十七公主。
十七公主眼尾一挑,“你一直沒說話,我倒是沒注意到你,功夫不錯。”
扶琂冷聲:“尚可,不過收拾你還綽綽有餘。”
“大言不慚!”十七公主笑出聲,封玦等人接收到她的號令,目光呆滞地立在前方,高擡利劍。
扶琂拉下眼上的白緞捏在手裏,露出來的雙目透着冰寒的涼意,恍若凜風過處,遍地枯黃,整個皇宮不見丁點兒綠意與植物生機。
“我很不高興,”他說道:“昨天晚上送假貨過來的賬,現在正好跟你一起算了。”
十七公主愣了愣,看向他手裏旖旎落下的長長白緞,恍然大悟。
境界壓制。
這是哪路上神悄悄下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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