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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昕森坐在辦公室裏,聽手下彙報工作,他時不時把手機拿出來看一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這不大像他的風格。老員工們還是第一次看到,老板這副丢了魂的樣子。

出納從老板辦公室裏走出,拿着文件夾,神秘兮兮走至客服主管吳萍萍那兒,停下腳步跟她低語兩句。

吳萍萍搖搖頭,示意她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自打老板去前安鎮旅游,整個人都不對勁,公司有急事,他沒及時趕回來,等他回來已經是第二天,還過了午時才到公司,把每周一次,雷打不動的例會都給推延了。

雖說如此,武老板處理事情還是很有效率,沒耽誤大事,而且除去捏着手機丢魂的樣子,放下手機時整個人神采煥發,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還帶了笑容。

他不笑還好,一笑公司裏的年輕職員就緊張,他長相着實出衆,但确實不常笑,人挺嚴肅。

午後,武昕森走出辦公室,離開了公司,他剛走,新來的制圖員就和吳萍萍小聲說道:“萍姐,老板讓我今天把效果圖發給他,我剛要發,他怎麽走了?”

“咦,是哪個客戶要的圖?”吳萍萍有些吃驚,一般給客戶做的效果圖,并不需要發給老板看。

“老板鄉下房子的效果圖呀,萍姐,你不知道嗎?”制圖員壓低了聲音,他也不是想八卦,就是有些困惑。

“你們怎麽覺得我該知道呢。”吳萍萍嘆口氣,她和老板沒那麽熟。

吳萍萍的父親叫老吳,老吳就是當年武昕森在木苗園裏的一位工友。吳萍萍畢業後就到武昕森的“昕森裝飾”工作,那時武昕森還沒開公司,“昕森裝飾”還只是一家小店面。

老員工吳萍萍先前聽孫光洪說過,武昕森在鄉下買了塊宅基地,她今天也是聽制圖員這麽一提,才知道武老板這就要給他的宅基地搞建設了。

武老板鄉下那塊宅基地,買來也沒幾天呀,眼下快過年,施工隊最快也得明年才能開工。這麽急着要效果圖,是趕着要回家建新房,娶媳婦嗎?

吳萍萍也就在心裏吐槽,畢竟武老板真是個油鹽不進的人,從沒見過他身邊有女人。

武昕森低頭看手機,他邀顧澹吃晚飯,顧澹大半天都沒答複。自從顧澹在他家過了一夜後,到此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顧澹沒有聯系過他。

把手機放下,武昕森系上安全帶,驅車前往一家健身房,他平日常去那邊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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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體向上,舉杠鈴,做深蹲,拉龍門架,武昕森沒在意旁邊圍觀的數人。在健身房,武昕森有次還遇到過找他搭讪的男子,不過被他一個眼神給吓跑了。

直到身上出了點汗,武昕森才放開各式健身器材,前往更衣室裏頭更衣。

黃昏,回家的路上,武昕森終于收到顧澹的回複,很簡短:“我買菜,你下廚,過來接我。”

這條信息的下方,顧澹還發送了他所在位置的地圖。

武昕森看眼顧澹發來的位置,他在路前方快速調轉車頭,他哼着跑調的曲兒,趕往顧澹的所在地。

在街邊的人群之中,看到圍着他那條灰色圍巾,提着一大袋菜的顧澹,武昕森連忙停下車,拉窗戶,朝顧澹招手。

“啪”一聲車門關上,顧澹坐上車,就坐在後座。

夕陽照着車前方的路,有些耀眼,武昕森回頭問道:“你買了什麽菜?”

顧澹報出食材名稱,有魚、有蝦、有白菜、有排骨、有雞肉……

武昕森笑道:“買這麽多,夠吃三天了。”

顧澹坐的位置,能看到武昕森的肩膀和手臂,他的衣服料子很好,衣着考究,手腕上有塊不便宜的手表。

在這之前呢,在武昕森剛穿越過來,擁有這些之前,他是怎樣渡過的?

顧澹的手搭在武昕森駕駛座的椅靠上,臉貼在手背,那是無聲無息的舉止,誰想武昕森立即就側過身來,摸了下顧澹的頭。

顧澹拍走武昕森的大手,提醒道:“注意開車。”

注意影響,正是交通高峰期,旁邊那輛車也在道路上蠕動着,車上還有小孩子呢。

回到家中,武昕森挽起袖子,給魚蝦刮鱗抽線,顧澹系着武昕森的圍裙,在一旁嘩啦啦洗菜。兩人一起下廚,效率奇高,很快做好滿滿一桌的菜,壓根吃不完。

顧澹吃撐了,癱在沙發上,看武昕森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他內心為一股幸福感充斥。他抱着塊靠枕,想着這間屋子雖然不大,住兩個人也綽綽有餘嘛。

武昕森端着盆水果出來,顧澹吃不下,問武昕森可以一起下樓散個步嗎?

“把圍巾系上。”武昕森将圍巾擲給顧澹,外頭天黑風冷。

顧澹接過圍巾,在脖子繞了兩圈,他道:“你圍巾挺醜的。”

武昕森道:“不好看,你還一直用。”

“有你的氣息。”顧澹拿起圍巾,低頭一嗅,擡頭嘴角微揚,眼眸水潤明亮。

武昕森一激動把顧澹給摁在了沙發上,顧澹叫道:“我快撐壞了,別壓我肚子。”然後顧澹就沒再說話了,只有意義不明的唔唔聲,他被武昕森吻住雙唇。

兩人下樓,沿着燈火闌珊的居民小區漫步,兩人并肩,相互扣住一只手。昏暗中沒人留意到他們,他們也不在意身旁經過的人。

城市裏沒什麽燦爛的星光,和在古代的郊野不同,但在這座鋼筋水泥構成的現代城市裏,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相擁,在江畔昏黃的路燈下,擁抱的兩個大男人,根本沒人理睬。

夜半,留宿的顧澹從床上爬起,揉揉自己的老腰,瞪眼看向披衣離開,正要去廚房做夜宵的武昕森,心想跟他同居的話,自己大概得胖好幾斤。

聽到廚房傳來的鍋碗瓢盆聲,顧澹在房中喊:“需要幫忙嗎?”

“不用,你不是腿酸嗎?”武昕森的聲音,明顯帶着笑意。

“那是你……”顧澹有點氣,想着自己在床上就像塊面團一樣,被他捏圓搓扁。

吃夜宵的熱量,在後半夜又消耗完了,大概是不用擔心長胖問題了。

在武昕森的寝室裏,顧澹沉沉睡去,睡至太陽老大都沒醒過來。

等顧澹醒來,已經是午時了,武昕森人已經不在家,去往公司。

顧澹穿好衣服,慢悠悠進洗手間,刷牙洗臉,然後走到陽臺,舒服曬着陽光,伸了伸懶腰。

離開時,顧澹給武昕森發了條信息,說自己走了,武昕森回複得很快,問顧澹今晚還過來嗎?

顧澹答複:“不來,我有貓要養,又餓了它半天。”

其實沒有,昨天傍晚多放了貓糧和水。

手機屏上顯示武昕森打的一行字:“下回把貓一起帶過來。”

顧澹沒回複,他想進入自己的生活,得先親口承認他就是武昕森,否則連貓都不給他看,哼。

走出武昕森的平民小區,回到自己瓊琚園的土豪大房子,顧澹先去看貓,然後搬塊椅子,拿着小鏟子,到院中把花圃裏的雜草枯木去除。明年初春,花圃可以重新種上花花草草。

辭職在家的顧澹,日子過得清閑。

不過他也并非無所事事,他接了一些設計和原畫的工作,午後會将自己關在工作室裏,忙至霞光潑灑江面才會出來。

一個人的生活很簡單,晚飯也很簡單,兩個菜,一缽湯,一碗米飯。

這樣的日子,基本無人打擾。

偶爾顧澹會去探看母親,極少的情況下,他會被父親叫去聚餐。

如果沒有武昕森,顧澹的生活也會和以前一樣照舊過,孤寂,但也還适應;有了他之後,幸福感暴漲,天天都想在庭院裏旋轉跳躍。

沒有顧澹的夜晚,武昕森跟幾個有生意往來的朋友出去喝酒,一夥人聊着生意經,喝至深夜,各自散了。武昕森喝酒比較克制,來的朋友都喝醉了,要人扶着走,他也就一點小醉。

武昕森約了位代駕司機,他慢悠悠離開酒吧的卡座區,經過散座區域時,看到一名男子趴在桌上,身體蜷曲,表情痛苦,皺着眉頭。

店裏藍色的燈光照他臉上,越發增顯他此刻遭受的痛苦,要是換做陌生人,武昕森會幫忙叫名店員過來查看,不過這人挺眼熟。武昕森認出是他公司的一名客戶,此人眼下正有套房子由他們公司負責裝潢。

武昕森低頭去問:“陳先生,和你一起飲酒的人呢?”

他記憶真好,甚至還記得對方姓陳。

姓陳的男子擡了下眼皮,見到武昕森他沒認出來,他搖搖頭,聲音沙啞,不過能聽出他說的是:“我一個人。”

他這分明是喝多了,嘴角還沾有嘔吐後的食物殘渣,眼睛通紅,似乎哭過。武昕森看看四周空蕩,想他應該也沒有夥伴,而現代的酒是能喝死人的。

“你家住哪裏?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武昕森輕松攙住陳姓男子,帶着他出店,男子醉得迷迷糊糊,不過還能說出自家的地址,家人電話。

代駕司機過來,武昕森讓司機先送男子回家,路上,武昕森用男子的手機,給他家人打了通電話。

将這名醉酒的男子,送至他的住所附近,看男子搖搖晃晃下車,被他的家人接走,武昕森這才讓司機送自己回家。

這不過是今晚喝酒的一個小小插曲。

武昕森回到家中,洗了把臉清醒清醒,他脫去外衣,坐在床上,看着整齊并排的兩個枕頭,他摸摸枕被,想着顧澹。

“睡了嗎?”發出這麽條信息給顧澹,以前的武昕森可不愛說廢話。

這深更半夜的,顧澹當然睡下了。

過了大約兩分鐘左右,顧澹回了段語音:“幾點啦,你說睡沒睡?有事?”

他顯然是被信息提醒聲吵醒,能想象他睡眼惺忪的模樣,武昕森聽着語音淺笑,他嗓音低沉:“想你。”

“別想,我明天也不過去。”顧澹回複地很快,他看來是徹底醒來了。

他身體需要休息,兩人天天在一起,早晚腎虛。

武昕森笑道:“晚安。”

顧澹那邊聽到了武昕森說晚安,還有他那低沉的笑聲,顧澹打了個哈欠,也道聲晚安,随即就鑽回被窩裏睡覺。

窗外的月光明媚,江岸仍舊一片燈火,兩個距離不遠的人,擁着枕被,各自入睡。

說不過來的顧澹,第二天還是來了,午後他提着菜,按開武昕森家門鎖的密碼。他看武昕森摁過一遍就記得,記得很牢。

武昕森從公司趕回來,見顧澹人沒在門外,而在屋內,不過他也不吃驚,他問:“你的貓沒帶過來?”

顧澹坐在廳裏剝着石榴吃,皮和籽堆在茶幾上,目測已經吃下一顆,看來他等武昕森等了一會兒。

“它不喜歡陌生人,上次把它寄養,還抓傷一位女店員的手臂。”

武昕森脫去外衣,扯松領帶,他往顧澹身旁坐下,拿走他剝好的一塊石榴吃,很甜。

石榴是顧澹買來的,廚房的餐桌上,還有一大袋食材。

武昕森說:“冰箱滿了,下次過來不用買菜,我會買。”

顧澹問:“你工作挺忙的吧,昨晚是不是去喝酒了?”

“是喝了點酒,你怎麽聽出來?”武昕森昨晚沒有醉,口齒很清晰。

顧澹被問,一時失言:“你以前不會那麽說。”

不會說“想你”這類情話,武昕森不擅長說情話,以前從未說過,甚至很多事他也從不說。

“嗯?以前?”武昕森湊過臉來,拾走顧澹落在衣領上的一顆紅石榴籽,他溫熱的氣息拂在顧澹的臉頰和脖子。

顧澹直覺武昕森要吻他,忙把他的臉推走,說道:“今天你洗菜,我做飯。”

等會親着親着,要誤事,還沒做晚飯呢。

顧澹下廚,武昕森在旁打下手,給切個蔥花,剁幾個蒜頭,撕撕豌豆,他倒也不厭其煩,樂在其中。顧澹展露一手現代廚藝,很美味,很對武昕森的胃口,單是看顧澹拿着小勺子試羹湯的樣子,就已覺得美味可口。

吃飽飯,兩人下樓散步,不知不覺接近瓊琚園的大門,武昕森道:“不請我進去坐坐?”

顧澹聽到武昕森的話,笑着點頭,他看見前面一家便利店,他道:“家裏沒酒,我去買。”

“今晚不喝酒。”武昕森挽住顧澹的手臂,今晚有事談。

顧澹領着武昕森進入瓊琚園,前往他位于別墅區的家,一路燈火通明,兩人并肩而行。

進入顧澹家中,武昕森随意掃視了下房子,問道:“你一人住?”

“嗯。”

“你家人呢?”

“我媽再婚了,我爸也有自己的家,我以前跟你說過我父母離異。”顧澹語氣平和,他神色淡定看向武昕森,而武昕森也正注視着他。

顧澹穿越在成朝的時候,和武昕森說過他的家庭情況,如父母離異,有個同父異母妹妹。這些事,顧澹可沒跟老武說過。

兩人沉默之際,黃花魚突然從房間裏跑出來,激動得喵喵直叫,不停繞着主人的長腿求關注。

它不是繞着顧澹的腳,而是繞武昕森的腳。

黃花魚拱起背部,蹭着武昕森的褲筒,它兩爪舉起,搭住武昕森的小腿,就像在撒嬌,求抱抱。

武昕森面色不改,他拎起黃花魚,往廳中的椅子一坐,把黃花魚放在椅子坐墊上,黃花魚往他懷裏蹭,他揉着貓頭。

這一切顧澹都看着,他就坐在武昕森一側的長椅上,他綻露出一個笑容,他眼裏噙着淚。

武昕森把手從黃花魚身上收回,他對顧澹低語:“你幾時知道?”

顧澹的頭微微仰起,不想讓淚水溢出,他說:“前安鎮返回越城那夜。”

武昕森并不意外,他看着顧澹,言語低沉:“在我家時?”

兩人親密交流時,他們都有些個人的習慣,他們相互谙熟。

顧澹用力揩去眼角的淚,他惱道:“是呀,睡一覺就知道了。”

武昕森撕紙巾,想去擦拭顧澹臉上的淚,顧澹不讓,将人推開。眼淚止不住地流,顧澹邊哭邊說:“我早就懷疑,出電梯的時候,你吻我那會,我就基本能确定了。”

顧澹道:“那麽熟悉,不是你還有誰。”

随即,還帶着哭腔罵了一句:“混賬!”

武昕森兩條長腿曲在長椅前,膝蓋跪在地上,他高大的身體前傾,雙臂抱住顧澹,抱得很緊,他幾乎沒見過顧澹哭,哭得他心碎,武昕森手足無措,只會笨拙安慰:“顧澹,你別哭。”

顧澹縮在武昕森懷裏,極小聲哭了一會兒,漸漸沒聲,許久過後,他擡起頭,神色已恢複平靜,他道:“昕森,你來到現代多久了?你是怎麽過來的?”

他剛哭過,聲音帶着鼻音。

“我來到現代已有四年,我會和你慢慢說清楚。”武昕森用手指擦去顧澹臉上的淚痕,他起身和顧澹坐在一起,手臂攬住顧澹的肩。

武昕森緩緩陳述,講述他離開孫錢村去合城打仗,與及他受傷後跋涉回孫錢村的事,還有他是如何穿越的。

他說得沒那麽細,很簡潔,但說的很完整,大致情況都闡明了。

顧澹聽得專注,聽得驚詫,不過對這些事情他消化得很快,他追問:“昕森,你穿越過來現代時,一無所有,最初你是如何生活?”

武昕森把在他肩背攀爬的黃花魚給抓下來,放在地上,他道:“很晚了,明天再和你說。”

“可以,你要一五一十告訴我。”

“會的。”武昕森的承諾,絕對一諾千金。

夜已深,兩人攜手回房,相擁而眠。

主人們進入夢鄉,黃花魚沒回自己的窩睡,而是趴在兩位主人的床下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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