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十五、武俠篇

從曲徑悠長的山谷狹路穿過時, 寧九塵直覺要出點什麽問題, 惴惴不安的情緒席卷而來，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警惕地應對着随時可能會發生的狀況。

這地方兩邊都是山坡, 山坡上的花草樹木還密集得很，色彩紛呈，透過空氣中氤氲的雨霧, 一眼看過去, 景色倒是好看得很。只是寧九塵可沒那個心思來慢慢欣賞，這要是有人埋伏在其中，當真是很難察覺出來。尤其是這路還如此狹窄，包抄圍捕再合适不過了, 跑都沒地跑，讓她完全沒有辦法不多想。

“師姐, 別慢慢晃悠了，我們快點趕路吧。”

感覺到馬兒行走地越來越緩慢，知道師姐是不放心她，但還是不得不開口提醒師姐了。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 她直覺要出事。

“阿九，不着急, 你”

“快走”

墨語攸反駁的話還沒說出口, 就被一擊而來正中面門的凜冽劍氣打斷了。她下意識地一手把阿九扣在懷裏，一手提劍反擊。

這一行十六人，刀劍棍棒, 斧钺鞭戟，所持武器不一，看起來都不是什麽簡單的貨色。無聲無息地就能将她們倆團團包圍了，別的不敢說，至少在隐匿和輕功方面，絕對是一流的。

這是要剿殺她們？

針對的是師姐還是絕情教聖女的她？

這其中有幾人她瞧着有些眼熟，似是教中的人，只是原身一貫深居簡出，專研武學，不怎麽與人打交道，對衆人都沒什麽印象。是以僅憑着一眼的印象，她不敢确定，畢竟若是教中的人，又怎麽會與她這個正兒八經的聖女刀劍相向，這事情的發展還真是叫人越來越迷了。

說來也是奇怪，有人已經帶着呼嘯的殺氣徑直攻擊了上來，有人還是站在原地，并沒有多做動作。還沒等寧九塵細思，有個使着雙锏的魁梧大漢，一招掄了過來，卻是向着馬腿而去，這一擊下去，想也知道會發生什麽。

師姐反應也是很快，打橫把她抱在懷裏，伶俐的身姿旋轉起來撩人，緩緩落地。短兵交接的聲音，乒乒乓乓的，這一刻，師姐的形象，很是高大。

卧在師姐懷裏，是想象不出柔情蜜意，只是現下，寧九塵也就沉浸了一瞬，便收回了心神。她從師姐的懷裏掙紮了下，看着師姐詢問的眼神，淡淡的兩字卻是穩穩地出了聲，“一起”。師姐秒懂她的意思，松了手，她一轉身，抽出師姐曾贈與她的佩劍，與師姐背貼着背，并肩抵禦對手。

這是獨屬于她們的默契。

寧九塵心裏卻在盤算着，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傾盡全力，能帶着師姐逃出升天的幾率有幾成，或者，她讓師姐活下來的幾率又有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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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些人，還有人沒動手呢，事情，似乎很棘手。

瞥見景岚出場的時候，寧九塵有那麽一瞬間的驚慌，即使她很快就強作鎮定了下來。就算外人識不出她這身份，景岚她堂堂絕情教左護-法，還能沒見過她這個正兒八經的聖女不成？

我的天，這臨死之前，莫不是還要在師姐面前，掉個馬甲？

“右護-法，你看這，她，讓我們”

沒動手的那幾人中，有一人站出來，詢問景岚。

“現在是想反悔了？”

景岚的聲音森冷裏透露着滿滿的威脅，“反正她現在下落不明，在大家眼裏，也等同于是個死人了”。

她這話似是安了衆人的心，連着景岚十七人，再沒有一絲收斂，招招狠辣，很顯然是想要了她們兩人的命。

景岚雖不擁護原身，也犯不着想動手殺了她吧，難道是她想讓時樾把另一名聖女提上來，難道她想，架空奪權？

看來小看她的野心了。

她也沒有一絲一毫地武功隐藏了，畢竟以她現在這個身體狀況，殺出重圍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事。師姐武功在九霄劍派是佼佼者，可若論單打獨鬥，想來也不是景岚的對手。面對這些人強有力的攻勢，她只能分心護着師姐，招招也是十成的功力，力求一招殺敵。

四五個武功差勁點的，死于她和師姐的劍下，剩下來的，都是比較出色的。而她現在的心髒，又開始撕裂了，除了身上落的幾處傷口，嘴角又開始往外流血了。懷裏雖還剩一粒藥，她卻連拿出來吞服的時間也沒有，因為那些人似乎是瞧出了她的狀況，火力往她身上聚焦。

景岚看着她一直護着身邊的女人，在看看她此時的情況，像是明白了什麽，還真是有出息啊。上一任教主喜歡上了渣男人，活得不人不鬼的，這寧九塵可就更有意思了，居然喜歡上了一個正道的女人。

她劍勢抖轉，尋着梅芸悠的一處空擋猛攻，梅芸悠雖反應地很快，但到底不是對手，左肩膀處中了一劍。寧九塵瞥到師姐受了傷，瞬間就抓狂了，一邊大口大口地吐血，一邊蓄力又斬殺了三名礙事的人。招招恰到好處，只攻不妨，向着景岚攻去，砍了她肩膀一劍還不夠，徑直削下了她的兩根手指。

“寧九塵，我看你是記着想死”

這時候景岚也不是一味防禦了，畢竟她是知道的，就算她寧九塵再厲害，時間上，也是耗不過自己的。

梅芸悠看見寧九塵吐血也急了。

“阿九，你走，我斷後。”

“師姐在哪，我在哪。”

又是過了幾十招來回，對方又死了幾人，梅芸悠身上也就衣服上劃破了幾處，倒是寧九塵，心髒已經快崩潰了不說，還一身都是替師姐擋下的血跡斑斑的傷口。

此時的寧九塵，全憑着一口氣硬撐着，她知道師姐不會抛下她先走的。所以她不能倒下，倒下就意味着，師姐，沒人護着了。

看到景岚不甘心的看了她一眼，命令道，“撤”，便帶着餘下的走了，寧九塵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屬下救駕來遲，還請聖女恕罪。”

是言祜率領大批教衆趕來了，與景岚這個左護-法不同，言祜一直是擁立她的，在原身心裏，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沒事”，寧九塵向師姐走過去，只是她往前走一步，師姐就往後退一步，她急了，“師姐！”

“他們喚你聖女，你到底是誰？”

梅芸悠看着她的眼神裏，沒有了心疼，沒有了溫柔，沒有了寵溺，有的，是不敢相信已經更多說不出來的情緒。

她的聲音是聲嘶力竭的，“你告訴我啊，你到底是誰”？

心髒攪得翻天覆地，疼得她臉色變了又變，面對師姐的質問，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于師姐，她雖有隐瞞，卻不曾刻意欺騙。她是怎麽也想不到，身份的事，會是這樣突然就爆炸出來。

“你不得對聖女無禮，除了教主，還沒有人有資格能對聖女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言祜說着，就想要上前教訓她一通。

寧九塵提劍對着言祜，護犢得厲害。

“我告訴你，誰也不許動她一下，誰動她，我殺誰。”

“呵”，梅芸悠諷刺地笑道，“我倒不知道，你是這樣性格的人，果然在我面前，通通都是裝的。”

“堂堂魔教的聖女，屈尊過來當我的小師妹呢。

騙心不夠，還要騙身呢，客棧的事也是你設計的吧。

至于失憶，都是幌子吧，你是想從我手裏斷送了九霄劍派對吧？

你這身體，也是假的吧，是博我同情，還是打消我的懷疑？”

寧九塵急了，她把師姐困在懷裏，穿越的事不能交代，她只能按着原身來說。

“師姐，我從來不曾騙過你，至于隐瞞你，我真的是怕你知道了會生氣。師姐，我喜歡你。”

梅芸悠掙脫不開她的懷抱，到底還是狠了狠心，一掌使了點力氣攻了過去，推開了寧九塵。

“我真是從未見過你這般厚顏無-恥的人，到現在還能繼續裝模作樣騙我。”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梅芸悠聲嘶力竭地吼道，她提着劍，直指寧九塵，“你不是我的阿九，你再過來，我就殺了你”。

寧九塵捂着心髒，撐着搖搖欲墜的身子，還在往她跟前走，開口說的每個字，都是忍着極大的酸楚。

“你若是不信，你殺了我便是。”

“你以為我不敢。”

寧九塵閉上了眼睛，等着梅芸悠的處置。

即便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了眼前這人是處心積慮地算計她，說明了這人是從頭到尾都在騙她，這人就是心狠手辣的魔教中人，可看着這人閉着眼睛的樣子，她依然是狠不下心來。

明明手往前一遞，劍就出去了，她不可能不回手，這些人不可能會置之不理，可她，依舊做不到。

她的阿九，死在了她的心裏，從此，只有魔教的聖女，再沒有她的阿九。

“阿九已經死了，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來日再見，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梅芸悠轉身離去。

其實早該發現對方有問題的，怪只怪她從來不願意懷疑。她的眼眶是紅的，腦子閃過的畫面，是少女撒嬌的模樣，生氣的模樣，笑起來俏皮可愛的模樣……

全部都是阿九。

可以後，再不會有那個阿九了。

寧九塵想開口，話還沒憋出來，師姐已經走遠了，想追上去，竟是沒有一點力氣，一步都邁不出去，師姐剛剛那一掌，就是壓在她心口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偷-偷-送-她-回”

寧九塵擠出來的話還沒說話，便是噴出了大片血霧，嘴中的血如泉湧一般，看着梅芸悠的背影，失去了意識，徑直地就倒了下去，還好言祜及時地接住了她的身子，趕緊封了她的穴道。

下面的人請示言祜，言祜大概知道了寧九塵是怎麽回事，定是蠱毒發作了。

“你挑幾個武功出衆的，跟在她身後，務必安全把她送去目的地。我先帶聖女回去，其餘的人，随後趕上。”

便帶着寧九塵先火速趕往總教，尋教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