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修)
黃妙雲本來領了粗使的婆子過來行刑,沒想到胡媽媽會帶了護院過來,便悠閑自在地站在旁邊等着。
姜心慈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下手又快又狠,胡媽媽領過去的人,一句話都沒磨叽,直接就把秋桂拖出來打了一頓。
前院的護院下手可厲害,十個板子下來,秋桂鬼哭狼嚎,命都要丢了。
尤貞兒眼睜睜看着,根本不敢張口替丫鬟說情。
佳芳園的下人,人人自危。
打完了人,胡媽媽什麽也沒說,便帶着人走了。
尤貞兒站在院子裏,臉色煞白,她一失往日的溫柔笑容,面無表情地看着黃妙雲。
她心裏恨,卻依舊壓制住恨意,沒有表現出來。
黃妙雲一步步地走到尤貞兒跟前,定定地看着她。
尤貞兒先開了口,她臉上笑容勉強地問道:“妙雲,本是丫鬟辦事不力的小事,你要打要罰,我都沒意見,何苦鬧去舅母跟前?”
黃妙雲淺淺一笑,稚嫩的臉龐清麗可人,她道:“你都同哥哥告了狀,我總不能白白擔上蠻橫的名聲不是?”
既然尤貞兒想讓她蠻橫,她就蠻橫給她看。
尤貞兒臉色很難看,她篤定地道:“我沒有!妙雲,你可是聽了誰挑唆?你若不信我,等表哥回來,咱們對質!”
黃妙雲直接轉身走了。
黃敬文維護尤貞兒,黃家誰不知道,黃妙雲不需要這種對質。
尤貞兒捏着拳頭,牙槽都發癢,但她心裏更擔憂的卻是姜心慈的态度,她怕姜心慈突然要接管黃家內宅,那可就要命了。
張素華從老夫人院子裏回來後,尤貞兒親自同她說了胡媽媽過來訓人的事兒。
姜心慈都多少年沒有插手內宅的事了,突然出手,肯定事出有因。
張素華一貫謹小慎微,當即忐忑起來,坐立不安。
尤貞兒冷靜下來之後,樂觀地道:“舅母是個利落的性子,她若想重新掌管內宅,不會先來這麽一出,她會收拾齊整,直截了當地來找您。應該就是氣玉蘭花的事兒罷。”
張素華這才安心地穩坐在羅漢床上,沉吟道:“也是……就她那個身體,一年到頭太陽都不見幾次,一時半刻哪裏管得起來,便是有心也無力,倒不用多擔憂。”她擡眼又問:“你今日可見着歸煜了?”
尤貞兒點了點頭,卻接着搖頭道:“可惜我沒與歸煜表哥說上正經話……”
張素華這才真正憂心起來,尤貞兒這一輩子最要緊的事,就是嫁入侯府,旁的都不重要。
她也只能安慰尤貞兒道:“他向來對你有意,玉蘭花會過了,自然還有別的花會,下次再見着他的時候,撿要緊的說。”
尤貞兒當然也是這麽想的。
日落西山,天色漸黑。
黃敬文和黃敬言這個時刻才回來,便沒去尤貞兒院子裏吃糕點,只去給黃懷陽請了個安,他倆本打算再一起去給姜心慈也請安,去的時候箬蘭院已經鎖了院子門,哥倆便回前院歇息去了。
次日,忠勇侯府果然送了帖子來,又是花會的帖子。
這帖子先到的張素華手上,她自然歡喜,尤貞兒也是喜笑顏開,随後張素華便派人去團月居給黃妙雲傳話,誰知道黃妙雲在箬蘭院,這話就傳去了箬蘭院。
黃妙雲正跟在張素華跟前學畫畫,張素華的人來了,她手裏握着極細的工筆,上半身撲在《涉獵圖》上,頭也不擡地道:“我不去。”
侯府的宴會,哪裏有陪伴母親重要,何況她現在已經聞出姜心慈吃的大半藥材,再待幾天,一定就能琢磨出藥方子了,黃妙雲又怎麽稀罕去儲家?
胡媽媽打發了張素華的人走。
張素華母女樂得抛下一個累贅,便叫人套了馬車,去了忠勇侯府。
雖說今日花會是儲家邀請的賓客,但儲歸煜得知黃妙雲沒來之後,便沒有出席,尤貞兒見不到儲歸煜,面上不顯,卻暗中意興闌珊,早早和張素華一起歸了家。
翌日,忠勇侯府又來帖子了,不僅來了帖子,黃妙雲庶出姑姑所出的一兒一女都來了,特意邀請黃家郎君和小娘子們一起去莊子上玩耍。
這次僅僅是自家人小聚,黃敬文和黃敬言也去,黃妙雲自然要同去。
到了忠勇侯府城郊的莊子上,黃妙雲還沒進別院就瞧見莊子裏停了好幾輛馬車,有幾輛像是婦人坐的馬車。
過來迎他們的仆從欠身道:“主子們安好,世子夫人和二夫人都在院子裏了。”
黃敬文問仆人:“你家大爺來了沒?”
仆人道:“大爺二爺都來了。”
大爺指的是儲歸煜,二爺便是儲崇煜。
原本儲崇煜比儲歸煜先入府,應該為兄長,但嫡長子這個位置,容不得外人染指,忠勇侯府便對外宣稱,儲崇煜正好比儲歸煜晚一天出生。
随後儲家順理成章立了儲歸煜為嫡長子,并在儲家族譜上做了相應的修改,排行的時候,儲崇煜便行二。
黃妙雲聽到兩個“煜”的名字,還沒進院子,她雙腿就變得沉重了。
明明從前和他們見面并沒什麽,自從前世飄在空中看了兩人相互殘殺的畫面,便有些抗拒跟他們接近。
黃妙雲攥着自己的袖口,慢慢兒地跟在黃敬文身後,往別院裏去。
院子裏,世子夫人他們早坐好了等黃家的人,黃妙雲他們幾個晚輩,先給世子夫人行禮,再給姑姑黃宜倩行禮。
世子夫人和黃宜倩妯娌二人年歲一般大,正好都過了三十二歲,前者娘家富有,自小錦衣玉食養大,自然比後者顯得年輕一些,尤其是脖子和一雙手上,可以窺見些許。
兩人端坐在朝門的上首位置,服飾打扮上有不小的差異,世子夫人華裳金釵,光彩照人,黃宜倩面容還存有幾分年輕的時候的清秀,眼睛裏透着精明,一眼看去雖也體面,細究之下,一應穿戴到底不如嫂子。
黃妙雲等人見過長輩後,這才和儲家的兩個郎君相互見禮,因人數衆多,大家也只是站起來粗粗見個禮,倒也不是個個都要招呼到。
儲歸煜笑容和氣地同黃家同輩的人見禮,張素華沒來,便少了一道繁文缛節。
儲崇煜還穿着那件绛紅色的衣裳,也不知道是換洗過的,還是沒換,他像影子一樣地站在儲歸煜身後,只同黃妙雲他們作揖,別的也不說什麽,待儲歸煜坐下,他也就跟着坐下,随後充滿了孺慕的目光就一直鎖在世子夫人身上,如磐石一樣,一動不動。
世子夫人等到人都坐定了,嘴邊挂着柔婉的笑容,同衆人說道:“前兒聽莊子上的人說枇杷熟了,比紅棗還大個兒,地裏也種了一些草莓,我本來說讓莊子上的人送新鮮的來,再着人分給你們。”
她擡手指了一下儲歸煜,笑意更深,道:“偏這個貪玩的,說要來親自摘采,感受田居的樂趣,這才把你們都叫來一起熱鬧熱鬧。”
尤貞兒擡眼,看向儲歸煜的眸子裏含着深深的笑意,他鬧着要來,又特地請了她一同前來,這樣才見上一面……也算是大費周折了。
黃敬文順着世子夫人的話說:“表哥這主意好,自己摘枇杷,是比吃現成的有趣一些,再用筆墨留下一些東西,又是一樁雅事。”
世子夫人笑着點頭,又打趣着問儲歸煜:“前兒才辦的花會,今兒這一來,酒水糕點所費的銀子可不好從公中出,你既撺掇着我過來,是不是要替我分擔一些?”
儲歸煜笑着起身道:“這有何妨,這回的開支,盡管記在兒子的賬面上。”
儲崇煜也跟着道:“母親,我出。”
他聲音不大,平穩有力,很篤定。
世子夫人嘴角平不下去,看着二人笑道:“誰真要你們的銀子?你們盡管玩得開心就是。”
儲歸煜從袖子裏摸出一只玉簪奉上,笑道:“母親,到底是兒子貪玩,這錢即便兒子不出,也總要禮尚往來才好。”
世子夫人眼睛璀璨起來,儲歸煜雖然一直很聽話懂事,但平日裏對她哪有這份細膩心思,他極少準備驚喜給她,這只簪子,便顯得格外珍貴,她燦笑着接過簪子,叫婢女給她簪在發髻的左邊。
白膩的羊脂玉簪,價值不菲,又很襯世子夫人的膚色,怎麽都看都好。
儲崇煜捂了一會兒袖子,也将一只如意雲紋的玉簪拿了出來,抿緊了嘴,一言不發地雙手遞上。
他手上的這只玉簪,和儲歸煜送的那只花紋樣式不同,顏色和質地卻都十分像,粗略瞧起來,價值應該是一樣的。
黃家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儲崇煜——這位是出了名的不大講究,雖然一個月有五兩月例銀子,還不算筆墨紙硯和一年四季的衣裳,但他總是在穿五六成新的衣裳,一支毛筆用到禿光了才換,今日一出手就是這樣一只玉簪,讓人吃驚。
黃妙雲也多瞧了儲崇煜一眼,他眸子黑亮如點漆,眼神執拗堅定,他看着世子夫人的時候,眼裏就只有世子夫人,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跟他沒有關系。
世子夫人也看向儲崇煜,她不是詫異兒子的大方,往日她生辰,儲崇煜都不小氣,但今兒來莊子上玩,又不是他主張的,輪不到他花錢。
忠勇侯府雖然是侯爵勳貴,各項支出也多,又要顧着體面,一府的人,各人有各人的難處,大家手裏的銀子都要捏着花,今兒儲崇煜該省下這筆錢的,只是這話她不好說出來,唯恐儲崇煜覺得母子生分。
黃宜倩看出世子夫人想問又不好開口問,便笑着替她問了:“崇煜,你怎麽也搶着送簪子?”
儲崇煜沒說話,半天才同世子夫人道:“想送。”
簡簡單單兩個字,“想送”,他在街上看到合适的簪子了,覺得适合母親,想送,所以就送了。
世子夫人也是一笑,叫婢女将儲崇煜送的簪子簪在發髻的右邊,正好和跟儲歸煜的那只簪子對稱。
儲崇煜落座後,看着母親頭上的簪子,嘴角抿了個轉瞬即逝的淺笑。
他的笑容褪去,黃妙雲看見他黑沉沉的眼睛裏,泛着一絲柔軟的光。
黃妙雲從前沒有注意,今兒才發現,十幾年後的殘暴權臣,竟也有溫柔的年少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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