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雁過不留聲6

回了住處,宋彩心不在焉地窩進沙發裏, 抱着靠枕凝眉思索:姚姐難道真的見鬼了?

正巧姚姐給他打電話來了——她是做快遞活計的, 宋彩的電話她很容易就查得到——問宋彩有沒有得出結果來。

宋彩遲疑了一瞬, 旋即告訴她查出來了,是親戚家的表哥來過,拿腳墊下面的鑰匙開了門,見姚姐是推銷貸款的就跟她開了個惡劣的玩笑。

他還半真半假地道了個歉,心想不虧, 自己房子裏鬧鬼吓着了人家,道歉是應該的,而且他又對人家說謊了,他根本沒有表哥。

冰箱裏還有些白菜、番薯、胡蘿蔔之類的食材, 幾塊凍成了鐵餅的雞胸肉, 拾掇拾掇也能出來幾樣菜。但宋彩沒胃口, 就把食材都用攪拌機打成了碎末,加了點小麥面、玉米面, 又添了兩個雞蛋和一點植物油, 捏成了菜肉丸子,一鍋蒸了出來。

可巧,菜肉丸子一出鍋陳蔚然就來了, 放下手裏的禮盒,笑嘻嘻地跑去捏蒸籠裏的大丸子。

“我怎麽這麽有口福呢,”陳蔚然說,“老遠就聞見香味兒了。”

宋彩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咬了半塊下去, 嚼着嚼着臉色變了:“這是什麽奇怪的味道,太淡了,只有一點鹽味兒。宋小彩,你是心情不好?”

“心情倒是還行,”宋彩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不過這菜肉丸子是捏給大雁吃的,所以不能加調料。”

陳蔚然那半口丸子塞在嘴裏,咽下去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

宋彩哈哈笑出聲:“快吐出來吧,我還能逼你吃狗丸子?”

陳蔚然果真吐掉了,把剩下那半個丸子丢給了大雁,大雁喜滋滋叼去,嚼都沒嚼就咽了。陳蔚然擦擦手說:“奇怪,大雁現在不挑食了啊。”

宋彩:“何止不挑食,狗糧吃得香呢!說正經的,你來找我幹嘛?有事嗎?”

陳蔚然:“這話,沒事就不能來找你?而且說好了要送你禮物賠罪的,看。”

他打開禮盒,裏面是一塊手表。

“送表?”宋彩奇怪地睨了他一眼,“你不會是暗戀我吧,我警告你啊,小爺是正兒八經的直男。”

陳蔚然眼神微微一動,立馬踢了他一腳:“去你的,少胡說八道!要不要?不要我拿去送女孩兒了。”

宋彩把手表搶了過來:“送什麽女孩兒,誰家女孩兒戴男式表,小心她拿去貼小白臉。”

陳蔚然大笑:“貼也是貼你這樣的小帥哥,我考慮了一下,萬一真是貼給你的呢?算了,我認了!”

宋彩沒明白:“你認了?什麽跟什麽呀……”

這時小鳥落在了宋彩的肩膀上,腳上的傷應該不疼了,竟然已經可以雙腳站立,還把脖子梗得器宇軒昂的。

陳蔚然好奇:“你什麽時候又買了只鹩哥?”

宋彩:“你才是鹩哥呢,這叫小黑,你看它渾身都是黑亮亮的,是個非常珍稀的品種。鹩哥能有這麽美嗎?鹩哥能下蛋嗎?”

陳蔚然驚訝:“它還能下蛋?”

大妖王憤怒:你才能下蛋!

“好了,我不跟你胡扯,有件事正好想找你幫忙。”

宋彩把大雁扯到懷裏,對陳蔚然說:“上回帶大雁去辦狗證時那醫生不是說幫我聯系大雁的原主人麽,人家聯系上了,想把大雁要回去。我考慮多拖一天就多一分不舍得,所以還是早些還給人家吧。明天我會把大雁送到那家寵物醫院寄養,但我不确定他們什麽時候能過來帶大雁走,如果他們還要等幾天,你能不能代替我經常去看看大雁?當然了,我會催他們盡早來的,寵物醫院畢竟不是很舒适的地方。”

陳蔚然看着宋彩:“你是不是遇上困難了?宋小彩,你要是把我當哥們兒就直說啊,怎麽回事,之前為了大雁特地搬家,現在竟然主動要還了?而且既然他們還沒給你确切答複,為什麽一天都不願意多養了?狗糧吃完了?所以才捏的菜肉丸子?”

“哎喲不是,就因為越留越舍不得嘛。十萬個為什麽啊你。”宋彩揉着大雁的腦袋頂,看着狗子比平時都乖巧的樣子心裏一陣陣發酸。

狗是通人性的,他也不想送走大雁。不管現在是什麽樣,他都會記得當初被人灌酒的時候大雁為他挺身而出過,不顧自己的安危幫忙驅趕了那無恥之徒,還一路不離不棄地押車護着他——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大雁那時候的不離不棄就是通人性的證據。大雁要是個人的話,那對他宋彩就是有過救命之恩。

可宋彩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他總是這樣一睡好幾天,對大雁來說也是極不負責任的。因為大雁沒有自理能力,如果只是扒翻了狗糧袋子、喝了點衛生間的髒水、又在屋子裏随意大小便,那還好處理。可誰知道這回又會怎麽樣?萬一閑得發瘋開始拆解家具、破壞房子呢?人家房東何辜。

如果丢去讓姥爺他們幫忙養,對老人家又不負責任。且不說老人家會不會因為心疼狗糧太貴而給大雁喂麸皮,就說每天拾掇大小便、例行遛彎怎麽解決?大雁的體重起碼七十斤,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把老人拽倒,他們可能會受傷,大雁不能玩得盡興也不會快樂。倒還不如送歸原主,人家必定能把大雁照顧得更好。

宋彩說:“這些菜肉丸子比狗糧好吃,只是想給大雁換換口味而已。總之這個忙你得幫我,如果那邊還需要交涉,你替我去吧,我怕看見大雁就會産生反悔的念頭。”

陳蔚然見他這樣黯然神傷,終于還是點了點頭:“行,交給我吧。你要還是喜歡狗,我給你重新買個,誰也搶不走。”

宋彩撇嘴一笑:“不要了,造得厲害。”

實際上在陳蔚然走了之後,宋彩當即打了車把大雁送去了寵物醫院,因為他今晚必須入夢,必須去找江晏,否則三天一到,江晏失約,眦昌和江脅不知道會怎麽對待歲蕪。最讓宋彩擔心的還是妖丹,蓬萊仙人那邊不知是什麽局面,就算江晏沒有失約,以他當前的狀态能不能自保都成問題,談何解救歲蕪。

宋彩舍不得大雁,離開寵物醫院的時候聽見狗子在屋裏吠,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恐慌,他的心也跟着疼。

只有養過狗的人才知道,有時候你跟狗子不需要相處很久,彼此之間只要一個眼神交流就夠了,狗子的深情足以叫你對它戀戀不舍,像疼愛自己的孩子,像深愛自己的戀人。

宋彩最厭惡那些說着“有時間養狗怎麽不去孝敬父母”的人,孝敬父母跟養狗有什麽沖突嗎?養孩子的時候你也要說“你有時間哄孩子怎麽不去孝敬父母”這種話?

宋彩的父母已經變成星星了,如果他們還在,宋彩自信不會比任何人做得差,也不認為不養狗的人就能做得更好。宋彩慶幸自家的三位老人都很通情達理,因為孝敬長輩本就不該成為人們不能養狗的理由。

晚上十一點鐘,宋彩打點好了一切,給自己接了一杯溫水,剝出了兩粒安眠藥。他坐在床沿,像在完成一個重要的儀式。

小黑鳥飛到他手上,啄了下他的指甲,像在詢問那兩粒是什麽藥。宋彩說:“差點把你忘了。”

他把安眠藥放下,去廚房抓了一小把米,又準備了一小碟清水。書桌上方正好裝有置物架,宋彩就鋪了厚厚一疊紙巾在鞋盒蓋子裏,放在置物架下。

“喏,這是給你拉shi用的,”宋彩彈了一下置物架,“你可以站在這上面拉,不許趁我睡着的時候跑我臉上拉。”

大妖王:……你盡管放心。

宋彩回到床邊,再次拾起安眠藥,正準備丢進嘴裏,手機響了。他郁悶地放下藥,接通了電話。對方是說是派出所的,案件裏頭出現一個疑點,需要宋彩明早過去一趟。

宋彩掐指一算,不行,他沒時間了,于是婉轉拒絕。可人家民警不是搞推銷的,不是你想拒絕就能拒絕得了的,宋彩不能不配合,否則人家馬上就會開警車來接他。

宋彩沒辦法,扔了安眠藥,給自己定了好幾個鬧鐘,防止進入深睡眠。

民警在電話裏沒有細說出現了什麽轉折,第二天宋彩去派出所的時候特地請求他們問得快一點,自己要趕在中午之前回去。至于趕回去幹嘛他沒好意思說——自然是補覺。

可民警對他的态度也發生了轉變,先是把他帶進了訊問室,又把那幾個小青年的照片出示給他,公事公辦地說:“先看看這幾個人。”

宋彩看了看照片,憑着發型認出了寸頭和錫紙燙:“這不就是攔我的那些人嘛,怎麽了?”

“沒錯,昨天他們反映你會巫術的事情,我們只當他們是在胡扯,沒放進調查範圍,但……”民警收回照片,無意中低頭一看,拿錯照片了,他拿來的四張照片裏只有兩張是涉案人員的,另兩張不知被誰放混了。

民警倏地擡起頭,盯着宋彩:“再看看這幾張照片,确定是他們嗎?”

被他這樣一問,宋彩就遲疑了,最後瞧瞧寸頭和錫紙燙,點頭道:“确定,就是他們。”

民警坐得靠後了些,手指關節支着下巴:“這裏面只有兩個人是,另兩個是拿錯了照片。你根本認不出來他們,你在說謊。”

“啊?”宋彩急忙解釋,“我不是在說謊,我……”

民警打斷他:“你臉色都變了,還說沒說謊?”

民警移出寸頭和錫紙燙的照片,磕着桌子說:“本來我對你的懷疑僅限于你是否對他們使用了違禁品,比如某種致幻類的噴霧。因為這兩個人說在樹林裏追你的時候被一堵看不見的牆攔住了,他們被彈得摔倒在地,額頭上的傷就是這麽弄出來的。但現在你的疑點更多了,麻煩解釋一下吧,當晚這兩個人跟你有沒有肢體上的沖突,額頭上受過傷嗎?”

宋彩仔細一看,這兩人額頭上确實鼓着包,還發青。他不答先問:“這兩個不是醫院裏的那兩個,對吧?”

民警:“你說呢?他們倆是我們從家裏抓出來的,當時頭上就有這種傷,總不可能那麽巧,兩人回家之後分別給自己磕了一個吧。”

宋彩無言以對,只得道:“當晚他們确實應該沒受傷才對,但他們也各自摔倒過兩次,可能是那時候弄的。”

民警又拿出兩人的供詞:“他們說第一次摔倒是因為絆到了樹根,但有手撐着,并沒有受傷,第二次摔倒是因為撞上了看不見的硬物,仰躺着摔倒的,對此你有印象嗎?”

宋彩點頭:“第二次好像是仰躺着的,但我回頭的時候沒看見有什麽東西擋在他們前面……”

“那就對了,這兩人一開始拒不承認參與了行動,後來知道被同夥供出來了,也就認了,但他們堅持認為你會巫術,無緣無故摔倒就是你的巫術導致的。”

宋彩抿着嘴,拼命忍笑:“民警同志,他們這樣說,你們就這樣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寶寶們關注!感謝小天使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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