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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後，陶宸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照常起床之後待在電腦前擺弄着那群亂七八糟的符號。期間他接了一同電話，三五七模糊地聽見“發到你郵箱裏了”這句關鍵詞，想來應該還是工作上的事情。

臨近中午，它照例鑽進陶宸的房間準備推他出來做飯，卻見他正趴在電腦前專注地看着什麽，只是咬着指甲的動作和陰沉的臉色正表示着他此刻的情緒尤為糟糕。

它好奇地往電腦前湊了湊，屏幕上顯示着幾張照片，是許業儒女朋友和不同男人的親昵照。

瞧着照片一張一張翻過，三五七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滋味，興許是之前已經見識過緣故，它沒有想象中失落，只是稍覺窘迫而已，畢竟被綠這事兒一點兒也不光彩。

現在想想也是，那麽漂亮的一個人，怎麽可能看得上自己呢。

兩天後，許業儒來送牛肉湯。

三五七給他開門的時候，瞧着那張熟悉的蠢臉，竟衍生出一絲絲的同情。

……這就是當年宛如智障的自己啊。

三五七開完門後，搖頭晃腦地扭身趴回地毯上，留下一臉茫然的許業儒。

陶宸聽到動靜後從房間裏出來，扯着和善的笑容跟許業儒招呼了一聲，又将三五七召喚過來，幫着他接過手中的東西。

兩個人在客廳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什麽，期間許業儒似乎什麽話要說，都被陶宸給岔開了。

三五七将東西放好後，便重新縮回自己的窩裏，陶宸的聲音時不時地鑽進它的耳朵，随和的音調和輕笑聲，完全不複獨自在家時拍桌子黑臉的狀态。

——誰說只有女人變臉比翻書還快來着，男人也可以的。

“那個……”許業儒總算逮着聊天的主動權，忙不疊地開口道：“我想請教你一件事情……關于電腦的。”

“電腦這方面我也不是很擅長，不過你先說說看，能幫的我一定幫。”陶宸說道，但是所說的內容在三五七看來完全是睜眼說瞎話，畢竟他的電腦玩得有多溜，作為他家狗的三五七還是知道的。

許業儒期期艾艾地表示最近這兩天她女朋友好像總收到垃圾郵件，整個人都變得特別神經質，但是聽說發件人那一欄是空白，根本無法屏蔽。

陶宸認真聽許業儒說着，偶爾點點頭，“你看過郵件的內容嗎？”

“她不讓看，只說是垃圾郵件。”

“垃圾郵件這東西是無法避免的。”

“我也說啊，我郵箱裏每天幾十個廣告郵件，也沒覺得對生活有什麽影響。”許業儒重重嘆了口氣，“不過她挺在意這件事情的，所以我就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麽解決辦法。”

陶宸攤開手，表示無能為力。

許業儒走後，陶宸的表情瞬間陰沉下來。

三五七在旁邊暗叫了一聲“喲吼”後，轉身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盆狗糧。

就在三五七不緊不慢地吃着狗糧的時候，陶宸接到一通電話，因為距離很近，它想不聽清都難。

“郵件還要繼續發嗎？”電話那頭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我覺得比起發給她，發給你朋友或者她的其他男友更有效哦。”

“繼續發，郵件沒效果可以試試看微信或者短信，總之除了她不許牽扯任何人。”

“啧，我可是順着她的通信錄破了好幾個有效郵箱呢，包括你朋友的哦。”

“很閑的話順便幫我把虎哥那邊的代碼敲了吧。”

“……就醬，拜拜咯~”

陶宸挂完電話後打算直接回房間，三五七見此立刻将其推進廚房，後者扶着額頭長嘆一聲，生無可戀地從冰箱裏拿出幾樣蔬菜，看架勢像是準備一鍋炖了。

……總比餓着好。

三五七見他開始忙活，重新轉過去繼續吃起了狗糧。

至于女朋友啦，被綠啦，郵件啦，當下好像還沒有狗糧來得重要。

安安穩穩地過了幾天。

最近天氣越發晴朗，就連冬日裏最稀罕的陽光也毫不吝啬地出個沒完，連着晴空萬裏陽光充足了好一陣。

這幾天陶宸似乎在趕工，一直沒日沒夜地坐在電腦前，除了被三五七強拉着去散步和購物外幾乎從不挪窩，三五七也隔着落地窗百無聊賴地曬了好幾天太陽。不知道是不是說曬過頭的緣故，最近它總覺得有些無力，就連平日最喜歡的狗糧也吃不出個味兒，有時候還伴着拉稀，拉得四肢發軟，喝水都沒什麽力氣。

狗糧不是新拆的，質量上絕對麽問題，它最近沒在路邊撿東西吃，也沒有偷吃別家狗的零食，怎麽想也想不出會導致自己拉肚子的原因。

陶宸已經夠忙的了，它不想給他添麻煩，為了制止住拉肚子的勢頭，它甚至開始不吃不喝，這麽一來，拉肚子的頻率确實少了一些。

當狗真不容易啊，不僅沒有醫保卡，還沒辦法自己買藥。

自送了牛肉湯之後，許業儒好一陣子沒來，陶宸看起來有些失望，忙過這一陣後，有事沒事就翻翻有關他的視頻。

在此期間，倒是方泠來送過幾次餐，雖然故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但在對待陶宸時不經意流露出的羞怯還是暴露了什麽，陶宸對此也只能手動忽略。

三五七不吃不喝好些天，身上的力氣似乎正随之流失，不過它仍舊在每天下午拉着陶宸出去溜一圈，只是步伐不如原先勤快，每走一步仿佛都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似的。

看來這次病的不輕啊。

逐漸的，不吃不喝也解決不了拉稀的問題，而且整條狗也變得異常嗜睡。以前只要陶宸的屋子裏發出動靜，它都能有所察覺，如今這人自己起床穿衣上廁所再過來和自己招呼，它才能清醒。

“你是不是瘦了啊？毛都比以前糙了。”陶宸摸摸它的頭。

三五七舔舔他的手，搖着尾巴表示自己很有活力。

也是，畢竟已經十年了。

十年，對人類來說不算太長，但是對于狗來說，已經是大半個狗生了。

當天晚上，三五七開始嘔吐。

它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胃部早已空空如也，但是嘔吐的感覺促使胃部陣陣痙攣，胃酸順着食道被擠壓出來。

真TMD難受。

它使勁蜷縮成一團，希望借此能讓胃部舒服一些，但是身體卻不自覺地陣陣抽搐。

——是不是又要死了？

三五七感覺全身上下的肌肉在顫抖，但是它卻無法控制，它的胃酸會時不時被頂上來，它需要努力抑制這種讨厭的感覺。

突然，一只大手撫上它的額頭，很溫暖。

它睜開眼，見陶宸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明明已是深冬，他卻只穿一件薄薄的睡衣，由于俯身撫摸它的緣故，領口懸出一個很大的弧度，看上去頗冷。

“三五七你怎麽了？”他捧着它的腦袋，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急，“別吓我啊，你到底怎麽了？！”

它想舔舔他，但是胃酸卻不自覺地嘔出來，不知道有沒有吐在他手上。

“你等等，我馬上帶你去醫院，等我啊！”陶宸的聲音夾雜着慌亂，他推動輪椅，拿過手機，快速撥通了一個號碼。

沒人接。

他換了一個，還是沒人接。

如此幾番後，總算有個人接通了他的電話。

聲音很耳熟，像是先前幫他發郵件給許業儒女朋友的那個人。

“你現在有空嗎？我的狗不舒服，能不能麻煩你送它去醫院。”

“大哥，現在是淩晨兩點半，你看過哪家寵物醫院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

“城東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寵物醫院！”

“好好好，你等等，我馬上就出發，不過話說在前頭，我到你那兒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

期間陶宸一直在撫摸三五七的腦袋，興許是被摸得很舒服，它突然覺得覺得身體輕松了一些。

它側過頭，蹭蹭陶宸的手。

僅僅是這個微小的動作，它已經拼盡全力了。

挂斷電話後，陶宸一邊和它說着什麽一邊繼續摸它的頭，但是因為意識有些飄的緣故，它聽不清他說了什麽，只是捕捉到話語裏的哭腔，頓覺心疼。

別哭啊，別哭。

它只是一條狗而已。

陶宸你作為一個人類，要學着自己起床、散步、三餐規律，不要總是随便對付，也不要總是咬指甲。

希望噩夢離你遠遠的。

當然，最好有人能夠照顧你一輩子。

因為你的自制力很差，肯定做不到上面那些。

它的力氣正在逐漸喪失，就連昂着頭的動作都無法保持了，額頭上的溫度突然離開，它勉強半睜開眼睛，見陶宸正推着輪椅打開門，接着傳來門鈴和敲門聲混合的聲音。

啊，沒錯。

它想起來了。

它之所以變成狗，是因為十年前的今天，自己還是許業儒的時候，會在這一天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