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天降
銀發的劍士撐着傘,平靜問道:“離開港黑之後,要來我們這裏嗎?”
“多謝福澤先生的好意。”他略微欠身,透過雨簾看過去,擡起嘴角,“不過,我暫時只想過過平凡安逸的小日子。”
“社長,你看!”江戶川亂步鼓起臉頰,孩子氣地哼了一聲,“我就說他這次又不會答應!幹什麽非要讓他過來!”
“亂步。”福澤谕吉有些無奈。
模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凜眼中仍含着尚未褪去的笑意,他向兩人颔首,讨好般地對亂步眨了眨眼,卻是準備先行離開了。
“停下。”江戶川亂步撇了撇嘴,又看了一眼身側的福澤谕吉,突然拿出了眼鏡。
長谷川凜略一挑眉,聽話地停下腳步,眼睛亮了亮。
“這可是名偵探最後的忠告!你給我好好珍惜!”江戶川亂步指着他,聲音仍舊是氣鼓鼓的,他睜開了翠色的眼睛,說,“如果不加入我們武裝偵探社的話,你是絕對不可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的!”
“哦?是嗎?”長谷川凜看着亂步的眼眸,笑盈盈地走上前。
他把手上的水用異能移走,防止水珠沾濕對方。
“多謝提醒,我會注意的。承蒙厚愛,”長谷川凜揉了揉亂步的頭發,略微彎腰,貼在他的耳邊咬字,刻意壓低了些許的聲音中帶了幾分暧昧的調笑:“亂步哥哥——”
意料之中的看到青年耳尖氤氲開粉紅,他心情極好地輕笑一聲,用揉過他頭發的手在青年眼前炫耀似的一晃,而後打了個清脆的響指,消失在雨中。
他直接回了自己提前買好的別墅。
雖然嘴上說着不信,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偷偷去隔壁別墅瞄了一眼。
這別墅位于郊外的山頂,遠離港黑大樓。
別墅的最頂層是露天的天臺,足以一覽橫濱市區全貌。
他将來若是想過一過宅男的鹹魚生活,窩在別墅閑得發慌的時候到那裏去看看風景,也是個不錯的消磨時間的辦法。
——雖然後來他才發現,哪裏需要這樣消磨時間,他在別墅裏的日子,簡直就是一刻都不能清閑的。
而除此之外,這裏還有一個優點——人跡罕至。
他買下這幢別墅的時候,周圍其他幾幢還全都是空着的。只有他左邊的那一幢,在他之後不久也被人買了下來。
不過那位買主大概并沒有搬進來住的意思。
他在準備“假死計劃”的這段時間,知道那裏被人買下後,偶爾也偷偷去那邊看過幾次。但那裏每次都是空空蕩蕩的,毫無人影,完全不是要住人的樣子。
亂步所提的“他不會如願”,思來想去,長谷川凜暫且也只能覺得有可能是這位“神隐”的鄰居了。
但這一次,那裏依舊是空空如也的,一切都還是最開始的樣子。
好像主人買下它,就只是為了讓它空着。
雖然心底有些疑惑,但周圍沒有人住,倒也恰好遂了他的意。
說句實話,他并不喜歡吵鬧。
尤其是成為了中原中也、太宰治的下屬之後,他就更加渴望這種安安穩穩的小日子了。
兩位上司每天不是“單方面”吵得面紅耳赤、語無倫次,就是“單方面”被揍得倉皇逃竄、一身傷痕。
他一個可憐兮兮的下屬被夾在中間,實在是不想做人了。
安慰中原中也,把某位一米六的小朋友“親親抱抱舉高高”是他的活;尋找太宰治,把某位自殺狂魔從各種奇奇怪怪的地方撈出來,然後用繃帶把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仿佛是在求安慰的人裹成粽子,也是他的活。
一想起來自己來回跑的日子,長谷川凜就感覺十分心酸。每次他只要和其中一個在一起待久了,另一個必然會鬧出點幺蛾子。一開始還只有太宰治會這麽幹,到了後來,連中原中也都學會了。他們的行為,簡直就像幼稚園的小朋友搶玩具一樣——三歲,絕對不能再多了。
他這哪裏像是一個下屬?這二位日後就算娶了妻,那兩位“妻子小姐”也不會比他更懂得如何“安撫吃醋的小朋友”了吧?
長谷川凜始終不明白,森鷗外當初,到底為什麽偏偏就要把他拉入“鑽石打磨”工程。
他覺得自己更像是在被鑽石“打磨”。
從智商到武力值,再到耐心和耐力的全方位“打磨”。
森鷗外這個醫生真的是壞得很,自從當上了首領,就毫不顧忌他們之前的交情了——甚至還隐隐有一種恃寵而驕的意味。
他當上首領之前,長谷川凜也沒少跟他在那個小破診所裏擠一張床啊。
這種“翻臉不認人”的做法,真的是非常森鷗外了。
當首領辛苦怎麽了?
被愛麗絲醬嫌棄又有什麽?
他不也是天天被太宰和中也搞得心力憔悴?
他不也是日常被太宰嫌棄沒有腦子?
森鷗外這個人,就是仗着他看到他辛苦的樣子會心疼他!
——還傳自己是他童養媳呢。
想想長谷川凜就來氣,他“森首領的童養媳”這個身份,可是被下面的人當成“港黑不得不知的十大八卦”之一,傳了整整五年啊。
但是森鷗外這個人,從始至終絲毫沒有要管的意思。
甚至在他向他吐糟“人家都快把愛麗絲當成我給你生的孩子了”的時候,還做出一臉遺憾的樣子,說着什麽“啊,凜沒有辦法給我生孩子真是太可惜了。”
長谷川凜:就很氣。
他當然是立刻回應他:“我給福澤先生生孩子都不會給你這個黑心醫生生!”何況他根本不能生孩子。
——雖然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某一次他和福澤谕吉和江戶川亂步意外見面的時候,這兩位看他的表情是十足的一言難盡。
再加上那要了命的“007”工作制。
壓榨員工這種事情,他沒有勞動合同法的保護,難道還不能靠叛逃自己保護自己嗎?
長谷川凜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嘆了口氣。
——逃離港黑後的第一天,他因為過于激動,失眠到天明。
陽光穿透翠綠色窗簾的時候,他突然又想起了亂步昨天的“預言”。
他知道亂步并沒有異能,也确實為他的推理能力所折服。
但是這種并無根據的預言,亂步就算再怎麽厲害,也并不是百分百可信吧?
而且,隔壁也并不存在“潛在的危險”。
說不定亂步是在逗……他……玩……呢……?
他茫然地盯着突然砸在自己身上的人,擡手抹了一把臉上還帶着餘溫的不明液體。
一句髒話脫口而出。
長谷川凜抱着掉在懷裏的那個肉色頭發的小孩兒猛地坐起了身。
十多歲的小少年渾身是血,臉側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下的疤痕此時也再次綻開皮肉,看上去可怖得很。
長谷川凜閉了閉眼,一連深呼吸數次以使自己鎮定下來。
理性分析,這孩子會這個樣子砸在他身上,多半是他那辣雞異能的鍋。
按照往常的經驗來看,本來應該是他自己被異能發配到某個奇奇怪怪的地方才對,不知道為什麽這次異能失控會是這個效果。
但總歸算是他惹的禍,他也不可能把人扔在一邊不管。
他手忙腳亂地翻出繃帶和紗布,一圈圈地往上纏。
這傷他治不了,只能先暫時止住血,然後帶他去武偵找與謝野。
他這種糟糕的醫療技術,平時也就只能拿總是自殺未遂的太宰治纏個繃帶練練手,畢竟太宰治難得是唯一一個沒有在這方面嫌棄他的人。
別說基本不受傷的中原中也了,連重傷狀态下的芥川龍之介看到他拎着醫療箱靠近之後,都立馬能活蹦亂跳地靠着羅生門跑走。
明明包紮一下傷口這種事情他還是可以的!
簡單地做好了包紮,長谷川凜松了口氣。
感謝他終于做了一回人的太宰先生的無私奉獻。
接下來就是想辦法把這孩子送去武偵了。
中原中也之前送倒是過他一輛車,雖然他現在手裏只有鑰匙,而車在中也的私人車庫裏。
他只能先暫時把那車偷出來借用一下。
從床頭櫃裏摸出車鑰匙,長谷川凜抱起那孩子,披了件帶兜帽的黑色鬥篷,跑下了山。
要不是異能現在用不了,他至于這麽費事嗎。
他有些不爽地咬了咬牙,動作迅速地輸入密碼溜進車庫,找到藏在幾乎是最深處的那輛車,把他放在後座,一腳踩下油門。
中原中也的車,那絕對是好到沒話說。再加上現在時間還早,路上人也不多。他一路超速闖紅燈,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武偵。
辦公室裏只有亂步和與謝野兩個人在。
他看了一眼抱着零食,似乎對他的到訪毫不意外的江戶川亂步,越過他走到與謝野的辦公桌前。
既然已經離開了港黑,稱呼自然不可能再像前幾年那樣顯得疏遠。
“晶子姐,能幫我給這個孩子做個治療嗎?”
與謝野晶子爽快地答應下來,接過那個少年,進了另一間屋。
“凜。”亂步咬碎了嘴裏的薯片,突然叫他。
他坐在辦公桌上晃着雙腿,悠閑地眺望窗外,道:“港黑的帽子先生過來了哦。”
中也?
長谷川凜猛地蹿到窗邊,剛好目睹了那輛騷粉色的大摩托一個漂亮的側滑,停在了樓下咖啡店的門口。
車上的中原中也擡了擡帽檐,仰頭望了過來。
他吓了一跳,整個人猛地往後一縮。
“他怎麽……”他突然頓住,然後緩緩瞪圓了眼,語氣中透出難以置信,“他在車裏安了定位?”
“你那是什麽被小情人抛棄的怨夫一樣的表情。”江戶川亂步一臉嫌棄地收起了懷裏的薯片袋子。
他回過神來,站到亂步面前的,略一挑眉,剛欲張嘴辯駁,門口處傳來中原中也清晰的腳步聲。
下意識地先把兜帽戴上,長谷川凜向後撤了半步,緊張地盯着門口。他身側的江戶川亂步倒仍是泰然自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外面的中原中也一腳踹開了門。
那一瞬間,長谷川凜的動作快過了腦子。
他一把抱起坐在辦公桌上的亂步,轉身把人抵在了牆上,低下頭看着亂步近在咫尺的臉頰。
姿勢暧昧非常。
沒有人看到這樣的場景後,不會尴尬地說一聲“打擾了”,然後關上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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