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莫名其妙

我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回憶我與肖子泫，林子笑三個人之間的事。我是個矛盾怯弱卻無比貪念溫暖之人，在得知父母紛紛重組家庭的那一年，我斷了一切與他們之間的聯系，仿若我是個孤兒。在父親帶到三伯家的那一天，我成了三伯三嬸名義上的兒子。那一天下着細細密密的毛毛雨，父親穿着黑色的西裝，面無表情，很沉默。春季，萬物複蘇，一切生機勃勃的時令，我卻失去了生命裏的支撐與依靠。

我一直是個沉默的學生，至少在老師與同學們的眼裏是這樣的。因為我到家後，會幫着三伯他們幹一些小孩子力所能及之事，也與他們說話唠家常。他們從來不提父母的事情，就像我從來不問一樣，我在骨子裏發誓，這樣的事情，我要等自己長大了，自己去弄清楚，我要明白他們到底為何抛棄我，既然不想撫養我，當初為何要生下我，或者在我沒有意識的時候，幹脆弄死我。

揣着這樣的心情與誓言，我一直努力地學習，争取考到父母所在的那個地方的大學。在我十六歲的歲月之前，我所有的心思只有這一個。然而，這一切的改變，卻是在我初三時的那個長長的暑假。我從未想過，在我十六歲的人生裏，會突然闖進一個溫文爾雅男生，讓我銘記至今。始料未及的一切，讓我漸漸敞開心扉去友好同學，結交朋友。

等我發現自己已經在默默地變化之時，意外地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我喜歡上了那個男生！而我也是個男生。

我不知道究竟該用怎樣的語言去形容那時候自己的感覺，至今回憶起來，還是有點不可思議，莫名惘然。但我現在很相信那時候我是真的喜歡他吧，被他無微不至的關懷與照顧感動溫暖的五體投地。那一段光景是我二十五歲之前的人生最美妙的歲月，值得懷戀與銘記，至今不斷！

我叫夏青聆，我喜歡的那個人叫林子笑。林子笑，人如其名，嘴角眉梢無論何時何地，始終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讓人感覺很溫暖，很想靠近。

初夏的林蔭道上，微風時過，我和林子笑披着夕陽的餘晖向着家的方向前進。

“夏青聆，你知不知道騎單車除了鍛煉和用于交通，還有什麽意義？”林子笑用力蹬着車子，還不忘和我說話。就他這‘破驢’能承受我們兩的重量，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可惜它沒死，用林子笑的話說，它這是給我長臉呢！

“不知道。”這麽讓人無語的話題。我低調地吭了一聲，顧及這位大學委的面子。其實是我依舊是個不善于表達的人。耳濡目染，潛移默化？我想我還沒有進化到那樣的程度。

“嘿嘿，這你有所不知吧。騎單車不僅是一種運動，更是一種潛隐的追求，想要到達多遠，要看你有多累去奮鬥——騎單車不是只靠兩只腳的力氣，還有心的方向——若心沒了方向，便也是不堪一擊，畢竟兩只腳終會有倒下的一天——騎單車不是很簡單，天氣總不是一直風和日麗；當狂風暴雨來臨之時，你還有堅持心中方向的決心嗎？——如果你可以，你就可以的。”說完他氣喘籲籲地轉過頭沖我一笑。陽光灑在他的右邊的臉上，很是好看。

“是麽？你的體驗可真深刻啊。那下次換我騎，讓你坐坐？”調侃似的語氣，那是由于我深刻體驗到被颠簸的痛苦啊！

“這個不必了，我喜歡載着你。夏青聆，有時候，我還真想就這樣載着你去流浪，要不将來我們就攢點錢去流浪吧，怎麽樣？”他再次轉頭，對我憨憨一林子笑。這次，連風都替我打抱不平，他的發型，我真的難以控制。

“哈哈……呵呵……哈哈”林子笑炸毛了！誰讓他愛潮流，留了那麽長的頭發，還特意留下頭頂中間那一片。這樣糟糕的審美，我懶得去評價，絲毫不覺得有何帥氣之言。林子笑陡然停車，整理起了他的‘沖天機'發型。車一險，我差點摔倒在地。

“你，好歹考慮一下我還坐在車上——真是個狡詐小人。”我沒好氣地說起來，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他是不會生氣的。兩人吵鬧慣了，當真的發生什麽事的時候，便也只是以為沒什麽大不了，對方心裏都明白。其實這樣的默契是何其少之又少，對兩人的要求是何其多之又多。

林子笑一臉哭笑不得，“奸詐？小人？你笑我的時候不是挺歡快的嗎？這兩詞，虧你想得出來啊，夏青聆你真是太逗了。平時一本正經的樣子，這樣的詞，出自你口？”

“要想成為君子必需先成為一個小人，你不知道嗎？我前天在書上看到的。”我上下打量他，這小子才幾天沒見，竟然比我高了一頭，真是讓人不爽。以後還找什麽借口，才能打贏他啊。

Advertisement

“夏青聆，坐我的車！”肖子泫不知什麽時候到了我們身後。命令似的語氣，讓人聽着很不舒服。可是敬畏着他還是班長，也只能自動忽略。

“肖子泫？！”我故作驚訝地轉過頭，看他一臉不悅地看着還在整理發型的林子笑，便将倒在地上的車子扶起來。造孽啊！這什麽日子啊！班長，學委老死不相往來的兩個人，竟然碰到了一起算了，我注定是個炮灰。

“青聆，上車。”林子笑拉着我坐上車，頭也不回地向家騎去。完全像是沒有肖子泫這號大活人的意思。不過也不怪林子笑，肖班長不知道哪一節課能與他過得去。從認識林子笑開始到現在，我的記憶裏，這兩人壓根就沒有好好說過一句話。平時還經常被老師叫到辦公室，因為幹架。要不是成績名列前茅還是班幹，估計他們的家長早就将辦公室的門檻踏破了。

就這麽風平浪靜地完事了嗎？連架都沒幹？真有點不敢相信。我明明注意到肖子泫看林子笑的眼色很奇怪的，但也只是稍微疑惑驚訝了片刻。

夜晚的風從白紗窗溜進來，我躺在木板床上，和蚊子戰鬥。今晚停電了，小芭蕉扇被我掼來掼去，整得要死。我還是熱的難耐。真是不該一時興起與林子笑住在外面的。要是在三伯家肯定比這涼爽多了。而且都不會常常停電，大熱天的停電誰受得了。我擦着滿頭的汗坐起，不停地搧着扇子。眼神四處尋找更能散熱的東西。

“放開我！”

“放開你？你倒是真的這麽想，也這樣做了。”

“你究竟要怎樣？”

“你執意不放手，我就讓他放手！我說到做到，林子笑！”

“你威脅我？”

“我只是不想失去原本屬于我的東西。你知道的，他一定鬥不過我。”

雖然聽出了是林子笑和肖子泫的聲音，可是我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麽事，我不敢妄動。我悄悄打開窗觀望，月光之下，肖子泫揪着林子笑的衣領。林子笑是背對着我的，我實在看不清他的表情。

難道肖子泫想打林子笑？我胡亂猜測着，就覺得今天的事不會那麽輕易結束的。真是的，肖子泫這種人除了想打架就是冷場，不知道他還會什麽煩林子笑的手段。這種人讓人看着就不爽！哼，我一定要幫林子笑，不能讓他吃虧。

“大班長晚上好興致，賞月都賞到這麽遠的地方來了。”我踏着拖鞋，雙拳抱胸走到林子笑身旁，一臉假林子笑地看着肖子泫。

“青聆，你回去，這不關你事。”林子笑轉頭看我。“你快睡覺去，我只是和他有點事要說清楚，不會動手的。”

肖子泫斜眼掃視我，冷冷的眼眸沒有一絲溫暖，顯然他沒想這麽簡單地就結束，所以我更應該擔心林子笑。

“我聽着大晚上有人在我門前叽叽喳喳的，着實睡不着。”我一副我可不是開玩笑的表情。

肖子泫緩緩松手，“怪不得你不肯放手，實在是個有趣味的人。不過你記住，我想要得到的，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遲早有一天會到我的手裏。”

肖子泫又掃視我一眼，轉瞬冷傲的眼睛變得溫柔起來。他俯身在林子笑耳邊輕語，但是我能聽見。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讓我聽到的。

“林子笑，總有一天我會要他求我，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你!”肖子泫玩味似的指了我一下。輕輕林子笑着向他的車走去。

我看見不遠處一直有個穿藍間黃色運動裝的男孩在等他。那個人我認識，是小尹喜歡的人。準确的說是小尹暗戀着的男孩。男孩完全不知道。可憐的小尹一直默默地單相思啊!

“林子笑，你，”我收回視線，看着眼神令人捉摸不透的林子笑。“你沒事吧？”

“夏青聆，你不該出來的。”林子笑看了看我，轉身回房。我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麽，他就關上門了。我一臉茫然不解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明明是想幫他的。怎麽就這種态度對我——算了！我要回房睡覺，明天英語課最多。

我剛躺下就聽見剛才把我拒之于門外的某人叫起來了。“林子笑，你有什麽事啊？”我開門時只露出自己的臉，他剛才那樣對我，我也不想好好對他。林子笑沒有說話。真是有點莫名其妙。

“這麽晚了，有事？還是不開心啊？大少爺。”我又問了一遍，有點不耐煩。都十二點多了，明天五點半就要起床，困啊！

“想到你屋裏坐一會兒。”

“哦”我敞開屋門，“随便坐。”林子笑那都不坐，直接坐我的床上。害得我像個客人一樣，坐在大板凳上。我用手捂住嘴巴打了一個哈欠。“有什麽事就快說吧。”

“夏青聆，不是所有在你身邊的人都相信你，也不是你要相信所有在你身邊的人。你懂嗎？”林子笑躺下。我無奈地搖頭。天吶，跟我講大道理？不是對驢彈琴也差不多。何況還是大晚上的讓不讓人睡覺的。啊，困死了。我左手耽在桌子上支着腦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聽不懂你老這高深的哲學。”

林子笑完全不理會我的無知，自顧自地說起來了。“曾經只是曾經，代替不了将來，為什麽總有人喜歡強人所難？”林子笑擡起頭看我，眼睛裏似有似無的哀傷，在節能燈的照耀下，昏暗楚楚，讓我摸不清他到底在表達什麽。

這也像多年後我自己想的一樣，我不曾了解他，所有關于他的事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我只記得有一個對我好的林子笑，我懷念至今。

“嗯，不知道，可能有些人就是很無聊吧。比如肖子泫那樣的，以欺負別人為樂，自以為很強大，”我弱弱地答他一句。太困了，我又打了一個哈欠。

這次忘了捂住嘴巴，林子笑驚奇地看着我，好像大晚上的我應該是神采煥發，而不是一副困怏怏的樣子。他嘆了一口氣，走到我身邊。“他的确很強大！看你困成什麽樣了，好了，早點休息。”林子笑低頭在我唇上吻了一下，林子笑着離開了。

雖然林子笑吻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我的臉還是不争氣地紅了。也是幾年後，我就深刻都體會到了林子笑說肖子泫很強大的，這一句話中所蘊含着的意味。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請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