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雁過不留聲7

民警沒回答他的問題,但宋彩看得出來, 根本不信。

會有人信才怪吧!得是精神受過刺激的人才會信吧!就為了這個特地把他喊過來訊問?這就過分了, 他還趕時間呢!

宋彩說:“這件事我否認, 沒什麽巫術不巫術的,他們就是自己不走運,不是有句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麽,說的就是他們。”

民警不予評價,接着陳述:“醫院裏的那兩個後來也反口了, 不過我們調查過當晚跟出去聽演唱會的女生,她說的基本可以和第一遍供詞對上。我要強調的重點是,那兩人反口的時候全都說在昏睡中聽見有人命令自己醒過來,還必須要按照那個聲音吩咐的內容坦白, 他們是身不由己才把真實情況扭曲了。”

宋彩眨巴着眼睛, 心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能不能放我回去了?

“我們申請了對他們的血液和精神狀況進行鑒定,結果出來了才把你叫過來的。看吧。”

民警把幾份鑒定報告推給宋彩。

“精神沒有問題, 血液中也沒有任何特殊藥物的殘留, 昨夜送醫院後做過腦部CT,腦震蕩也沒有。而且我很負責地告訴你,神經科醫生也咨詢過了, 除了這個寸頭有潛在的腦血管疾病風險,其他人都是健康的。審問的時候四個人是分開的,更沒有串供的可能。”

宋彩有點發懵:“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但我說的會巫術是逗他們的, 這種玩笑話也能當真?”

民警認真道:“宋彩先生,現在沒有證據能表明有人類能通曉巫術,這幾乎是無稽之談,但這兩個人額頭上的傷沒法解釋,鐵棍上還檢測到了不屬于他們四人的指紋,經過身份證的指紋備案對比,那是你的。”

宋彩:“我拿過鐵棍不假,但我沒傷人。”

民警:“嗯,他們也沒說被你打了,但正是如此才可疑。以當前的情況來看,他們像是受害者,你反倒更像行兇者,如果是串供,他們完全可以指認你持棍傷人,可他們說的卻是你會巫術。對于這個,你應該可以解釋一下吧。”

宋彩給氣笑了:“這叫我怎麽解釋,我真的不會巫術啊!你們不能這樣辦案吧,大半夜打電話叫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跟我開這種玩笑嗎?巫術??”

這時訊問室外面有人敲了兩下門,訊問宋彩的民警就先出去了,再進來的時候表情略顯沮喪,默不吭聲地收拾了桌上的照片和文件。

收拾好後他對宋彩說:“宋先生,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明明認不出來攔劫你的人,為什麽要說謊?”

宋彩看着他:“我說是因為臉盲,病理性臉盲,你信嗎?”

民警不茍言笑:“那我們需要對你的視力進行測試,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宋彩聳聳肩:“不介意,只要能還我清白。”

“好,感謝宋先生的配合!”民警打開了訊問室的門,“有位陳先生自稱是你的朋友,已經替你交過保證金了,測試完視力之後你就可以跟他回去了。另外,交警那邊的監控還在調查,等有結果了我們會再通知你過來。”

宋彩足下一頓:“大概要等多久?”

民警:“說不準,快的一天,慢的三五天。宋先生趕時間?”

宋彩:“對,非常趕。”

民警:“趕時間出遠門嗎?不會是旅游吧。宋先生,在結果出來之前還是不要出遠門的好,因為你現在也有嫌疑,如果在接到通知時不能及時到案,那就不僅僅是不予退還保證金的事情了。”

宋彩:“……”

我TM這不是出遠門,是穿越時空啊!

宋彩知道民警不是在唬人,他們說有嫌疑就是有嫌疑,他們怎麽給你定性你就得怎麽接受。走出訊問室的時候看見陳蔚然在大廳裏等着,他示意不要着急,便跟着一名女警員進了另一間屋子。

屋子裏,一面牆上貼着視力表,旁邊還放着幾架儀器,看起來是他們警員平時自測用的,布置比較随意。女警員例行公事地替他測出了近視一百五的結果,又請他先坐下,打開了一款手機軟件。

宋彩瞄了一眼,驚呆了。

所謂的測試臉盲,用的竟然就是一款名為“你四不四臉盲”的手機APP!

還是娛樂版的!

真是,要多兒戲有多兒戲。

宋彩質疑,女警員便咳了一聲,頗有底氣地說這是專業的測評軟件,叫他不要多問,只管答題。于是宋彩接過手機,看見主屏上跳出一個彈框:允許你四不四臉盲給您發送通知嗎?

宋彩:“……”

這分明就是剛剛才下載的呀!

勾選好之後,屏幕上又彈出了是否允許獲取位置的請求,宋彩無奈地勾選了“不允許”,開始答題。

第一題,他們是同一個人嗎?第二題,他們是同一個人嗎?第三題,他們是同一個……

宋彩怒摔手機——手機是人家的,還是不摔了。但這些是什麽鬼畜的題目,有的圖片上兩個人物的面部特征區別非常明顯,這能看不出來不是同一個人?臉盲又不是傻,不表示把兩個不一樣的人放在一起還辨認不出來,“找不同”沒玩過嗎?

帶着怒氣做完了題,結果卻叫宋彩大跌眼鏡——竟然真有好多做錯的!女警員把測試結果發給了同事,滿意地點點頭:“好了,你可以走了。”

宋彩:“那我是不是真臉盲?”

女警員:“嗯,恭喜你了。”

宋彩默默走出房間,直到被陳蔚然帶上了車還一臉懵懂,心裏反反複複回響着一個聲音:我真盲到這種程度了?

陳蔚然帶着宋彩吃了午飯,宋彩都忘了問他怎麽知道自己在派出所,陳蔚然主動說了,還責備宋彩出這麽大的事竟然瞞着他,要不是派出所這邊有他一個熟人,他還被蒙在鼓裏。

宋彩都不知道他在派出所裏有熟人,問他是誰,他說就是把大雁領回家的那晚,他出面跟那灌宋彩酒的王八蛋調解時認識的,事後為了感謝人家民警同志準許他帶走大雁,特地請客吃了頓飯,就算熟了。

宋彩摸出手機:“我都不知道你還替我請了人家吃飯,這樣,今天這頓算我的,我給你發紅包你收一下哈,保證金轉賬給你。”

陳蔚然罵道:“你神經病啊!咱們倆是什麽關系,至于拿錢來羞辱人?我差你那點錢?”

宋彩翻白眼:“你才神經病啊!這不就是應該的嘛,該我請我就請、該我給的就我給啊,不給錢算什麽兄弟啊!鄭重警告你,老實收下,不然別怪我生氣。”

陳蔚然見他無比認真的模樣倒是十分讨人喜歡,伸手朝他腦袋上狠狠推了一把:“德行!別給我錢,保證金還會退給我的,前提是你別卷着鋪蓋偷偷跑了!飯錢嘛更不用,晚上請我去你家吃飯就行,我要吃脆皮乳鴿,還得是你親手做的。”

宋彩這回真要怒摔手機了:“你就存心難為我吧!”

晚上宋彩抱着手機翻找食譜,想找個家庭版的脆皮乳鴿烹饪指南。但派出所給他出的這個難題是真難,他心裏又惦記着江晏那邊,以至于翻動頁面的時候就有些粗魯,敲得屏幕篤篤作響。

陳蔚然看出來了,停下切菜的手:“宋小彩,你是不是有心事?從昨天我就覺得你不對勁,很焦躁啊。”

“沒有,我能有什麽心事,”宋彩放下手機,轉移了話題,“真的要吃脆皮乳鴿嗎?叫外賣行不行?”

陳蔚然笑道:“行行行,叫外賣!你先去沙發上坐一會兒吧,這邊我來弄就好了,別看我這樣,手藝還可以。”

宋彩點了外賣,放下了手機,一邊給山藥削皮一邊心不在焉地應付:“那怎麽行,我怕你下毒害我。”

陳蔚然又罵:“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給你能耐的!”

三天?宋彩心想,是啊,都三天整了啊,這邊過了三天,那邊到底幾天了?江晏他還活着嗎?歲蕪還活着嗎?

歲蕪有七成的可能是還活得好好的,因為江晏不會眼睜睜看着她死,歲蕪又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蓬萊美人兒,江脅貪圖人家好顏色,估計也不會舍得讓她這麽早死。

但他會利用歲蕪來坑江晏是肯定的,而江晏又是個寧折不彎的臭直男脾性,說不定真會為了救歲蕪死在曜炀宮。

宋彩惆悵着,陳蔚然主廚的時候他就在一旁打下手,等外賣送到三個菜已經上了桌,兩人又燒了份簡約版的西湖牛肉羹,便坐下開動了。

陳蔚然看見小黑鳥飛到了桌子上,打趣道:“哎,你家的生存環境可真是越來越原生态了,我真怕下次來的時候你會弄頭野生大猩猩來。”

宋彩笑罵:“瞎幾把胡扯,還要下次?我今天不是已經弄來了嘛。來,給猩哥夾菜,乳鴿腿蘸辣椒粉。”

陳蔚然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嘴貧!”

宋彩本來也給小鳥夾了一根肉絲,結果被這一腳踢得晃了一下,肉絲掉了,于是故意“哎喲”喊疼:“你也太粗魯了,粗鄙,粗陋,粗俗!”

陳蔚然笑:“反正我就是粗呗?”

宋彩:“我呸!真不要臉。”

這時小黑鳥突然啄起吊在桌子上的肉絲,展開翅膀飛到了陳蔚然頭頂,宋彩意識到不妙,立即伸手替他遮擋,喊道:“躲躲躲躲躲!”

陳蔚然反應快,及時偏移了半個人的位置,那根肉絲就掉在了他椅子上,沾了點湯汁在白襯衫的肩膀位置。

陳蔚然微微睜眼:“你家小動物都跟我有仇啊!”

大妖王冷笑,可不就有仇,原本就忍不了他踢宋彩,竟然還敢言語戲弄,找抽!

宋彩覺得不好意思,讪讪道:“我也不明白,你好像沒什麽動物緣,之前大雁也對你兇巴巴的。老實說,你是不是虐待過小動物?”

陳蔚然撕下一塊乳鴿肉:“怎麽可能,我有那麽變态嗎?”

宋彩拿紙巾幫他擦了擦肩膀上的湯汁:“衣服脫下來我拿去幹洗,一定給你洗得白白的。這算是道歉了啊,不許記恨我小鳥。”

陳蔚然挑了下眉尾:“行,你的小鳥嘛我喜歡還來不及,怎麽會記恨。不過衣服還是我自己拿去洗吧,否則晚上要光着回家了。啧,雖然哥哥我身材好,但交警看見了可能會把我給逮起來。诶,宋小彩你說實話,哥哥我身材棒不棒?”

宋彩白他:“棒,你棒極了,天下第一大棒槌。”

“你說誰是棒槌?宋小彩,我看你又皮癢了是吧!”

陳蔚然追着宋彩打,追着追着就給堵到了沙發一角。宋彩被他撓得咯咯直笑,窩在沙發角縮成一團:“陳蔚然!哈哈哈,我生氣了啊!哈哈哈!哎喲不行,別鬧了啊!”

陳蔚然眼裏閃着光華,牢牢盯着宋彩:“沒見過你這樣生氣的,哈哈哈是什麽意思?新式罵法?”

宋彩笑得快要岔氣,急了就提膝去搗他腹部,結果被他一把握住了膝蓋。陳蔚然莫名壓低聲音啧了一句,道:“宋小彩,不許禍害我命根子,不然你得負責任。”

宋彩推開他:“靠!你還要不要臉啦!滾滾滾!”

陳蔚然暗含不舍地放開了宋彩,瞥了一眼肩膀上的油漬,帶着耍賴的語氣說:“要不然我今晚留在你這兒吧,你給我洗衣服。”

宋彩不假思索地答應了:“行,這房子還有一間卧室,我都打掃好了。待會兒你把衣服脫下來,我用洗潔精給你洗。”

陳蔚然:“那我先穿你的,給我找件大碼的,寬松的。那你小身板比我小了一圈,我不見得能穿得下。”

宋彩啐了一聲,進了卧室去翻衣櫥。

衣櫥裏那件白色連帽衫和黑色長袖T都還整齊碼着,他想伸手去拿,心裏卻咯噔一下,像被小針頭戳了似的。

這身衣服要不要拿給陳蔚然試試?

他覺得應該拿,因為連帽衫寬松,長袖T彈性大,陳蔚然應該可以穿。但不知怎麽回事,他伸出去的手就是沒辦法碰到衣服上,仿佛有什麽阻力橫在面前,叫他無論如何突破不了,只要一動突破的念頭,心尖上的那根小針頭就會戳他。

“奇怪了,”宋彩叨咕,“不該給陳蔚然試試嗎?我在顧忌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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