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chapter23 (7)
允。
裴允看了下她手中提的大袋子,還沒開口,邵琪琪主動說:“剛來滬城嘛,來麥德龍給公寓買點兒東西,可累死我了。”
裴允哦了一聲,從江衡的手掌下微微挪了下位置,他的手順着肩滑落。她不太習慣在旁人面前露出和男友的親昵小動作。
江衡知道她臉皮薄,沒追着又摟上去,收回了手:“這位小姐是?”
裴允介紹道:“哦,忘了說,這是之前在簡城開研讨會的醫生,邵琪琪。”
江衡驚訝側目:“也是泌尿科?”
邵琪琪習慣旁人知道她職業時的驚訝,此刻看見江衡因而直視她,甚至感到了些微愉悅,她揮手俏皮地做了個敬禮的手勢:“YO!酷吧。”
江衡幹咳一聲。
其實他不高興,他将裴允的泌尿科女醫生身份視為兩人天作之合的認定之一,現在又出現另一個泌尿科女醫生,破壞了獨一無二的美感。
他随意點了點頭:“你好,我是江——”
“法醫江衡!”邵琪琪搶白,笑得開朗,“我關注了你的微博呢,對吧,裴允也知道。”
“嗯?”
兩道目光看過來,裴允一愣,忽然記起在簡城時,邵琪琪提起的江衡微博,她記憶力很好,有些事只是覺得無足輕重便會放置一邊,這會兒由邵琪琪挑起話頭,她便記起來了。
包括,當時邵琪琪曾在她面前說過對江衡的欣賞,和那一番她不贊同的唯愛論。
此時此刻,裴允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一分尴尬。然而這又是邵琪琪主動提起的,她有點看不透,這樣的事不應當做沒發生過,不去提嗎,為什麽她還主動提起這茬?
亦或,她當時根本就是說着玩兒,所以絲毫不放心上。
裴允看着她爽朗的笑容,覺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應該是後者。
裴允按開車門,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江衡上車:“回頭再跟你說啦。”見邵琪琪立在原地不動,又垂眼看了看她手中狀似笨重的大袋子,“你開車了嗎?”
江衡已經坐進了駕駛座。
邵琪琪提着大袋子,上前一步:“沒啊,能順路稍我一程嗎?”
裴允扶着車門,聞言詫異回頭:“當然可以,但是……你怎麽到地下停車庫來了呢?”
“按錯電梯了,走出來一臉懵逼,正要上去就看見你了,想着過來打個招呼嘛。”
車裏的江衡聽到對話,按開了後備箱。邵琪琪對他道了聲謝,走去放好東西,坐進了後排。
車輛從昏暗的地下停車場,駛入向上的斜坡,拐角時一束日光折射進來,江衡偏頭看內外後視鏡,冷不丁與看着鏡子的後排邵琪琪視線對上。
她展顏一笑,點頭招呼。
江衡收起目光,繼續看回前方。
“你住哪兒,邵琪琪,我這會兒設置一下導航。”裴允低頭正看手機地圖。
“東湖小郡。”
裴允輸入小區名,彈出搜索結果,笑了:“在涪安區,還真是順路。”她調大手機音量,放在腿上,“江衡,我設置好了,這個音量合适嗎?”
“嗯。”
裴允側頭看他,平時很少聽他說話只用一個字作為開始和結束。
車輛駛入平直道路,明朗的日光透過擋風玻璃照進來,男人的臉龐在強烈的照射下,反射出專注的目光,目不斜視,嘴唇淡淡抿着。
無端生出一股禁欲的冷清感。
倘若不認識江衡,或許真能被他蒙過去。
裴允看得有點樂,只當是車裏有旁人,恰好又是他的粉絲,或許是偶像包袱作祟吧。
“诶裴允,”邵琪琪坐在裴允後方,雙手扒着她枕的椅背,湊過去低聲說,“江衡才是你男朋友啊?”
裴允點了點頭,想起後面的邵琪琪看不見,又嗯了一聲。
“才是?”江衡突然插話,“什麽意思?”
邵琪琪啊了一聲,拍拍心口:“你聽見了啊,沒啥啦就我之前以為那個陸——哈哈,是我看岔了。你和允姐很般配,安啦安啦。”
江衡斜眼看了副駕一眼,眉峰一挑:誰?有什麽小秘密瞞着我?
裴允平靜回視,臉上刻着倆字:坦蕩。
他只好悻悻看回前方。
到了東湖小郡,邵琪琪下車後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揮動朝車內微笑:“謝謝你們啦!”
踏上回家的路,裴允收到一條微信,是邵琪琪發來的。
【對8起我說錯話了QAQ……改天我來一院賠罪,請吃大餐!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叭】
她偏頭看了江衡一眼。
男人嘴角微微下撇,神情郁結,又是眼熟的有情緒了表情包。
她無力地扶額,開始想怎麽哄比較好。
……
出了電梯,一進門,裴允連鞋也沒來得及換,便被身後的江衡猝不及防拉到了玄關櫃門邊抵住。
啪!
他的手臂橫過,手掌拍向櫃門。
江衡騰出另一只手,将裴允手中拖鞋輕輕拿掉,丢開扔到地上,順手摁開玄關的燈。
一瞬間,眼前明亮,漆黑的眼睛定定地注視着裴允。
她被盯得心頭毛刺刺的,眼睛無辜地眨了幾下:“你……這是,幹嘛?”
“那個陸,是誰?”
江衡口吻很沖,一雙眼睛寫滿了一句話:你個負心漢,還不如實招來?
“我記得在簡城跟你提過,前男友啊。”裴允很鎮定。
“你沒說姓陸!”江衡收回胳膊,負氣地抱臂,審視着,“什麽也沒透露,就說你倆是同學。”
裴允挑眉:“你想聽什麽,問吧。”
問前男友?
顯而易見,無論問什麽,都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江衡不傻,但還是氣不過,他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
裴允扶住他的肩,将他平移開,然後彎腰拖鞋,換上拖鞋,進了客廳。
她,她就這麽走了?
江衡粗魯地踢掉腳上的皮鞋,拖鞋也沒換,直接踩在地板上,滴溜溜跟上去。
“你、你不準備再說點兒什麽嗎,今天那女孩言下之意就是以為你和那個陸叉叉是一對,這說明——!”
裴允猛然回身:“說明什麽?”
江衡差點兒撞上去,上身伏下去了一點又努力站直,他氣鼓鼓地說:“說明你和陸叉叉在簡城,言行舉止很容易讓人誤會。”
“他不叫陸叉叉——”
“啊我不要聽,不想知道他叫什麽!”江衡扭過頭。
他的視線停留在沙發上方的壁畫,耳朵聽到了腳步聲。
她、她又這麽走了?
自己把話都說得這麽清楚了……
江衡幾欲心碎,噠噠噠的腳步聲又回來了。
手上被塞了一個冰冰涼涼的瓶子,他下意識握住。
他低頭一看,然後愣愣擡頭,擡手握住酒瓶舉到她眼前,語氣不善道:“給我酒作什麽。”
“酒的主要成分是乙醇。”
“所以呢?”
“你不正醋着麽,醋酸加乙醇能中和一下,生成乙酸乙酯。”
“………………”
我正嚴肅地吃醋,你跟我講化學?
江衡砰地一下把酒瓶放到茶幾上,大步上前,二話不說将裴允揉進懷裏,低頭吻上去。
濃郁的愛意,心酸的醋意,被忽視的委屈,通通糅進了深吻。
裴允被親得呼吸紊亂,開始站不穩,往下滑了一點兒被他強力扶起來控在懷裏。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放開了她的嘴唇。
裴允沒了力氣,身子都軟了,柔柔地靠在他的胸前。
江衡低頭看着她微微紅腫的嘴唇,心情才算好起來。
裴允仰起頭,嘴唇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可惜力氣不夠,站不直。
他體貼地低下頭。
女人不穩的氣息,溫溫熱熱吹進耳中。
“乙酸乙酯是甜的,我沒騙你吧?”
chapter43
“乙酸乙酯是甜的, 我沒騙你吧?”
女人溫熱的氣息吹進耳朵,像羽毛輕輕拂過他的耳膜,心跟着一起癢。
江衡摟着她,在她如水的雙眸中望見映着的自己的身影, 一股熱流升騰而起, 直達胸肺,傳到腦中,幹淨的眸色染上氤-氲的迷離神采。
他扶着纖腰, 隔着一層薄薄的線衫,掌下也變得灼人,不知是她的肌膚升溫還是他的掌心變燙。
或者皆有, 江衡想不清楚,只知視線無法從她的嘴唇離開。
潤澤嫣紅,唇形小巧飽滿。
他情難自持地低下頭, 含住她的唇瓣低聲呢喃:“我還想親……去卧室, 好嗎。”
裴允一怔,心更為猛烈地跳動,她不是小孩子,自然知曉去了卧室會發生什麽。
“好麽,”江衡抵着她濕潤的唇面緩緩磨蹭,“嗯?”
他似哄帶笑的尾音惹得裴允幾乎不能思考,她輕輕呼了口氣, 擡手将他的脖子環住,将頭埋進他的胸口。
江衡無聲咧嘴一笑, 另一手穿過她的腿彎,将她打橫抱了起來,進了卧室,輕柔緩慢地把她放平。
室內敞亮,有明亮的日光從窗戶照進來。
裴允剛被放下又自己撐着坐起來:“有燈,啊不是,你、你去把遮光簾拉上吧。還有,關門啊。”
本就緊張極了,在明媚的日光下嬌羞和緊張更是無所遁形,她需要一點黑暗和封閉的空間給予的安全感。
江衡沒動,兩眼直勾勾地瞧她:“可我想看你。”
裴允扭過臉,低垂着眉眼,下意識扯來被子一角拉到胸前蓋着,即便一身衣服完好地穿在身上,不知為何,江衡的目光像是突然具有了穿透性,讓她倍感壓力。
“下、下次再……這次你先……我緊張。”
下次?
江衡一蹦而起。
屋內的光線瞬間昏暗下來。
裴允被他的速度驚到,擡起了頭,正好對上他歪頭俯視的視線。
江衡第一千零一次在心裏感嘆她真的很美。
昏暗的光線中,女人仰起的臉蛋小巧精致,一雙本就漂亮的眼睛因深吻而迷蒙上水汽,眸光潋滟勾人,無暇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若有似無的慕斯質感。
他情不自禁擡手撫上去,嘴唇順勢跟上,輕松将她推平,覆上去親吻。
裴允仰頭躺下去,承受他的吮吻,手緊張地攥緊了被面,一動也不敢動,不知怎麽動合适。
男人伏在她身上,嘴唇游走到脖子上——
手機鈴聲響了。
埋在她肩窩的江衡懊惱地擡起頭,摸出手機看也沒看,直接按了靜音,扔到一邊,又低下頭。
鈴聲又響。
他沒理。
裴允推了推,将他的頭捧起來:“先接電話,萬一是警局有事兒呢,案子重要。”
江衡撇着嘴,委屈又懊惱地看了她幾秒,挫敗地嘆了聲氣,從她身上爬起來,拿來手機一看:“是我媽的。”
言下之意:不用接了!
裴允坐起來,理了理淩亂的衣衫,順了順頭發,她低着頭,沒留意到江衡驟然變亮的眼神:“是伯母的電話更得接啊,說不定是中午吃飯忘了說的要事。”
江衡不情不願地按了接聽,語氣又喪又綿:“喂——媽——”
那頭江母的聲音很歡快。
“阿衡,我琢磨着明天就煲湯給你們送過去呢,小裴的口味我不清楚呀,所以打電話問問你嘛。”
就、這麽個事?
江衡曲腿靠在床頭,更委屈了,尤其注意到裴允在整理頭發,一手捉住她的手不許整理,一邊對着電話說:“她不挑食,随便都行。”
“這哪兒能随便?你們工作又忙,估計也沒什麽機會自己做飯,我得給你倆好好補補。上回我做了雞湯,現在想想不該弄雞湯的呀,現在天熱,喝雞湯容易上火,女孩子雖然怕涼,但是上火也不好的,失誤失誤。所以我在想……”
江母在電話裏頭絮絮叨叨,江衡看着裴允另一手理好了衣服和頭發,起身要離開床,一下撲過去拽着她的胳膊不讓走,眼睛巴巴地黏着她,簡直要哭了。
裴允被他一拽,朝他無聲做口型:我去廁所。
他語速飛快地朝電話說:“媽我真的不不,我們真的随便,我們都不挑的!您做啥我們都喝,都吃行嗎?”手還拽着裴允,眉心微微蹙起,直勾勾地看着她。
“——老鴨湯你覺得怎麽樣阿衡,鴨子性溫,清熱降火、滋陰養胃,哎呀我突然發現,要不做個杜仲黨參乳鴿湯吧?強健筋骨,補肝而且……現在你倆住一起了,我也管不到太多,但是年輕人也得注意補補腎,免得虧了身子,那就定這個啦怎麽樣?”
虧了身子?
江衡頭痛欲裂,再補都要炸了好嗎!
裴允也聽見了,偷偷抿嘴笑,松開他的手,小跑着出了卧室。
江衡的手臂就那麽可憐巴巴地被拿掉,頹然垂下,頭一低,重心不穩一下載倒在床下,臉先着地。
他揉一揉摔疼的臉,撿起掉落在旁的手機。
聽筒裏,江母依然在笑:“以後每周都給你們送,加油啊,趕趕進度啊,抽空你也多跟裴允家人熟悉起來,早點把事給定下來啊,聽見沒。”
江衡一口老血湧上喉頭。
趕進度?
親愛的媽媽,三年抱倆的進度都被你給打斷了造嗎!
……
裴允在洗手間洗手時,亮堂的燈光下,脖子上的吻-痕終于清晰地進入視線。
她微微一怔,擡手按了按,倒是不疼。
只是,白皙的皮膚上乍然露出幾個深深淺淺的痕跡,她撫摸了下,暗忖怎麽遮住。
她的皮膚底子好,平時用的化妝品中沒有遮瑕膏,粉底液也是輕透的款。
她試着多上了幾層粉底液,遮蓋力完全不夠,痕印多少仍能看見。
明天小安就要出院,這可怎麽辦?
總不能這副樣子去接他。
裴允無奈又把粉底全部卸掉,只能去附近的屈臣氏買遮瑕膏了。
現在還是夏天,她裹一條圍巾出去不現實。
只能讓江衡去跑個腿。
裴允下定主意,準備跟江衡說這個事,洗手間門一拉開,就撞上倚着牆,眼神猶如深宮婦的年輕男人。
江衡立在門外了一陣子,以為她在上廁所,不好貿然敲門催她,只好老老實實靠在門邊等。卧室忘了開空調,挂了江母的電話,他才去打開,卻絲毫沒能将體內的燥熱降下來。
此時見門開了,他喜笑顏開,上去就把人抱了滿懷,低頭吻她,嘴裏嘟囔着:“我等你好久,咱們——”
裴允頭朝後仰了些,避開他落下的吻:“等、等等,江衡。”
他動作停了一停:“怎麽了?”
裴允小心地把自己的手從被他困住的懷裏抽出來,搭在他的肩頭,道:“我突然記起,家裏并沒有……”她臉燙了起來,小聲說,“沒有避-孕-套。”
“我,我這就下去買!”江衡松開她,話音沒落人就到了卧室門邊。
“我還沒說完。”裴允追上去,拉着他的手,“不光是這個。”
她指了指脖子,室內昏暗,江衡按開燈,才看清那裏的吻-痕,不知怎的,心底竟油然生出一股慨嘆和自豪。大概是一種類似公狗撒尿圈地的自豪與滿足。
沉浸在歡愉中的他自然也沒意識到,他将自己比作了狗。
“明天小安就要出院了,傍晚我得去一趟醫院,看看情況,所以今天……”
江衡眉毛黯然地耷拉着:“今天不行了嗎?”
“呃……”裴允也深感愧疚,起先答應到中途又叫停,她垂着眼,拉江衡的手微微晃動,“我的生理期過去沒多久,算一算正是危險期……避-孕-套的避-孕概率只有百分之八十五,總、有點兒擔心,而且晚上還要去醫院,确實不太方便啊。”
“你知道得還挺多,”江衡小聲碎碎念,“我也看過類似報道,可是上面也說,受過專門訓練的使用者避-孕成功概率有百分之九十八哦!”
“受過專門訓練的使用者?”裴允擡眼,含笑看他,“你是嗎?”
江衡臉一燒,扭捏着說:“練練嘛,總能熟練的。又不是多難的事兒。”他扭開臉,“可你連練習的機會也不給啊——怪誰——”
“這次怪我怪我,那麽,幫我去屈臣氏買一個遮瑕膏回來行嗎,我去給你熨衣服,晚上咱們一起去醫院看看小安?”裴允張開手臂,示意抱抱。
江衡哼了一聲,靠過去把她摟住。
“你就吃定了我喜歡你……”
……
傍晚,裴允化了淡妝,脖子上的遮瑕比臉上的粉底厚多了,她上了一層又一層,把浴室的燈開到最亮也瞧不見吻-痕以後,才算放心。
江衡換上裴允給他準備的休閑裝,收拾得清爽又立整。
兩人一道去滬城第一人民醫院,裴安之前收到了姐姐的消息,病房門一開,他坐在床邊晃蕩着腿,揮手:“這裏!”
“又不是第一次來。”小裴挽着江衡,笑着走過去。
“網紅法醫,你好啊。”裴安跟江衡打招呼。
他看見了江衡發的公開戀情微博,将功勞自包自攬下來,覺得自己的小舅子身份尚有震懾力,小小少年感到莫大的愉悅和滿足,決定不計前嫌地原諒他當初說的殺馬特和洗剪吹。
“沒大沒小,要叫江哥哥。”裴允點了點裴安的額頭。
她轉身看了看,之前的二號床和三號床都空了,問:“昨天來還在呢,今天集體出院了?我記得上次馮醫生說他們是下周出院啊。”
“治好了呗,幹嘛在這兒多待。”裴安癟嘴道,“也就我,明明今天就能出院了非要等明天,姐姐,咱們現在就去把手續辦了吧。”
“明天你有個報告才出,馮醫生說要看過才行的,就一天而已,別着急嘛。”
“好吧,姐姐,明天出了院,我住哪兒啊?”裴安試探着問道。
他雖有家,卻并不那麽想回那個家。
父親知道他生病,丢來一張卡,又說裴允在這家醫院工作照顧放心,從他這次複發入院到現在,統共來看他的次數,兩只手數的過來。
他以為姐姐仍和以前一樣,是一個人住,所以心裏盼望着能去姐姐家住。
知弟莫若姐,裴允知道他的心思,揉了揉他的頭發:“房間給你收拾好了,開心吧。”
“嗯!”裴安開心地笑了。
少年單純爽朗的笑容,看起來很舒服。傍晚的餘晖連着雲,映入他含笑的雙眸。
江衡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笑着笑着,忽然僵住。
……等等。
裴安住進來以後,下次那個……不是就不方便了?
……冷靜。
江衡站在原地,看姐弟倆溫馨的聊天,心急如焚。
還、還有下次嗎……
chapter44
周日一早, 裴允和江衡一道去了滬城一院。
科室的人自然熟悉裴允,又在醫院食堂見過裴醫生帶過身旁的年輕帥哥一起用餐,對倆人關系心照不宣。
而且,裴醫生弟弟今天出院的事, 大家基本知道, 見裴允和江衡身穿便服來了醫院,紛紛同她道賀。
“裴醫生來接弟弟出院啊。”
“小安早說不想吃病號餐了,回家讓裴醫生給做點兒好吃的。”
裴允今天不比尋常, 面容上始終洋溢着淺淺的笑容,眼尾微揚,在八月末的日光中泛起愉悅的神采, 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
她一一颔首笑着道謝,推開病房門,裴安已經換上昨天裴允帶來的衣服, 床頭病號服疊得整整齊齊放在一邊, 他直起手猛搖:“你們終于到了。”
你們。
江衡腳步微微一頓,少年不經意吐出的兩字流露出的認可,引來難以忽視的滿足。
他幾步邁過去,親昵地學昨天裴允那樣揉了揉裴安的頭發:“知道你着急,怕你等嘛。”
掌下的少年明顯少了昨天被姐姐摸頭的乖巧,扭頭躲開:“別亂摸我頭發,本來就因為生病稀疏了很多, 需要好好呵護!”
“偏心,昨天裴允就可以摸頭。”
“她是我姐姐, 自然待遇不同,切,你呢,就算了吧。”
“我是姐夫!”
“結婚證呢,嗯?沒有吧……網紅法醫,以後我就這麽叫你啦。”
裴允笑着看一大一小兩個鬥嘴,彎腰拉開床頭小櫃抽屜,收拾起東西。沒多久,馮醫生進來了,手裏拎着一份報告,裴允見狀,叮囑江衡:“我和馮醫生聊聊,你幫我收拾一下啊。”
江衡一手摸着裴安掙紮的頭,另一手潇灑揮了揮:“安心去吧!”
裴允出了房門,立在門外和馮醫生聊起今早的一份日常報告。
門上的玻璃小窗,能清晰地看到她臉上的神色穩定如初,神采未變,認真地聽,不時點頭說上兩句。
裴安有點緊張,巴巴地瞧着,唯恐最後的報告又出了什麽問題,幾個月的住院生涯快将他的耐性磨盡,眼看今天就要出院,可千萬別在這個關頭突然說哪個指标不正常,就很打擊人了。
畢竟姐姐連房間都收拾好了。
裴安憂心忡忡地看着,暗忖為什麽馮醫生要将姐姐叫出去。
江衡看破他的憂心,摸頭的手掌落到少年的肩上,往下按了一按:“不用慌。你留意她的臉色,神态穩定,如果有了突發狀況,她肯定不會這樣淡定,安心安心。”
裴安不屑地切了一聲:“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嘴角卻壓不住地浮上笑容,他真誠地盼望并且也認為,江衡說得有道理,是真的。
“我好歹是法醫,邏輯分析懂不懂?”江衡見他緊繃的神色微松,走到床頭小櫃,就着裴允拉開的抽屜,一個個取出裏面的東西,“耳機、數據線、指甲刀……這些都是你的嗎,诶這是什麽?”
裴安的注意力瞬間被他手上的東西吸引過去,一下子站起來,伸手就要去奪:“你你別動那個!”
江衡見他急了,也不逗他,主動放到他手上。
裴安攥緊了賊兮兮地揣進褲袋。
“一枚徽章那麽寶貝?”江衡記憶力好,只一眼就将徽章圖案記入腦中,他坐到少年身旁,碰了碰肩,“說說嘛。”
“我才不——”
病房門開了。
裴安聲音收住,定眼瞧着她的神色,判斷與出去前有沒有什麽異常變化。
“姐姐,差不多了吧?”他問。
裴允慢動作地閉了閉眼,以示安撫,輕松地點頭:“那就走吧。”
……
離開住了幾個月,重回久違的居民小區,裴安高興得跟進了游樂園的孩童似的,進了門禁,就小跑着沖到前面,轉頭朝落後一大截的兩人,雙手握在唇邊大聲喊:“快跟上啊你倆,走路那麽慢的!”
裴允與江衡對視一笑,仍然閑庭信步地走着,看裴安在小區中間的花壇中蹦蹦噠噠。
“诶姐姐,這裏以前的那個花換了嗎,唔,這個沒以前的好看!……噢噢噢居然種了桂花樹,好香!”
裴允走過去,看他蹦跶得太歡了,忍不住出聲:“你悠着點,醫院呆了幾個月,剛出來沒倆小時就這麽跳,身體會跟不上。”
“他開心嘛,終于出獄了,理解一下。”江衡上去,拉住她。
裴允笑着嘆氣。
這會兒裴安放開了桂花樹,又蹲在地上研究起一盆不知名的盆栽了,拿着手機又是拍照又是搜索,裴允上去點了點他的腦袋:“小安,回家了。”
“我下了個很牛的APP,拍照就能掃出來這是什麽植物,我好奇嘛,诶速度好慢我都拍上去了……”裴安低頭搗鼓着APP,又退出對準盆栽重新拍一次。
一副顯然還沒玩兒夠的樣子。
裴允沒轍了,只好使出殺手锏:“你不想回去,看看你的房間有哪些變化嗎?”
啪嗒!
是鎖屏的聲音。
裴安利落收好手機,猛地起身,一時沒穩住身體,裴允趕緊扶着,嗔怪地看着他:“我說了吧,剛出院不能這麽動。”
“哈哈哈哈哈,走走走,回家!”
回到家中,裴安換上拖鞋就火速沖去了卧室。
屋內呈設和先前并無不同,書桌上靜靜放着一只水杯,和空置的小書架。
裴安回頭,裴允朝衣櫃使了個眼色:“看看衣櫃。”
他拉開衣櫃。
一件件幹幹淨淨、透着曬過太陽之後馨香的新衣整齊地挂在裏面,标簽已經拆了,洗過之後熨燙得很平整。
裴安感動,一時無言。
“裴允說你幾個月長高了不少,之前的舊衣服都穿不下,捐出去了。又去跟你買了一櫃子新的。”
裴允沒說話,江衡主動幫她說明。
他心裏清楚,她習慣默默做事,不聲張。連去給裴安買衣服,也沒叫上他一起,還是她在房裏拆标簽整理時江衡才無意發現。
他說這話仍有點小郁悶,都住一起了給小舅子買新衣這事也不叫他。
……多好的表現機會啊!
白白流失,痛心疾首!
chapter45
時間臨近中午, 江衡去廚房準備午餐。
今天一大早,他就自告奮勇中午要自己做一桌子菜,買衣服沒他的份,姐夫該盡的心意不能少。好歹是裴安出院的第一餐, 裴允廚藝不行, 總不能出去吃。
會少了家的味道。
江衡舉着鍋鏟,等油變熱,心情很好地小聲哼着歌, 廚房沒有油煙氣怎麽能算一個家,他搬進來,真是太對了。
裴安和裴允從卧室出來的時候, 第一盤西蘭花炒蝦仁已經出鍋端上了桌。
“還有兩個菜一會兒就好,裴允你可以盛飯了。”穿着圍裙的江衡站在餐廳朝兩人招呼道。
網紅還會做飯呢?
裴安新奇地走去,視線落向桌上, 西蘭花綠澤清爽, 蝦仁兒鮮嫩鹹香,淺淺的橙黃色配上翠綠,他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再擡頭望向江衡的眼神都變了——
眼神透出訊息可以用倆字形容:仰望。
這個,必須大大的加分!
姐姐是個荷包蛋都會煮散的人,就該找個這樣的人。
“江哥,”裴安佩服地比出大拇指, “非常可以!”
江哥哥,是一種禮貌的稱呼, 關乎年齡和輩分。
而江哥二字,則表明了态度,是尊敬。
裹着圍裙的江哥笑得開懷極了:“嘗一口試試。”
裴安拿起筷子夾了個蝦仁,眼睛滿意地彎起來,嘴裏還嚼着,放下筷子雙手就着急地豎起兩個大拇指。
沒人不喜歡誇贊,江衡更是,得到小舅子認可,飄飄然地轉身進了廚房。
裴允跟進來取出碗,在水龍頭下沖洗,然後一邊盛飯一邊小聲說:“小安嘴可饞了,這下子,用不上我說好話了吧。”
“那是,都使出看家本領了。”江衡得意得快忘了形。
若是身後真有尾巴,現在肯定搖上了天。
“不過,”他一手端盤,一手拿鍋鏟盛菜,笑眯眯道,“誰嫌別人更喜歡自己啊,多說說,我不介意。”
“又貧吧你。”
三人坐到桌邊,江衡給每人倒上一杯果汁,第一個舉起來。
“來,祝賀小舅子出院,咱們幹一杯。”
其它兩人正要舉杯,門鈴響了。
三人彼此交換眼神,都很茫然。
裴允先放下杯子,起身去開門。
“伯母?”
她回頭望了眼江衡的方向。
江衡心裏哎呀一下,昨天電話中江母的确說過今天要來送湯的事,可他當時滿心想着延續被打斷的情-事,完全給忘了。
“小裴,阿衡,你們才開飯?”江母問。
裴允的玄關、客廳、餐廳、廚房是連通的通透設計,江母一眼望見餐桌上的少年,她拎着湯,問:“有客人?哎呀我來之前應該給你們打個電話的,太高興就給忘了。”
“江哥,這是誰啊?”裴安小聲朝江衡努了努嘴,問道。
“咳咳,是我媽。”
裴安眼神一下子驚奇了,撇了撇嘴:“你們都到見父母的層面了?”他酸溜溜地問,“動作夠快的。”
本來這是姐姐的家,現在有了江哥,又來了江哥的媽媽。
少年敏感的情緒悄悄冒頭,莫名有了種自己似乎多餘的感覺。
江母換上拖鞋,跟裴允一道來到餐廳,她放下保溫桶,仔細瞧了眼桌上的少年,眉眼清俊柔和,和裴允非常像,心裏便有了七八分主意,她笑着說:“這是小裴的弟弟吧?”
“嗯,他叫裴安,小安,給伯母打個招呼啊。”
裴安乖巧地應了聲:“伯母下午好。”
“長得真像!看着也乖。”
江母眼力很好,留意到少年略顯蒼白的面色,和稀疏的毛發,沒多看,低頭把保溫桶打開:“沒想到正撞上你們吃飯,你們開飯也太晚了,這都一點鐘了,不過錯有錯着,正好就着湯一塊兒吃了。”
“阿衡,去廚房拿幾個碗出來盛湯呀。”江母朝兒子吩咐。
江衡見她神态自然地跟在自己家似的,無奈嘆氣,起身去拿來四個碗和湯勺。
“四個?”江母說,“我不用了,在家吃過了的,下午約了朋友去喝茶,你們慢慢吃啊,下周我再來。”
說着就要離開。
江衡光速起身:“我送你。”
裴允和他異口同聲:“多坐坐吧。”
話語一出,二人一頓,下意識對視一眼。
江母心裏涼涼嘆息,什麽叫有了媳婦忘了娘,這就是。
她按住起身的裴允:“司機在樓下等呢,不好讓他等太久,我真得走了。”她看向裴安,“小安,阿姨走了,拜拜,下次再見哦。”
最後看向親兒子。
“阿衡,你送我下樓吧。”
江母在玄關換鞋的空當,江衡摸出手機給裴允發微信:小安的事,她要是問起來,怎麽說?
裴允收到微信一愣,看了他一眼。
彈出回複。
【裴:沒關系,早晚的事。】
【裴:一家人嘛。】
江衡看她,裴允溫和鎮定地微微點了點頭。
進了下行的電梯,江母果然如江衡預料,問起了裴安。
“我是記得……薛慧之前提過一嘴她有個弟弟,差點兒忘了,兩姐弟長得好像啊,基因真不錯!……不過,”
江衡等的就是這個“不過”。
江母繼續說下去:“孩子看着有點憔悴,頭發稀稀拉拉的,是不是身體不好啊。”
“嗯,得了膀胱癌,今天剛出院。”江衡淡淡地回。
“………………”
江母眼睛一下子瞪得快要掉出來,半晌才說:“啥啥啥……癌症?”
她難以置信,這輩子過得太過順遂,即便是身邊的親戚,聽過的進醫院最嚴重的事也不過腫瘤,癌症于江母而言,像是遙在天際不可及的一個詞。
而現在,這個詞有了具象,她想起方才的那個俊秀少年,心中的母性被牽動,唏噓道:“多好的孩子啊……”
江衡黑線:“人治好了!好好兒的呢,別用這種緬懷的口吻好麽。”
“小裴挺不容易的。”江母感嘆。
“媽,有個事兒我得跟你交底,上次騙你主要是沒問過裴允我不好擅自決定說出來。”
江母莫名有點緊張:“……什麽事?”
江衡踏進電梯起,便在腹中打起底稿,于是将裴允之前學醫是腦外科,之後為何轉向泌尿科的原因,一一陳述。
他說的客觀冷靜,卻把江母聽得落了淚。
江母這才知道內情,對自己先前的種種反應和言辭感到莫大羞愧和後悔,同為女人,她對裴允産生了深深的同情,也後怕不已,差點兒就因為這事棒打鴛鴦。
“不行!”她按住電梯下行的按鈕,随意挑了下面一層按停,“我得跟她道個歉。”
“不用了,媽。”江衡把出了電梯的江母拉進來。
“我這心裏過不去啊……你也是的,不早點說!”江母急得眼睛紅了。
“裴允不知道!”江衡抓着她,“我沒說。”
江母不動了:“沒說?”
江衡點頭:“嗯,沒說你對她職業有意見的事。”
“所以——”江母腦子轉過彎了,“當時你才騙我說有了孩子?”
江衡再點頭:“嗯。”
江母心頭五味雜陳。
自己的兒子,雖說之前沒什麽戀愛經驗,但沒想到他居然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當潤滑劑。
誠然,如果他對裴允據實已告,再好性子的人,即使不生氣,心裏或多或少也會覺得委屈。
江衡選擇從頭到尾不告訴她這件事。
身為女人,江母能體察到,兒子對裴允的上心和呵護,遠超自己的認知。
他為了女友的心情,選擇了欺騙父母。
江母該生氣的。
然而今天聽了這裏頭的原委,江母氣不起來,甚至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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