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2
滿坡一片藏紅色花海。佟玲走着走着,朝下一看,運動鞋陷入了泥土。
她攥住一只腿,想從泥中把它們□□。雙手卻使不上力。腿也如橡皮發軟。
黑色泥土仿佛裂開大口的沼澤怪物,想要把她拉下去。嘶吼着。
佟玲越陷越深,瞪目尖叫。
天際劃過刺目的雷霆,無邊無際的花海猛烈吹拂,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拍打聲。
就在佟玲即将沉入沼澤,一只手高高地伸向天空的一刻,一只溫暖的手拉住了她。
“玲。”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嘿!……”
佟玲仿佛從地裏拔出的蘿蔔,被她一下子就拔了出來。
“江!”佟玲笑了起來,也不管衣衫滿是污泥,跑上去擁抱救了她的韓馥江。
她将下巴枕在她散發好聞氣味的肩膀上,附在耳邊一笑:“我以為你死了呢。”
韓馥江用手撩起耷拉在佟玲眼前的一縷發絲,看着她的雙眼:“對啊,我已經死了,玲,你忘了?”
佟玲放開了她,淚水嘩啦淌了出來,怔怔地看着她的微笑。
“再見了,玲,以後我可能就沒法過來找你玩了。”韓馥江說完,化作飛旋飄舞的藏紅色花瓣,去了。
“江,別走,別離開我!”
“江!……”
佟玲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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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地從床上坐立起來,用手揉去眼角的淚,剛才的是一場夢。
佟玲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窗戶拉着寬敞的白色帷幔,從空隙透進的光線下,淡金色混着白色的牆紙上的裝飾畫玻璃閃爍光澤。
房間有一種幹淨的清香味,仿佛用香皂塗抹過帷幔或擦過铮亮的瓷磚。
床腳的對面,白瓷壁爐有些許枝梢的灰燼。毛巾挂在爐罩上烤幹。她的一件綠褂子默默地趴在金色的壁爐架上。
佟玲垂落的目光從壁爐架上的白瓷陶器掠過。
猜出是李商的家。
她從被窩爬出來,看了看自己的衣着,除了褂子被脫了下來,那條黑色鉛筆褲仍然還溫熱地裹着細腿。
她用手提了一下黑色T恤的領口,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拿褂子。把褂子拿在手裏。握緊了它。
強迫性思維在腦子裏嚎叫。
佟玲把褂子握得更緊了。
“江。……”佟玲沉默地落淚,手慢慢地滑過壁爐寒冷的白瓷磚,坐在了地上。
下了樓,佟玲看見李商正跟他的客戶坐在房間對談。她沒有打擾他。輕輕地問候了一下正在擦桌子的老婆婆後,迷迷糊糊地開門走了。
一天的工作下來,佟玲沉默少話,招待服裝店的顧客也實在擠不出微笑。一閑下來,她就想起了韓馥江,随之默默擦淚。
她會不斷地打開韓馥江的微信,試着撥打她的電話,上網搜索,努力回想那天韓馥江在候車室走去的方向。……
有時,她只是發愣,淚怎麽也止不住。
黃昏,佟玲沒有回家,去了一家旅館。一天的記憶都沒有。心裏空了。大腦也空空的。吃東西的時候,吞不下。吃一口,抹一把淚。吃一口,筷子戳在盤子上,不動了。
哭了。捶打自己的胸口。一個勁兒地哭。
“江!……”
“江!……”
“江,回來!……”
佟玲跑進洗手間,哭得滑坐在地上,指甲抓得瓷磚铮铮作響。
當她哭幹了淚,躺回床上,就像個嬰兒抱緊了自己。
佟玲沒有睡着。
入夜。房間也不開燈。昏暗一片,手機不時在床上亮了一下,除此之外再無它聲。
她僅存的一絲理智,在手機響了不知多少遍的時候,把它拿了起來。
“喂。……”佟玲在床上弓着背,發出不是從嗓子裏的聲音,仿佛只是嘴裏呼出的一口氣,“嗯,嗯……我知道了,然姐,嗯。”
她挂了電話後,看着屏幕上來自佟瑗的一堆未接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一接通,佟玲就覺得刺耳,姐姐佟瑗仿佛一口氣要将所有的話說出來似的,每一個字都讓她耳鳴。
佟玲只是靜靜聆聽。她倦在黑暗的一團光亮裏。累了。
“昨晚你去哪了?也沒回家,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嗎?玲,玲?你說話啊?……”
佟玲想起了李商昨晚的懷抱。溫暖。卻又讓她害怕這股溫暖會随之而去。
她一手撐床,爬了起來,拉開了手提包的拉鎖。看見白色貝殼時,也發現了那個銀色的會員卡。
“姐……”
“嗯?”
“那個會員卡,”佟玲注視手裏的銀卡,指甲輕輕刮着它,“裏面有多少時長?……”
微信彈出一條消息:“晚飯吃了嗎?”
佟玲挂了佟瑗的電話,看着蹦出的李商名字,咬了一下唇,在手機上回複:“沒吃。”“李商。”
李商:“嗯?”
佟玲的一雙瞳孔閃爍屏幕光亮。
她的指尖頓了幾秒,才在手機打上幾個字:“我用的會員卡,時長早就用完了……對嗎?”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
“嗯,但我不介意。”李商回複,“如果你想來談一談,我很願意繼續接待你。”
大概是饑餓感在作祟,也可能是別的,佟玲握緊手機,如此回複:“為什麽?”“你做心理師難道不收錢嗎?”“為什麽還要繼續接待我?”
李商:“你可以把我當作是你的朋友。”
佟玲:“這不是一回事兒!你的工作是你的工作,你覺得我會以友情的名義,來貪婪地讓你免費給我做心理咨詢嗎?”
李商:“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佟玲覺得脖頸燥熱起來:“你是在同情我嗎?”“對吧,同情我是吧,不,我不需要。”“你還是對別人同情去吧。”
佟玲一只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繼續打下了幾個字:“我們不是朋友,不再是了,再見吧。”
消息發了過去。
李商沒有回複。
等了一會兒,佟玲想要撤回消息,冷不防地用力咬在唇上,湧現了一滴鮮血珍珠。
她哭了,沒有淚水,只有擠成一團的表情。
用力地把手機扔在床上。
她用雙手把頭發捋了上去,露出白淨的額頭,咬唇蹙眉。
是的,自己做的,自己用力地把他推開了!……
該死的!……
佟玲叫出了聲音,想給自己來一拳:“該死的!”
“玲。”
佟玲一怔。她仿佛聽見了韓馥江的聲音。意識到聲音來自腦子裏,她攥緊雙拳,眼眸閃爍。
城市的夜色下,佟玲拽起褂子披上,跑出了旅館。遠處朦胧的霓虹燈閃爍不已,柏油路上形成了色彩絢爛的光影。
佟玲跨過映着紅綠燈的水窪,攔下一輛車,飛奔去了某個地方。
那個“禁止入內”的地方。
轟鳴的汽笛聲吹亂了楓樹嫩葉。佟玲坐在車上,視線遙望,不遠烏蒙蒙的林子上空,湧現了幾座廢棄的樓房。
夜風嘶冷地拍打在她的肌膚上,下了車,望着它遠去,她抱緊褂子,步入了夜色。
佟玲來到鐵栅門附近,挨着牆穿過潮濕的草叢,黑色鉛筆褲上爬上了蛛網、小刺球。
她停了下來。微微聆聽着周圍的聲音。猛地一跳。她抓住圍牆上端,蹬腳越過了牆。
落地後,佟玲呼着白氣,闖入了一座昏沉沉的樓房。
她在想什麽呢?她什麽都沒有想,直到走去那扇門前,才想起自己沒有帶打開保險箱的工具。
門沒有上鎖,被一陣步伐帶起的風吹開了。
漆黑的走廊裏,佟玲一路跑來大喘氣,怔怔地望着房間裏的保險箱。
保險箱上的口紅痕跡仍然依稀可見。它開着。裏面什麽都沒有。
根本就沒有什麽寶藏。
佟玲默不作聲地望着房間裏的保險箱。她看見了那天的畫面。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仍然還能感受到韓馥江溫熱的手。
她望着走廊的某個角落,又看着地上的鐵絲,那些人仿佛剛才就在這裏。
佟玲用手背擦着淚,走進房間,指尖觸摸保險箱上的口紅痕跡。
笑了。
不,有寶藏。珍貴的寶藏。
淚水淌過她上揚的嘴角。
她笑出聲音,嘴角卻又立刻抖了一下,趴在保險箱上大哭起來。
是的,寶藏一直都在,它一直都在!
“江!……”佟玲喊了出來。捶打着地。一幕幕回憶閃過她的眼前。她想起了那些歡笑、那些放肆、那些一起發傻的日子。
韓馥江走了。
她走了!……
日出托着長長的黃舌,淌過蒼茫野林的枝梢,一片露珠閃爍寂寥又明耀的光亮。
幾天後。
商場。服裝店門口,佟玲倚在四樓護欄上,望着樓下行人們走過映襯亮燈的光滑瓷磚。
“……所以,對,我就再也沒去他的那個地方了。”佟玲說着,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身邊的杜笙。
“你愛他嗎?”杜笙眨了眨盈滿星空的雙眼,雙手放進衛衣兜裏,纖細瘦削的身體在燈光下成了發亮的剪影。
佟玲一笑,目光仿佛透過商場的厚牆,望着海灘附近的一座白色房子。
“我不知道,但我……”她沒有說下去,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
杜笙:“你想他的時候,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開心嗎?”
“嗯。”佟玲點了點頭,“非常開心,好像自己飛了起來,飄在天空上。”
“你愛他。”杜笙側對着她,用白膩的雙手緊緊握住了護欄。
佟玲看看他,一蹙眉,又望着上方閃爍的燈光,用手撩起自己的額發:“已經不重要了,已經……太晚了,我對他說了那些話,他應該會很生氣吧。再說,我又不是能優秀得讓他願意等待的女人,我們之間或許不可能了。……”
“還記得你跟我說過的話嗎?”杜笙對視上她望過來的清澈眼眸,“會有一個全世界最愛你的人,不管怎麽都會愛你,你也會如此愛他。”
他微微一笑,把手放在自己的心跳上:“我相信,不管完不完美,不管是不是最優秀的那一個,只要他真的愛你,不管怎麽,他都會愛你。你的優點缺點,他都會去包容。你也會如此愛他。……去找他吧,佟玲,你愛他不是嗎?”
佟玲沉默,心砰砰跳,握着護欄的手心有了汗。
“去吧,佟玲,不然你們之間就真的不可能了。”杜笙擡頭,抿了抿唇,立刻推着她往前走。
“等等,杜笙……”
“去吧。快去,去找他。”杜笙悶頭推着佟玲往前走。
“好,我去,我去,杜笙……嗯!”佟玲轉過身來,對他一笑,“謝謝你,杜笙,我這就去找他。”
“嗯,我會為你——”杜笙話還沒說完,頓住了,佟玲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謝謝你,杜笙,真的。”佟玲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
杜笙雙頰湧現緋紅,對着走去的佟玲,喊出了聲音:“在這個世上,能有一個喜歡的人,真的很幸福。”
佟玲回頭,在樓下,對他笑着揮了揮手。
“嗯!”
“真的真的很幸福!”杜笙仿佛用盡全力喊出了這一句話,漂亮雙眼裏浮現了閃爍的淚花。
佟玲跑出了商場。乘車很快來到海灘。在一座白色房子的門口,佟玲深呼吸,湧起勇氣敲了敲門。
門“咔噠”開了,仿佛也打開了她的心扉,在心間激起一圈圈跳躍的光澤。
“婆婆,李商他,他現在在嗎?我有話想對他說,他——”
“玲?”老婆婆蹙眉,“他才剛剛離開啊。”
“離開?”佟玲心裏一緊,用手攥住自己的袖子。
“對,他去了機場,”老婆婆突然握住她的手,暖乎乎的,“但是還來得及,玲啊,快去找他,他才剛走不久,或許還能追得上。”
“嗯……嗯!謝謝你,婆婆。”佟玲擁抱了她,迅速攔下一輛車,直奔去了機場。
在去往機場的路上,佟玲注視着手心裏的白色貝殼,目光閃爍。
李商。……
透過車窗,佟玲望着從不遠處的圍欄裏一架飛機升空起飛,離得這麽近,好大啊。
仿佛觸手可及。
佟玲下了車,手裏仍然握着貝殼,闖入機場的航站樓。
寬敞的室內,每個地方都有縷縷行行的人,摩肩接踵。
機場廣播的女聲在上空回旋。孩子的吵鬧聲,老夫老妻的詢問聲,各種聲音混在一起奔湧過來。
佟玲迷失在了人海。她的心跳加快。四處張望。
不能打給他電話。有些話,她想當面對他說。
“李商?”佟玲望着從跟前走來走去的人,快哭出來了,害怕剛才看見的那架飛機就是李商乘坐的。
要怎麽找,怎麽找呢?
佟玲一只手抓起頭發朝上抹去。
機場廣播正在播放一則尋人啓事。
她眼前一亮。……
登機口的隊伍正在前行,李商看了一下手機,細長雙眼含着溫柔水色。朝背後望去。似乎想起了什麽。
這時,廣播的提示音響了起來。
“李先生,聽到廣播後,請速到快速安檢通道,佟小姐正在快速安檢通道等候您。”
李商擡起了頭。……
安檢口,佟玲咬着指甲,望了望窗外掠過的飛機,轟轟作響,震顫着她的心跳。
他會在上面嗎?
“玲——佟小姐?”一個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佟玲立刻轉身望去。她看見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雙腿修長,在芸芸衆生中發光發亮。
他慢慢地朝她走來。
“等一下。”佟玲伸出一只手,隔空阻止了他,“我有話想對你說,先,先聽我把話說完可以嗎?拜托了!”
她微微躬身,垂發遮住了自己羞紅的側面,以為心都快跳了出來。
李商停下了。他正要開口說話——
“我是個傻瓜!”佟玲從頭發裏擡起一雙水汪汪的眼,看着他,“我知道自己對你說了一些任性的話,你可以不原諒我,但是我想讓你知道,錯的人不是你,是我。因為,因為我是個膽小鬼!我總會那麽做,害怕受傷,覺得如果自己不夠完美,就會被抛棄,因此——”
她的雙眼迸出了淚水,握緊了雙手:“我總會在開始之前就想逃走,用力地推開對方,不管我是不是真的愛他。我害怕,害怕投入感情後,敞開自己的心扉,卻被對方紮得遍體鱗傷。我沒有愛一個人的勇氣,就算,就算我愛得他無法自拔,愛得——”
李商走了過來,一把擁上她的腰,溫暖的唇吻了上去。
佟玲說不出話了。他淡淡體香貼着她的呼吸。他的唇那麽柔軟,那麽火熱。深吻下去。
就快碰到舌頭的時候——
佟玲趕緊用雙手推了推他的胸口,手心感受着他的心跳,跳得很快,她面紅耳赤,感覺被一群人圍觀。
李商用一種疑惑又委屈的眼神看着她。
她嬌羞地低頭:“等一下,在這裏,這裏有人……”
說不下去了。
她擡起頭,眼眶盈淚,害羞得每一寸肌膚都紅得如日落。
李商一笑,把手放在她的頭發上溫柔地摸了摸,望着周圍投來的目光,他的回應,将她緊緊地擁抱在了懷裏,仿佛在對世人宣布佟玲是他愛的女人。……
“你要離開了嗎?”趴在他懷裏的佟玲紅着耳朵,聲音很小。
“嗯,怎麽,不舍得我走啊?”
“嗯。……”
李商頓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坦白,他翹起一抹調皮的微笑,但包含更多的是愛意。
“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跟你走?但是……但是……”佟玲蹙眉,咬了咬唇,“我在店裏的工作……”
“不可以請一天假嗎?”
“嗯?”
“嗯?”
他們對視着,佟玲眨了眨映襯亮光的眼:“你不是要離開再也不回來了?”
李商摸了摸她的頭,微微躬身,用自己的額頭碰在她的額頭上,感受着彼此熾熱的溫度:“傻瓜,我只是受邀去一場婚禮,很快就會回來的。”
“去婚禮。……”
佟玲“噗哧”一下從紅透的肌膚噴出了熱蒸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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