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燭光昏黃,李安好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想要清空腦中的紛雜,可思緒卻愈來愈清晰,幹脆放棄掙紮。幽嘆一聲,躺平掀起眼皮看向紗帳頂。

若所有一切都如她所猜測的那般,她又該作何抉擇?這問題一冒出,李安好就不禁嗤笑,自嘲意味濃濃。

作何抉擇?她太看得起自己了,皇恩浩蕩,豈容她小小閨閣女子違逆?況且世人有所出、有所從,少有孑然一身者,她亦是。親族門楣是最深的羁絆,難割難舍。倘若真有那麽一日,她唯遵從矣。

想通了,心裏的煩躁也随之消散。李安好深吸一口氣後慢慢吐出,笑着感慨道:“庸人自擾。”

“姑娘,您在叫奴婢嗎?”值夜睡在腳踏上的寶蘭聽到帳中有聲響,立馬爬了起來。

“我無事,”李安好翻了個身,再次閉上眼睛:“今日受了驚,明日我就不去正院請安了。”錢氏不喜見她,她也不欲為難她,既有這現成的借口,那就兩相成全。

寶蘭披着件襖子将燈燭調暗了些:“明早奴婢會告知寶櫻,讓她去正院說一聲。”

“嗯,睡吧。”

經過一夜發酵,明程主街驚馬之事,寧誠伯府各院都已知曉。李安好報病,錢氏口上自是好一番心疼,後也不說去探看,只叮囑寶櫻要好好伺候主子,順便将她給準備的生辰禮一并帶回汀雪苑。

回了汀雪苑,寶櫻就繪聲繪色地将籽春院那位的所言所行禀給了自家姑娘:

旬嬷嬷聽完笑着搖了搖頭:“客客氣氣的就行了,咱們也不多求。”

打開寶櫻帶回來的那只漆木盒子,盒中躺着支鳳蝶點翠草頭蟲鑲珠鎏金簪,樣式不錯,看着很新,應是最近才打的。

李安好合上盒子:“勞母親惦記了,”轉眼吩咐旬嬷嬷,“将簪子放到鏡奁那的首飾盒裏,待我好全了,就戴上它去給母親請安。”

“是”

“姑娘,要擺膳嗎?”寶鵲的聲音自門簾外傳來。

夜裏沒睡好,今日李安好感覺格外的餓:“擺吧。”

不一會,寶鵲就領着四個小丫頭托着托盤将早膳擺上桌:“奴婢熬了魚片粥,清淡得很,姑娘多用一些養養胃口。”

“辛苦你了,”李安好潔手後,接過寶喬奉上的銀筷,問到寶櫻:“蘇娘子和小雀兒都安置好了?”

“姑娘放心,奴婢都安置妥當了。”

李安好點首,開始用膳。不管這蘇娘子的主子是誰,就目前她都不能妄動。依接下來的情況看吧,實在不行便将她們打發出府,放到布莊裏當個管事。

此刻二房母女也在用早膳,只是瞧李安馨拿調羹有一下沒一下地蕩着碗裏的杏仁露,就知其無什胃口。

周氏很清楚女兒在想什麽,也由着她,直至用完早膳,漱了口才看向還在出神的姑娘:“你現在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啊?”李安馨頓時回神,詫異地回視坐在對面的母親:“您說什麽?”輕眨了下眼睛,見母親面上并無責怪,放下調羹,就着丫鬟的手漱口,拭去嘴周的水漬,“昨晚聽聞三姐姐在外被驚馬沖撞了,女兒就生了疑慮。”

“疑慮什麽?”周氏眉目含笑,顯然對女兒的敏銳很滿意。

李安馨蹙眉:“疑慮那驚馬到底是事出突然,還是誰有意行之?”

“你覺得呢?”周氏擺手示意丫鬟們撤去殘羹,朝着洪嬷嬷使了個眼色。洪嬷嬷立時就會意,領着伺候的下人退出堂屋。

待門關上,李安馨才回母親的話:“女兒正困惑。按理三姐姐與外少有接觸,應是無人會針對她。可……”

“可是驚馬之事又極具針對性,”周氏淺笑,不怪女兒多想,就連她都覺其中因由不簡單:“我已經派人去查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

李安馨颔首,蹙起的雙眉并未被母親的話撫平:“母親希望這是意外,還是有人針對?”

這個?周氏面上的笑不見了,幽嘆一聲:“私心裏,我是望李安好被毀得徹徹底底,”如此她的安馨沒了那道過不去的坎,日後也許會走得更遠,“可身為寧誠伯府二老爺的夫人,我卻不想伯府因着李安好,與哪家結下仇。”

“女兒明白了,”李安馨斂下眼睫,彎唇說道:“明日就是三姐姐生辰了,現卻受了驚吓。我很擔心她,等會母親要不要同我一起去汀雪苑瞧瞧?”

“好,正好把我們準備的生辰禮也帶上,”周氏莞爾,她的馨兒長大了,“你祖母這幾日便會抵達京城,她老人家最喜看到一家子兄友弟恭姐妹情深。”

說到底,她們二房在這伯府裏倚仗的還是祖母。而祖母對二房的偏愛,少不了那幾年母親一心侍奉的緣由。李安馨很心疼,伸手去拉母親放在桌上的手,抿了抿唇,終是忍着害臊說道:“您信馨兒,馨兒一定會出息,為您請鳳冠霞帔。”

周氏沒想到女兒會有這般反應,心頓時酸澀無比:“好,娘等着。”終有一個能體諒她的苦了。

當初嫁入這寧誠伯府時,她也是懷抱萬千夢,可惜老天不疼她,只賜她一凡夫,至今不曾跨得那天家地。夫靠不得,此生她能指望的唯兒女。

用完早膳,李安好在院子裏走了幾圈,便回了內室補覺。這夜裏沒睡好,白日裏是一點精神都沒。

周氏母女來時,李安心正好眠。旬嬷嬷很是熱情:“二夫人和六姑娘快快進屋,”扭頭吩咐寶櫻,“趕緊上茶,”手打着門簾,回過頭來,“三姑娘昨天受了驚,一宿都沒睡安寧。剛喝了寧神湯,這才睡下,奴婢去叫她。”

這婆子嘴上是這般說,但腳跟子卻沒轉。周氏面露擔憂,急言道:“嬷嬷留步,別去擾安好。我們就是擔心她,過來看看,知道她沒事,也便放心了。”

“三姑娘若是知道您和六姑娘來了汀雪苑,奴婢沒喊醒她,肯定要怪罪,”旬嬷嬷接過寶櫻端來的茶,奉至周氏和李安馨面前。

周氏輕笑:“不會的,嬷嬷就說是我不允。”

正午時分,一輛印有海韻樓徽記的馬車進了明月裏弄,自燕府後門駛進,到了前、後院交接的石拱門處停下。

後院繪闡院,景氏戴着帷帽,将遮面的布紗掀起,在園中修剪着花枝。周嬷嬷提着一籃石榴回來,她才放下剪刀。

梳洗過後,來帶堂屋榻上坐着,面上沒了往日的和煦,神色難辨。

周嬷嬷本想在小廚房剝兩個石榴,但又怕夫人着急知道驚馬的事,幹脆拿着瓷盤和清洗好的石榴進了堂屋,打算一邊剝一邊說。

“夫人,仲大和簫掌櫃都仔細查了。”

“怎麽樣?”景氏茶剛送到嘴邊,又放回炕幾上。

這事也是奇了!周嬷嬷昨晚上就在後悔,不該貪懶,她應多挪動幾步陪着仲大一起将表小姐送回伯府:“兩人奔走了一夜,确實是意外。”

怎麽會是意外?景氏還記着仲管家回禀的那些話,雙眉緊皺:“那馬是誰的?”

“一個叫胡楊的馬販子的,”周嬷嬷剝着紅石榴,也不用夫人再開口問就繼續說:“這個胡楊是北邊蒼州人士,那匹瘋馬是他從北廖草原上捉來的,本想着帶進京能賣個好價錢,卻沒料到竟惹了禍。”

“原是野.馬,”景氏斂目:“即便被擒,野性難消。撞向伯府馬匹的人呢,查到什麽沒有?”

周嬷嬷嘆氣:“見着殺馬,一時慌不擇路撞上了。”

真是這般嗎?景氏有些不信:“仲管家和簫掌櫃在查這事時,有發覺什麽怪異之處嗎,譬如見着什麽人,有沒有受到什麽阻攔或是引導?”

“沒有,”周嬷嬷剝完一個石榴:“若非要說怪異,那就只有這整件事都太清楚,清楚得都不用費力去查。”

明明有問題,卻查不出來。景氏不再追問了,端起茶喝了兩口,放下茶杯兀自陷入深思。待周嬷嬷兩個石榴都剝完,她才出聲:“除了意外,還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某位要驚馬之事是個意外,可若是這樣……

“夫人,您別多想了”

周嬷嬷将剝好的石榴子放至主子手邊:“這是海韻樓剛送過來了,奴婢已經挑揀了一筐,讓仲大送去表姑娘那了,她最喜這個。”

想到那個可能,景氏哪還有心思吃,下了榻直沖小書房,她要給老爺去信。

“夫人……”

景氏頭也不回地吩咐:“派人盯着寧誠伯府,看最近有誰上門給元元說親。”

驚馬之事部署太不周祥,絕不會是哪個爺們安排的。而那幾位若想對付安好,也絕不會這麽委婉,定是一步到位。這般計較,她心中對暗處那只手已有猜測,不過還需等幾日才能确定。

可确定之後呢?

聖上那算盤打得也忒精了。不怪公爹逝前留下遺言,燕家“豐”字輩男兒非嫡長不得入仕。他老人家怕的就是盛極。

周嬷嬷跟上兩步:“夫人,明日是表姑娘生辰。”

“明日我會親自去伯府,”景氏心亂得很,千算萬算還是漏算了一出:“讓簫掌櫃別再查蘇九娘的事了。”

皇上拿着老爺給弄來的銀子,養着暗衛營。現在倒好,一出好戲将暗衛送進三個當家的心頭肉身邊了。他怎麽不派暗衛先宰了他那有異心的娘?

景氏氣恨,進了書房,鋪紙提筆。皇帝将暗衛送到安好身邊,大概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睡了一覺,李安好是神清氣爽,坐在榻上看着一筐個大又紅彤彤的石榴,口中生津液:“先剝兩個。”

旬嬷嬷依言揀了兩個:“仲管家送來時,讓奴婢給您傳句話。昨日驚馬的事已經查清,實屬意外,請姑娘安心。”

心有準備,李安好倒是不覺意外,淡淡地回道:“那就好。”現在是不用擔心自己會嫁不出去了,津邊的溫泉莊子也不用買了。

算計着時間,大舅還有一個半月就會歸京,如果真是她,那聖旨應會趕在大舅抵達京城前至,她就躺平等着吧。

右手肘抵在榻幾上,手托着腮,李安好在想一計未成,對方會不會就此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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