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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钰娘嫁的是蘇家五房的嫡少爺,在蘇家的地位并不算高,又因着本身年歲也不大,直到如今仍不曾真正的主過事。好在,盡管他不能做主,但幫着牽線搭橋還是沒問題的。

只這般,有魏家從中幫襯着,沒過多久蘇家就跟羅家搭上了頭。

蜀錦确實是好東西,這點是毋庸置疑的,尤其負責此事的羅二老爺是個眼光毒辣的,選的俱是蜀錦裏頭的上品乃至極品。因此,在驗過貨後,蘇家那頭很是滿意,雙方很快就達成協議,由蘇家出海船做中人幫着将蜀錦賣給外國人,至于利潤自然是少不了的。

之後,就沒魏家什麽事兒了。當然,謝禮是少不了的,羅家那頭派人送來了一批蜀錦,權當是謝禮了。

羅氏也幹脆,喚了嬌嬌過來:“這些都是羅家的謝禮,你拿去。橫豎那法子是你想出來的。”

就算這樣,嬌嬌也不可能盡數收下啊!

嬌嬌哭笑不得推辭了一番,見羅氏堅持,索性喚了錦娘一道兒挑,還故意道:“把蜀錦分成三份,咱倆先把喜歡的給挑走了,剩下的留給太太。”

這些蜀錦俱是上好的,畢竟羅家是誠心誠意來道謝的。嬌嬌故意跟錦娘一道兒鬧羅氏,羅氏沒了法子,便收下了一份。

全程就沒其他人什麽事兒。

嬌嬌是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主要是自打她嫁過來之後,二房那頭的存在感太微弱了,加上長房這些人态度又是明擺着的,直接導致她遇到事兒都想不起來二房。

可二房……

二太太倒不至于為了蜀錦的事情生氣,确切的說,她如今什麽都顧不得了,只剩下滿心滿眼的慌亂無措。

老太太沒了。

他們二房原就是因為老太太,才得以留在府中。可如今,老太太都已經出殡了,他們還有什麽理由留下來呢?便是嫡出的,父母都已故去,也該是到了分家的時候了,更別提他們二房僅僅是庶出。

再一個,便是她長子的親事。

早先,她的長子同羅家二房的三姑娘定了親事。聽聞羅家出事後,二太太便有心想要退婚。誰知道,偏那時老太太沒了,吓得她頓時六神無主,哪裏還想的起來退親一事。不過也幸好,這門親事不曾退掉,眼下看來,羅家想要度過難關應當是不難的,他們二房才是真正的沒着沒落。

偏這檔口,又聽說羅家的人來了,送來了好多的上等蜀錦。

二太太等啊等,沒等到請自己過去的人,頓時心裏一陣陣失落,不過更多的還是惶恐不安。

羅家應該不至于退親?

人嘛,本就極為容易以己度人。二太太本人是個勢利的,看別人自然也是這般。她原先想着,羅家都完了,那兒子娶個羅氏女還有什麽意義呢?可如今再一想,自家老太太沒了,他們二房只怕在府上待不了太久了,那羅家還願意将閨女嫁到他們家嗎?

翻來覆去的想了又想,二太太想的腦殼都疼了,沒想可靠的法子不說,還把自己吓得一愣一愣的,偏又不敢去羅氏那頭探口風,生怕羅氏原先沒想起來,自己這麽一去反而惹出禍端來。

及至傍晚時分,二老爺父子倆回了府。

二太太最近心慌到什麽程度呢?她連小妾都懶得收拾了,只一心盤算自己的嫁妝和多年以來辛苦攢下來的體己錢,以及将來的日子到底要怎麽過。

一個沒捱住,她就同夫君和兒子說了自己的擔憂。

“咱們是不是應當打算起來了?總不能真等長房那頭逼咱們走?我嫁妝裏有個小莊子,不然咱們湊一筆錢,在府城裏買一處小院也使得。總該先提前安頓好……”

二老爺父子倆面面相觑。

男子的想法永遠都是同女子不一樣的,他們更有歸屬感,也不會這般沒底氣,總覺得魏家就是自家,即便老太爺和老太太都沒了,長房也不至于直接趕他們離開。

就聽二老爺道:“大哥大嫂根本就不曾開口,你這般急吼吼的又是在做什麽?安心待着,不會有事兒的。”

二少爺也跟着點頭附和道:“怎麽說也該等守孝結束?哪兒有在孝期裏頭分家的?要是咱們沒值班房舍,大伯也不能叫咱們露宿街頭?”

這話聽着倒是很有道理,可并不能說服二太太。

“早做打算不好嗎?難不成真要等到長房開口轟咱們,這才慌慌張張的收拾東西離開?”二太太還是滿心的不安。

“兒子說的對,哪裏有孝期分家的道理?你省省。”二老爺沒再多說,撂下這話後,就去後頭尋柳姨娘了。

二太太初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等她意識到二老爺又去姓柳的那賤.人處後,頓時氣得将手中的帕子絞成一團,連帶送柳姨娘給二老爺的大姑太太都跟着恨上了:“你說你姑姑是怎麽想的?你爹也不算年輕了,膝下是有兒有女,怎的非要送他個人呢?如今倒是好了,又添了個小子!”

“不過是個庶子,有什麽大不了的。”二少爺并不以為然,他丁點兒不覺得如今才兩三歲的幼弟對自己會有什麽威脅。

偏此時,二太太滿腦子都是即将被趕出去的可怕情形,聽到自己兒子那句“不過是個庶子”,真的是又悲涼又絕望。

是啊,柳姨娘生的兒子不過是個庶子罷了,确實沒必要再過于在意,哪怕魏家不似那等子官宦人家這般講究規矩,也絕沒有庶子繼承家業的道理。

可反過來說,二老爺也是庶子啊!孝期分家會落人笑柄,可長房若真的想讓他們二房離開,直接開口便是了,根本就同分家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二太太越想越怕,忍不住落下淚來:“你瞧不上柳姨娘生的庶子,又怎敢篤定長房不會将咱們一家子掃地出門呢?”

“這……”二少爺顯然沒想到這一層,或者說,他根本就沒在意過他父親庶出的身份,只當自己是魏家的正經主子,哪怕打小的地位都不如堂哥,卻也沒把自己當外人,更不曾想過,有朝一日離開了魏家又會怎樣。

父母在時,身為兒女是沒有私産的。如果是女兒,要等到出嫁前才能得到一筆父母贈與的嫁妝,至于兒字,就只能等父母都過世後,由族中長老主持着分家産。

若是嫡子,那沒問題的,即便祖宅、祭天等是要留給嫡長子的,可像別的産業,無論是莊子田産還是鋪面等等,多半都是均分的,也有些地方是長子略多一成。但總得來說,嫡子之間的分家都還算是比較公平的。

若是庶子……

二少爺樂觀了許多年,甚至連老太太沒了時,他都不曾恐慌過。直到今個兒,他娘忽的提起了這一茬,他才恍然大悟,猛的就驚慌起來了。

“咱們家祖上可有先例?像這種情況,庶子離家可以分多少錢?”二少爺慌慌張張的問道。

二太太直接落下淚來:“比着庶女出嫁來的,才、才五千兩……”

這話一出,二少爺面色慘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千兩銀子能做什麽?假如是充作庶女的嫁妝,起碼可以置辦一個小莊子,買上幾百畝地,即便每年的收益平平,但嫁妝嘛,本來就講究一個穩紮穩打,不折本就成了。

嫁妝是女子的私産,但這個私産平日裏是不會動用的。女子嫁為人婦後,吃喝用度都是由夫家出的,且每個月公中都會發一份月錢,換季也會制新衣,年裏有額外的分紅收入等等。

等于說,嫁妝就是最後的保底,除非家裏遇到大劫難,不然是絕不會動用的。只有等兒女長大成人後,女兒出嫁時,當母親的會從自己的嫁妝裏取一部分添到女兒嫁奁裏,再不就是等百年之後留給兒子了。

為何庶子不受人待見,有一個原因就是,沒法繼承母親的嫁妝,畢竟出的起嫁妝的人家,又怎麽會将好端端的姑娘賣掉給人做小呢?

二老爺本人沒有私産,二太太倒是有嫁妝,但她娘家本就只是府城裏的尋常商戶,陪嫁不過兩千兩。至于已經同二少爺訂婚的羅家二房三姑娘,因為同樣是庶出,估摸着嫁妝也不會很多的,最多最多也就是同魏家的規矩一樣,庶出的給五千兩。

這麽一算,二房的財産就已經很明了了。

“不、不是……咱們二房這麽窮嗎?以後若是想留在府城裏,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三進院子,不也得花個兩千兩?”

二少爺驚呆了,他錦衣玉食了十多年,從未關心過家裏的資産情況,冷不丁的得知了此噩耗,他感覺自己比那羅家、梁家慘多了,起碼人家的家資都是數以萬計,甚至十幾萬、幾十萬的,可他家呢?

“你們怎麽以前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說呢?應該早點兒同我說的啊,我是家裏的嫡長子啊!”

“母親您倒是說話啊!我父親呢?還去找柳姨娘做什麽?倒是趕緊商量出個章程來啊,接下來該怎麽做呢?”

“要不然,咱們去求求大伯,不叫咱們二房分出去單過?就還是跟以往一樣,繼續待在府裏?”

優哉游哉了十幾年,二少爺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生活的壓力,他原以為自己是巨富家的二房少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離開魏家,自立門戶。

前段時間,二少爺忙着同情羅家,後來因着知曉了小姑太太那夫家梁家的悲慘事件,他又心疼了梁家一波。

萬萬沒想到啊,最最凄慘的竟然是他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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