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回頭細想今日下午經歷的兩場事,李安好心裏頭還是有些不平靜。不提九娘和小雀兒,單論鬧事驚馬,她就覺沒那麽簡單。
驚馬之事,謀算看似粗劣,但因事發點處鬧事,有那麽多雙眼睛盯着,無論是燕府還是伯府當下都不敢過激行事。而一旦錯過那時候,再想查起來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可為了什麽呢?李安好微蹙一雙長眉,她與外私交近乎于無,更不曾得罪過誰。那這場有預謀的驚馬到底是針對她,還是在警告寧誠伯府,亦或是……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攏,斂下眼睫,亦或是沖着即将回京述職的大舅來的?
寧誠伯府,一個末流世家,府上又沒一個能人,應不會有人惦記。
往深裏想,大舅……海韻樓的賬……還有被賢親王掌着的戶部,李安好雙手緊握成拳,神色變得凝重,戶部?
六年前平中省水患,江陽世族嚴氏全族被誅,梧州董家老小皆被流放至萬裏之外的苦寒之地,而戶部卻幹幹淨淨。若她記得不錯,戶部侍郎鐘大人年紀不小了,想到這,李安好雙目微微一瞪。
皇帝是要拿燕家做刀,砍向賢親王,肅清戶部髒腐?
心撲通撲通地激烈跳動着,若真是如她所猜想的這般,那即便是簫叔用盡法子,也不會查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還有一點,前朝之事為何要牽扯到她,堂堂賢親王至于此嗎?
她只是一個年近雙十還待字閨中的……李安好突然想到一個不太可能的可能,被驚得猛然起身,一雙桃花瞪得老大:“皇……皇後?”
燕家是從她外祖那一輩才起勢的,雖然舅舅們都極為出衆,但就整體而言,比底蘊深厚的世家還差之遠矣。這樣的燕氏如何能與賢親王相抗?
李安好屏着的氣一松,跌坐回榻上,可若再加上一個皇後呢?
“姑娘,”寶櫻牽着怯怯的小雀兒隔着門簾說道:“蘇姐姐娘倆已經梳洗幹淨,她們想進去給您磕個頭。”
聞聲,李安好瞬間收斂好心緒,輕眨了下眼睛,除了臉還有些蒼白,神色已無異樣,只心還在怦怦跳着,微微揚起嘴角朝着門口說道:“讓她們進來吧。”
門簾輕晃,寶櫻放開小雀兒的手,進了堂屋來到主子身邊站定。蘇九娘領着小雀兒低垂着首,快步沖上前,咚一下跪地,就開始連連磕頭:“多謝姑娘救了我……奴婢娘倆,多謝小姐……”
李安好擡手示意寶櫻去拉她們起來,梳洗過了,她此刻也能看清楚這對母女的五官,眉眼确實相似。再瞧身形,寶喬是汀雪苑最瘦的丫鬟,她的衣裙穿在蘇九娘身上,顯得有些空蕩。
“你們也別謝了,今日能遇見也是有緣,”只是這緣,她也不知是好是孽?
才被拉起來的蘇九娘兩腿一彎再次跪地,雙手被寶櫻抓着,但她不願起身,淚濕了紅腫的眼,低泣道:“奴婢偷了雀兒,離了南邊小市一路向東逃,只望娘倆能自賣自身,與那狼人從此斷絕兩不相幹,”似說到了傷心處,眼淚如泉湧,是泣不成聲。
寶櫻眼眶也紅了,蹲下身子安慰道:“姐姐不要再想過去了,你和小雀兒現在是我們汀雪苑的人,以後那人不會再出現了。”
“娘,”小雀兒眼淚在流,卻不敢哭出聲,小嘴癟着。
紫氣東來,貴人居東。想自賣自身,朝東向逃确實在理。罷了,李安好抽出掖在袖中的帕子,摁了摁眼角:“起來吧。”她僅提了個“緣”,蘇九娘就接了話,她這汀雪苑是了不得了。
“謝……謝姑娘,”蘇九娘強壓着抽噎聲,起身攬緊小九兒。
李安好右手指頭輕撚着帕子,濃密上翹的眼睫顫了顫,不作掩飾地打量蘇九娘和小雀兒,面上帶着溫和的淺笑,好一會才出聲:“今日明程主街上發生了一起意外,我這心一時還沒靜下來。”
“怎麽會是意外?”當時寶櫻就坐在最後的那輛馬車裏,她聽見的可不少:“那些……”
“不要多想,那就是意外,”李安好打斷寶櫻的話,斂下眼睫:“我一深閨女子,素日裏與人無怨無仇,難道還有誰會莫名針對我?”若皇帝真有……那今日鬧市驚馬只能是一起意外。
寶櫻無話可說。
輕嘆一聲,李安好慢慢閉上雙目:“我累了,你帶蘇娘子和小雀兒先下去安置,缺什麽就尋旬嬷嬷要,讓寶桃和寶喬進來伺候。”剛那幾句話,也是試探。試探皇帝,試探蘇娘子。
“是”
離了堂屋,蘇娘子握着小雀兒的手微不可查地一緊,僅瞬間又松開。眼睑上還沾着淚的小雀兒小嘴一抿,空着的左手捂上肚子。
咕嚕嚕……
寶櫻聽着聲音,詫異地回頭問道:“小雀兒是又餓了嗎?”她們娘倆剛吃過東西,見其面露羞腼,再聞咕嚕聲,想想她們吃的東西,恍然大悟,“怪我怪我,我不該給你們進太多油水。”
“不怪不怪,”九娘惶恐:“是她小人兒受不住這福。”
“我讓你小苕姐姐帶你去茅房。”
“謝謝姐姐。”
承恩侯府擎園正房門戶緊閉,有嬷嬷守着,丫鬟婆子均不得靠近。堂屋中一打扮富貴的婦人端坐在主位上,怒色難抑,看起來是氣得不輕。其膝下一前一後跪着兩女,前是朱薇岚,跪在朱薇岚之後渾身都在打着顫的是青葙。
“娘”
自明程主街回了承恩侯府,朱薇岚連雲悅樓都沒歸就直接來了擎園,與母親“坦白”:“求求您幫幫女兒好不好?”到了此刻,她都未覺自己有錯。
承恩侯夫人姜氏是萬萬沒有想到,她一向溫雅毓秀的女兒會大膽至斯做出那樣的事。壓着上沖的怒火,用力吞咽了下,心緒稍有平複,姜氏便問道:“寧誠伯府三姑娘與你少有交集,你為什麽一定要毀了她?”
燕舒安死了,就留下這麽一滴血脈。燕家三兄弟當眼珠子一樣寵着,什麽好的都緊着她,更是不忍其受一點委屈。就拿腳跟前的事來說,京裏才傳出那姑娘體弱的小話,燕景氏便回了京。為的是什麽,眼不瞎的人家都清楚。
承恩侯府倚仗着懿貴太妃,在京中是有頭面,但無奈皇上與懿貴太妃這個生母不親。侯府又因着當年站錯隊,大大小小的爺們無一入得皇上的眼。
今日這事若是被燕家查出點什麽,這個孽女就只能長伴青燈古佛,了此一生。那個畫面,姜氏都不敢去想,右手緊揪心口處的衣,但願侯爺能早燕府一步抹去痕跡,不然……不然……孽女!
“娘,”朱薇岚此刻已全無大家閨秀之态,拿出了前世混跡娛樂圈磨練出的演技,表現得似壓抑許久,終受不住崩潰了一般兩眼若泉眼淚流不止:“娘,我不想的……”
見疼入心肺的嬌女痛哭流涕,姜氏難免軟了語氣,但氣未消:“你倒是說為什麽呀?”
朱薇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時間難以言語。
姜氏急切,恨紅了眼。這都是她前世欠下的債,該還的。眼淚滾落,一把抹去,突然站起兩步沖到青葙那死丫頭身前,甩手就是一巴掌。
青葙早知會有這一出,順勢趴到地上。
“賤婢,你來說,”姜氏現在恨不得活剮了雲悅樓裏那些近身服侍的丫鬟婆子,她的乖女都是被這起子狼心狗肺的下賤東西教壞的。
“娘,”朱薇岚跪着挪過身一把抱住姜氏的腿:“娘……不要怪怪青葙……都都是女兒逼她的……是女兒做噩夢,夢到……”
說起那個夢,朱薇岚渾身就開始抽搐,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箍着姜氏的腿。
姜氏痛得抽氣。
“娘……李安好化成了蛇,”朱薇岚雙目大瞪,眼中盡是驚駭和恐懼:“蛇戴着九鳳冠,她……她吞了我,一個擺尾……”
九鳳冠?姜氏雙眼一凜。
“灰飛煙滅,”朱薇岚神情更為激動,似瘋癫一般:“整個承恩侯府都灰飛煙滅……沒了沒了全沒了……啊……我要她死啊……”
皇宮裏,皇帝批完最後一本奏折,擱下朱筆,後仰倚靠在龍椅上,閉目擡手揉捏睛明穴。
守在一邊的範德江立時奉上茶水。
橫生涼風,一暗影投到龍椅右側:“皇上,承恩侯動了,掐了尾巴。天丁已經都安排好了,燕家和簫曉陽會相信驚馬僅是意外。”
“朱氏女怎麽說?”皇帝繼續揉捏着睛明穴。
範德江手心都冒汗了,那惡女可別胡說,不然他做鬼都不會放過承恩侯府。
“噩夢,寧誠伯府三姑娘化成了蛇,頭戴九鳳冠吞噬了朱氏女,一個擺尾打的承恩侯府……”一字不差地将朱薇岚所說的話陳述,語氣中不帶一絲情緒。
皇帝放下手,睜開眼睛勾唇輕笑:“噩夢?”還真是個不錯的幌子。
看不出皇上到底是信還是沒信,反正範德江是堅信,兩眼淚汪汪,他對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鑒。
“天醜與小雀兒接上頭,寧誠伯府三姑娘說,今日明程主街之事只是意外。”
聽着這消息,皇帝不由得挑起一雙劍眉,鳳目中星光大亮,後驀然笑之:“她倒是不傻。”明程主街上的那起驚馬事件只有是意外,旁人才不會盯上寧誠伯府三姑娘,至多嘆一聲其倒黴。
皇上笑了!範德江将高懸着的心慢慢放下,今晚他回去一定要給那位漂亮美麗大方的主上炷香,請佛主保佑她長命百歲。
“範德江,你可有什麽要說的?”皇帝脫下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指腹撚着細膩的玉面。
範德江雙膝跪地,也不敢給自己哭冤:“皇上與寧誠伯府三姑娘真是心有靈犀……”
“閉嘴,”皇帝瞪了他一眼,笑着将玉扳指戴回拇指上。
瞧您那笑,可不是想讓奴才閉嘴的樣子。範德江知道這龍屁是拍對了:“是是是,奴才閉嘴。”皇上想娶妻已經想了快十年,現在有那麽一個合适的姑娘出現了,能不高興嗎?
不行,一炷香不夠,晚上回去他得多上幾炷香。不過那三姑娘确實厲害,竟能跟皇上想到一塊去。
在京裏寧誠伯府的三姑娘是不起眼,可若是驚馬背後有承恩侯府的事,那三姑娘就招眼了。皇帝娶妻在即,承恩侯府為何要對付一個深閨女子?三姑娘被盯上,有些人會很自然地想到燕家,那皇上的大計就不成了。
“皇上,您就不給三姑娘透點什麽,好讓她防着些那那,”範德江縮着腦袋手指向慈安宮所在的方向。
“不用朕多事,”皇帝輕笑:“她很快就會知道是誰想要毀她,”有了朱氏女的話,接下來承恩侯夫人就該忙了,“朕很久沒去護國寺探望母後了,甚是愧疚。”
很快就會知道?範德江有點暈,探望太後,皇上怎麽想一出是一出?
“正好去找慧餘方丈對弈幾盤,”皇帝兩眼瞥向傻愣着不搭話的範德江。
慧餘方丈?範德江瞬間了然:“奴才這就去安排。”
他知道三姑娘為何很快就能知道是誰害的她了?承恩侯夫人要想盡辦法給三姑娘說媒了。京裏世族大家有關姻緣之事,多是去護國寺求簽問八字,而慧餘方丈最擅看八字。
說親随意,八字不吉,什麽都是徒勞。只是皇上想過要怎麽向燕布政使交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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