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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衡不認為自己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但在和江與綿的相處方面,他确實又是優柔寡斷的——至少他想的跟做得完全是兩個套路。他想着的是,要慢慢疏遠江與綿,讓他別這麽依賴自己,現實卻是,江與綿叫他做什麽他就得做什麽。

他依舊每周好幾趟往江與綿租的房子裏跑,江與綿最近對英語興趣很大,還和他的範班長一起報了托福和SAT班,周末兩個整天都要上課,再過陣子,晚上也得去。

秦衡某天晚上一進門,就見江與綿坐在地上整理教育機構給他發的教材,問他排場什麽呢。

江與綿一說,秦衡心裏就不是滋味,酸酸地問他:“你那個班長不是要考S大嗎?”

“他說他爸媽希望他本科就去美國讀書。”江與綿把教材分好類,頭也不擡地說。

“是嗎?”秦衡根本不信,他又問江與綿,“那你為什麽也想去?”

江與綿總算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他想到那天秦衡的推脫,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才說:“不為什麽。”

秦衡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又帶了些道不明的生澀,他幫江與綿把書放上書架,說:“語言要學,別的課也不能落下。”

聽了秦衡模棱兩可的話,江與綿情緒仍是不高,點了點頭,走到餐桌旁坐下來,拿出了課本。江與綿漸漸想明白了,秦衡是不會給他任何承諾的,他要是想跟秦衡待在一塊兒不分開,只能自己去追着他跑。

四月份來的快,江與綿第一次月考成績進步很大,還拿了個學校的進步獎,發成績單這天,恰好是秦衡的生日。

江與綿偷看過秦衡身份證,掰着指頭等到了這天,又在範易遲欲言又止的表情中,曠了下午的托福課,跑去給秦衡買了件禮物,簡單地在商場吃了晚飯,才去了S大郊區的校區。

走進S大校園裏,背着包的學生在林蔭道上來來往往,江與綿駐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他還沒告訴秦衡。他打了秦衡的電話,第一次沒有人接,第二次秦衡接起來了,那邊的背景音很嘈雜。

秦衡的聲音也比往常大點兒,他問:“與綿?有什麽事兒嗎?”

江與綿站在路燈下面,看着樹叢上面的小飛蟲,踟蹰了一下,才問:“你在幹什麽呀?”

“我在吃飯,”秦衡去了個安靜點兒的地方,“和同學。”

“那你什麽時候回學校?”江與綿又問他。

“不知道,應該不回去了,”秦衡道,他那頭像是有人喊他,秦衡讓對方等等,問江與綿,“怎麽了?”

江與綿的腳踢了踢樹叢,說:“沒事兒,問問。”

“嗯,那我挂了?”秦衡說。

“等等,”江與綿怕秦衡真的挂掉,連忙喊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裏包裝精美的購物袋,認真的對秦衡說,“祝你生日快樂。”

秦衡在那頭也愣了一愣,才笑着對江與綿說謝謝。

江與綿挂了電話,禮物沒有送出去,也不想回家,只好在S大裏漫無目的地逛,有社團在路邊組織公益活動,走過一條道手裏拿了好幾分傳單,還捐了幾百塊出去。秦衡是他生活的大部分,他卻只是秦衡生活裏最小的一部分。秦衡生日不會想和他過,秦衡有那麽多人的陪伴和祝福,跟江與綿一點兒也不一樣。

江與綿走着走着,突然找不到路了。他走在一個人工林邊,十分偏僻,前後都看不見人,路燈和路燈都隔得老遠,再往前就沒路了。林子裏突然有淅淅索索的聲音傳出來,江與綿害怕地退了一步,轉過身去,身後卻突然傳出了一句呻吟。

一個男聲難耐地叫了一聲,說:“你輕點兒。”

“那你就別夾得這麽緊。”另一個更低沉的男聲說道。接着就是肉體撞擊的聲音,還有強壓低着的叫聲。江與綿腿腳都不聽使喚了,被林子裏的人吓出一身冷汗。他聽出來了,這是兩個男的在一塊兒。江與綿好不容易邁腿往前走去,走着走着,他又跑了起來,購物袋甩在他的身上有些疼,但他都顧不上那些了。

跑了不知多久,江與綿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他沿着人工林跑了很久,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更不敢往林子裏穿,生怕碰到什麽更離奇的事情。

靠着路燈休息了一會兒,江與綿還是拿出手機,發現手機上有秦衡的信息,問他在哪兒呢,他跑得太快,沒注意到震動。他深呼吸了幾下,等心跳平複了一些,才給秦衡回撥過去。但當秦衡的聲音傳進他耳朵時,他又忘記自己要說什麽了。

秦衡請一大群人吃了飯,又趕去學校附近的KTV。

他心裏其實是有些放心不下江與綿的,喝酒也喝得心事重重。他聽出江與綿在S大,但他不可能丢下朋友去陪江與綿,就假裝沒懂地挂了電話。江與綿成年了,又不是小孩兒,在S大找不見他自然會回家,這秦衡都知道。

但他只是無法理智看待與江與綿有關的事情。他發信息問江與綿人在哪裏,問完等了一會兒沒有回信,便有些恍惚。

一個學弟見壽星竟握着杯子發起呆來,酒勁兒上來,猛一拍桌:“主席!”

秦衡瞥他,發出一個單音節:“嗯?”

“我們來玩兒游戲吧,俄羅斯輪盤!”學弟道,邊上幾個人聽見了,都起哄要玩兒,七八個人湊了杯子,拿骰子開始玩兒,別的人站在一旁圍觀。

秦衡這天實在運氣不好,這些個學生玩兒的又開,酒杯都倒的很滿,他半小時不到就喝了不少滿杯,饒是他酒量好也頭暈目眩起來。

一圈下來,秦衡依舊是滿杯,他墊起酒杯晃了晃,似笑非笑地看着始作俑者,問他:“你們就這麽想看我笑話啊?”

“學長,我幫你喝,”一個秦衡半生不熟的學妹接過他的酒杯,“但你要做我男朋友。”

等安靜一些,周圍突然靜默了一秒,接着響起了口哨聲和起哄聲,喊什麽的都有,聲音像隔了片海,又慢又悶地敲上秦衡的鼓膜。他就知道自己差不多要倒了。

學妹又問了一次:“主席,可以嗎?”

這時候,秦衡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見江與綿的名字,心清明了些,他把手機按了靜音,堅決而又不失禮節地拒絕了學妹。

學妹眼裏隐隐有水光,場面變得有些尴尬,秦衡就對大家揮了揮手機,說有個重要來電,出去一下。

秦衡找了個空包廂,江與綿的來電還在屏模上跳,他把自己摔進沙發,接了起來:“綿綿?”

秦衡的聲音比平時更低一些,江與綿不知怎麽臉上發燙,他站在路邊,四周除了燈和樹什麽也沒有。

江與綿沒說話,秦衡又叫他:“綿綿,說話啊?”

“我找不到路了。”江與綿沒頭沒腦地說。

秦衡閉着眼,感覺自己正坐在過山車上被甩來甩去,他問江與綿:“你在哪裏?”

“在S大,”江與綿用腳蹭蹭地,“然後就不知道了。”

“S大統共就這麽點兒地方,你也能迷路?不會是想把我騙回去吧。”秦衡喝高了,說話也輕挑起來。

“不是,”江與綿走起來,“那我再走走吧。再見。”

“你等等,”秦衡站了起來,眼前發黑,扶着牆走出門去,“你往一個方向走,等有人有建築了,就告訴我建築特征。”

“哦,”江與綿的腳步聲變快了些,秦衡讓他別跑,他又問,“然後你告訴我怎麽走?”

“然後你站着別動。”秦衡推開了包廂門,“我來找你。”

秦衡在第三食堂門口找到了這個沒他連路都不會走的江與綿,他手裏提了個袋子,又背着雙肩包,乖乖站在樓底下左顧右盼。秦衡悄悄走過去,從後面抱着他吓他,江與綿果真被他吓了一大跳,回過身看見是他,用力推他:“你幹什麽啊!”

秦衡酒氣濃得能熏醉人,江與綿嫌棄地皺了皺鼻子:“難聞。”

“難聞也受着,”秦衡摟着他往外走,“怎麽還親自來找我。”

江與綿拎着購物袋的手緊了緊,鼻尖全是酒氣,他要受不了了。

秦衡看他不回答,低頭看他手裏的東西,問江與綿:“給我的?”

江與綿點點頭,把袋子給他。秦衡沒輕沒重地拆了包裝,是一條皮帶。

秦衡了然地附到江與綿耳邊打趣他:“想拴住我?”

秦衡的聲音裏帶着暧昧,江與綿立刻回想到小樹林裏說“夾得緊”的那個更低沉的聲音,臉倏地紅了,辯解:“是店員推薦的……我不知道禮物該送什麽……”

“嗯,”秦衡依舊抓着他不放,“那就是不想拴我。”

江與綿欲哭無淚,他想給正常的秦衡慶生,并不想給這麽個難纏的醉鬼。他幹脆不說話了,秦衡挂在他身上,他努力往前走。

走了幾步秦衡又對他道謝,說好看,解了自己的皮帶要抽出來換江與綿送的,時間已經十點多,但路上依然有三三兩兩的行人,江與綿臊得慌,手按着秦衡不讓他表演當衆解衣。

拉拉扯扯地,兩人走到校門口了,不遠處恰好停着輛的士,江與綿沖過去要上車回家,誰知秦衡也跟了進來,告訴了司機江與綿家的地址。

“跑什麽啊你?”秦衡把江與綿的手腕按在座椅上,貼着問江與綿,江與綿不是他的對手,瞪着眼睛看秦衡。

秦衡跟他對視着就笑了,湊過去在江與綿臉頰上親了一口,道:“綿綿真可愛。”

前面司機一個急剎車,兩人都差點撞前座椅背上去。

江與綿徹底放棄拯救醉鬼,自暴自棄地由秦衡去,秦衡說了幾句,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到了江與綿家,江與綿付了車費,讓司機幫忙才把秦衡晃醒了。

司機看他們的神情十分複雜,秦衡還天真地問司機:“師傅,錢付了沒?”

“付了。”江與綿一把拖住他往裏走。

進了電梯,秦衡又睡過去,江與綿把他抗進門就沒力氣了,把秦衡放在地毯上,加了層被子,自顧上樓洗澡睡覺。

第二天早上,江與綿起來,秦衡還在下面睡的像死豬。

江與綿不滿地走下去,用腳碾秦衡的胯:“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秦衡驚醒過來,見是江與綿,拉住他的腳踝一拉,江與綿失了重心,一下子摔到秦衡身上,秦衡肋骨被他壓的生疼,餘下的酒精都給壓沒了。

“你幹什麽。”江與綿不想和秦衡貼得這麽緊,他覺得不自在,推着秦衡要起來,又被秦衡撈回他身上去。

“我的禮物呢?”秦衡問他。

秦衡昨晚喝的醉,卻沒斷片,還記得江與綿為了送他皮帶特意來了S大,像個留守兒童似的在食堂門口瑟縮着等他。

江與綿腦袋蹭在他下巴上,悶聲道:“扔了。”

“是嘛?”秦衡捏着江與綿的下巴叫他擡起臉來,板着臉問他,“扔哪兒了?”

江與綿濕潤的眼睛一瞪,和秦衡對視,沒一會兒,秦衡就求饒了:“是我不好,把禮物還我吧。”

“那裏。”江與綿指指茶幾,紙盒子就在那兒放着。

秦衡抱着江與綿的腰把他推在地毯上,壓低了跟他撞了撞額頭:“謝謝你,小朋友。”

江與綿別開臉,抿着的嘴唇洩漏了他的緊張。

秦衡卻沒有發現,他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洗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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